蘇氏走了，還一邊走一邊輕聲哭泣。
宴席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徐心然也裝作和大家一樣的茫然，心里卻一直在嘀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難道蘇氏真的事先知道了水貂皮斗篷？是誰告訴她的呢？不過這樣更好，蘇氏如此傷心，這叫她心里無比暢快。
徐心然并不擔心父親會被蘇氏哭軟了心腸，將水貂皮斗篷怎樣沒了的話和盤托出，因為斗篷已經(jīng)賣了，預(yù)定布料的訂單已經(jīng)簽了，諒她蘇氏也沒那個本事翻天，再逼著父親去將斗篷買回來。就算是父親想買，也要先數(shù)數(shù)家里有沒有這筆銀子。
姜雨晨覺得十分尷尬，好端端一個家宴鬧成這樣，主角中途哭著離席，那么他這個客人還有什么繼續(xù)做著喝酒的必要，于是起身告辭：“表舅，三位表妹，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趕回衙門去，就先走了。”
徐掌柜和徐慧玥都沒心思挽留她，徐慧瑛倒是想挽留，可這個時候，畢竟還是母親重要，于是只點了點頭，沒說話。
徐心然說：“爹，姨娘不知道為什么如此傷心，您趕緊去房里看看吧?；坨郢h，你們也跟著爹去勸勸姨娘，別叫她在過生辰的時候鬧不愉快。我去送送表哥?！?p> 徐慧瑛心里直罵徐心然，就會挑時間，可也不好反駁，只得跟著父親和妹妹走了。
徐心然一面和姜雨晨往外走，一面說：“真是叫表哥笑話了，好好兒地給姨娘過生日，竟然鬧成了這樣，反倒是耽誤了表哥的時間。”
姜雨晨說：“無妨。居家過日子，哪里有碗邊不磕鍋沿兒的，你千萬別往心里去?！?p> “表哥真是大度之人?！毙煨娜唤又f，“不過，既然表哥既然如此大度，為什么會對區(qū)區(qū)一兩銀子如此掛懷？巴巴兒地托了我兩個妹妹來病榻前告訴我，你買那十貼膏藥，花了多少銀子。”
姜雨晨驚訝地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臉直直盯著她：“心然表妹，我不明白你這番話。我姜雨晨雖然家里沒有金山銀山，可對于一二兩銀子，還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所以，你所說的托了慧瑛慧玥兩個去給你說銀子的事情，我還真的不敢當。”
徐心然笑看著他：“是么？那么就真是奇了，我的兩個妹妹，在我剛剛好一點的那天清晨，去了我的房里，幾次三番提醒我，表哥為了給我買膏藥，竟然破費了自己的銀子，而且還以為我誠心想要占表哥這一兩銀子的便宜，認為我丟了徐家的臉，對我是萬分的不屑，弄得我誠惶誠恐，這才想著趕緊還了表哥的銀子，不要落下話柄繼續(xù)被兩個妹妹誤會。只是因為那兩天腿痛才好，不方便行動，所以才拜托了慧瑛慧玥，將銀子帶給你?！?p> 姜雨晨疑惑地說：“真的是這樣嗎？可是慧瑛告訴我，是你執(zhí)意要還這一兩銀子的，她還說，若是我不接受，你就會認為是我瞧不起你，笑話你買一點點藥還想著占我的便宜。所以我才不得已收下了那一兩銀子?！?p> 徐心然說：“這么說來，就是一場誤會了？我兩個妹妹年紀小，大約沒有說清楚，反倒是傳錯了話，惹來一場誤會?！?p> 姜雨晨也笑了：“的確是場誤會。不過慧玥雖然年紀小，性格又天真爛漫，說話說不到點子上也是有的，可慧瑛年紀也不小了啊，而且我看她也不是個毛毛糙糙的人，怎么也是這般沒頭沒腦？”
“我那兩個妹妹，都是一樣的沒心眼兒，說話也是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表哥就不要和兩個女孩子計較了。”徐心然提著燈籠，示意姜雨晨繼續(xù)往前走，“好了表哥，既然是一場誤會，那么解釋開了也就沒事了，都是自家親戚，總不至于為了一兩銀子弄得這樣生分吧?！?p> 姜雨晨反倒為自己前幾天的猜疑而不好意思了：“表妹說得哪里話？我是這么小心眼兒的人嗎？這外頭風大，你又穿得單薄，快回去吧?！?p> 徐心然叮囑管家徐安：“安大伯，麻煩您將姜公子好生送到門口?！庇謱瓿空f，“表哥，天色晚了，地上還有些殘雪，你騎馬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著急。今天散的早，你會衙門不會遲到的。”
