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懷幸

第十五章:她的寧惜

懷幸 卡多莫拉 5258 2022-02-13 06:40:00

  數(shù)月來的風平浪靜將R帶來的恐慌逐漸消解,各類相關的傳聞奇幻書刊興起,有說祂已成為人類離開本世界,也有傳祂早已死去,意志與人類信念融合化作芥子度,供養(yǎng)十地。無論人們在祂身上展開何種猜測遐想,對于祂可能永遠不會出現(xiàn)這件事無一例外的認同。

  九月底“女神之日”委員會的演講后,邊境漸漸恢復正常,若只是036區(qū)還好,事實上被R毀掉的四座城市分隔四方,祂行動莫測,也不怪邊境人人自危。如今卻不必再有這種擔憂,每至夜間,城中燈火通明,街巷繁華,恢復往日紙醉金迷之象。

  老板掛上招牌后就倚著墻招徠來往行人,長長的吐出一口煙,有些煩躁地扔掉煙蒂,余光見助理出來,啐了口唾沫罵道:“你他媽檢查貨用這么長時間?老子辛苦收集半個月,要是玩壞我他媽送你去零號里讓人騎!”

  助理摸了摸腦袋憨笑道:“這現(xiàn)在的人口味被養(yǎng)叼,誰看得上咱這大老粗。話說回來,老板這次挑的貨真是一等一的,我就說這群賤等人天生的料,那眼神一飄,誰受得了?”

  “哼,十五個貨十五類人種,老子各個挑上等,好不好輪得到你這畜牲的評價?”老板還是氣不過,想去扇他幾巴掌,卻瞧見遠處駛來輛黑色汽車,便忍住怒氣重重呸了聲。

  汽車行駛速度不快,身后還跟著輛貨車。老板一見汽車停下就忙忙去開門,笑道:“勞煩先生親自跑一趟,快請進?!?p>  車門打開,下來一高高瘦瘦的男人,著及膝風衣,戴黑色禮帽,他從懷中拿出墨鏡戴上,抬抬下巴示意貨車上的伙計,那人頷首便隨伙計進入鋪子后。

  他沒搭話,老板暗罵,面上賠笑幾聲,看伙計將貨領出來帶上車,就又說:“先生可以去驗貨,都是上等的,這是使用手續(xù)?!彼泻艋镉嬆贸鲆恢晃募?,恭恭敬敬地遞上。

  “奴隸使用手續(xù)?”禮帽男皺了皺眉,“這些東西和奴隸不同,上面的大人不喜歡?!?p>  “不不不,是低等人使用手續(xù)?!崩习寮泵忉?,“早些年半生人抨擊南境類人種生來低賤不如殊瑪使徒之類的話,后來聯(lián)盟發(fā)布的規(guī)定,只要零號里不存在變種人就可以申請‘低等人自由權(quán)’,若是帶人出來會得到童器或者殖工親手按壓的‘支配權(quán)’。但這玩意繁瑣,沒幾個人當回事,且說零號里怎么會沒有幾個變種人存在?不過給大人的自是要盡善盡美?!?p>  這時伙計已經(jīng)裝車完畢,奇道:“變種人?那進入零號要是會修行豈不賠死?要變種人干嘛?”

  老板說:“這可不會,有膽子收定有法子控制,我聽說是低等人在自己的垃圾場繁衍,最后不管童器還是殖工都會是劣質(zhì)品,所以零號里多多少少都會扔幾個變種人做殖工改善基因?!?p>  禮帽男眉頭舒展:“不錯,我記住了,有機會再合作?!?p>  “一定會的,您慢走?!?p>  黑色汽車調(diào)轉(zhuǎn)車頭駛離城市,此時將至黎明,蒼穹呈黑灰色,原野里大風不止,呼呼聲中有某只變種獸的哀嚎聲,聽起來分外凄涼。

  禮帽男點了根煙,望著車窗外單調(diào)的景物,他聽到夾雜在風中野獸嗥叫,過了會兒,他又聽到貨車里的貨物呻吟聲,便不耐煩地說:“叫他們安靜點!”

  司機嗯了聲,正想打電話給伙計,忽見前方射來兩束光,他下意識閉眼避過刺眼的光芒,將剎車踩到底,車子猛地停下。身后的貨車伙計反應不及,等讓車停下時已經(jīng)撞上汽車車尾。

  禮帽男怒不可遏,冷哼一聲看向前方,那兩束光實在太強,根本看不清來者為何。

  “轟——轟——”

  四野忽響起轟隆隆的摩托車馬達聲,陣陣如雷,前方光束晃動著向汽車推進。禮帽男來不及思考就見車門被打開,他匆匆看了眼,少男神情漠然,抓著他的衣領拽出車外。

  少男力氣極大,禮帽男掙脫不得被摔在土地上,他驚慌失措,想起身脖子卻遭少男狠狠踩住,登時呼吸不上來。

  “你會死,十分鐘后哦?!鄙倌姓Z氣