姜雨晨點頭道：“表妹，你也回去吧，這里實在是太冷了，你的風濕恐怕還沒有全好，別老在外頭站著?！?p> 經(jīng)姜雨晨一提醒，徐心然忽然又想起了那十貼膏藥。那次貼了膏藥導(dǎo)致膝蓋更加疼痛之后，她就起了疑心，可并沒有懷疑姜雨晨，因為姜雨晨根本沒有必要弄個假藥來害自己。可是，她和綠云那這膏藥，一張一張看，對著燈光看，對著太陽看，卻什么都沒看出來。原打算等閑了的時候請管家徐安拿一貼給之前那位大夫去看看，讓大夫鑒定一下，這膏藥到底有什么問題，可因為這些天一直不得空，就給忘了。不過，那膏藥她再沒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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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蘭，若蘭。”徐掌柜不知所措地站在嚶嚶哭泣的蘇氏的身后，軟言溫語地叫著她的名字，想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情緒大變，之前家宴的前半段，她還是笑語盈盈的呢。
蘇若蘭不理睬他，他站在左邊，她就扭向右邊，他站在前邊，她就扭向后邊，總之，不搭理徐掌柜。
徐掌柜十分郁悶，而且這幾天也著實累了，氣喘吁吁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若蘭，你生氣可以，你耍性子也使得，你不想理睬我，也行?？赡憧偟米屛抑肋@是為什么吧？就算是朝廷砍頭，也得要個罪名兒哩。你這什么都不說，我哪里能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才惹你不快？”
其實，蘇氏不說話，并不只是因為失望和氣憤，而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直截了當質(zhì)問丈夫水貂皮斗篷去哪兒了？
若是問了，丈夫一定會追問自己怎么知道的，倒顯得自己斤斤計較，不賢惠。
若是不問，自己又著實咽不下這口氣。
因此左右為難。
徐掌柜看她半天不吭聲，只管哭，也覺得沒什么意思：“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今天操持一天，也累了，早點兒睡吧?！?p> 徐掌柜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打算去自己的書房。每當蘇氏不高興的時候，他都會自覺去書房過夜。
剛剛走到門口，只聽蘇氏用很濃重的鼻音說：“站?。 ?p> 徐掌柜十分無奈地轉(zhuǎn)回身來：“什么事兒?。俊?p> 蘇氏經(jīng)過激烈的掙扎，還是決定要問清楚自己該問的事情，否則，稀里糊涂就白白損失了一件水貂皮斗篷，這叫她怎么受得了？她甚至猜測，那件水貂皮的斗篷，丈夫的確是買回來準備今天送給自己，可沒準兒被徐心然那死妮子給要走了呢。所以，她決不能讓徐心然占了自己的便宜去，這事兒，她一定要弄個清楚。
定了定神，蘇氏開口道：“今兒我過生辰，那對兒翡翠耳環(huán)，是不是老爺一早兒就買好了預(yù)備著的？”
徐掌柜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那對耳環(huán)，肯定不是事先準備好的，而是昨天才急急忙忙買的。
蘇氏見丈夫不說話，十分不滿：“老爺為什么不說話？這么簡單的問題，老爺不肯回答，是不是老爺有什么難言之處?。俊?p> 徐掌柜說：“那個……是啊……當然是一早兒就準備好了的?！?p> 蘇氏冷笑道：“老爺說的是真話么？怎么我聽說，老爺前幾日托人買了一件水貂皮的斗篷呢？”
徐掌柜心里一驚，心想她怎么知道水貂皮斗篷？嘴上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水貂皮斗篷？你在說什么呢？如今家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鋪子里進貨的錢都快沒了，哪里還有這個閑錢？”
聽丈夫這么說，再聯(lián)系到前幾日女兒慧瑛提起來父親說過她有狐皮斗篷而徐心然只有棉袍，所以蘇氏越發(fā)認定是徐心然搶了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就知道，我不配用好東西?！碧K氏冷冷地看著徐掌柜，心中充滿了恨意，“我不過是個小妾么，自然是比不上大小姐，可以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了?！?p> 徐掌柜知道，蘇氏這是誤會了，以為那件水貂皮斗篷，自己給了徐心然。
可是，即便是這樣，水貂皮斗篷的事情，除了自己和徐心然，沒有別人知道，又是誰告訴她的呢？不會是心然，心然不會那么傻，一面想用那件斗篷換做生意的本錢，一面又告訴蘇氏徒惹事端。
徐掌柜心煩意亂，心想生意上的事情就已經(jīng)夠多了，你不僅不給我說些寬心的話，還要給我添亂。你歷年來過生辰，我都送你貴重的禮物，雖然比不上水貂皮斗篷，可哪一件都比一對兒翡翠耳環(huán)要好。可你就為了一件東西，這么和我鬧騰，虧了我素日還認為你賢惠溫順呢。
徐掌柜越想越生氣，一甩袖子，打算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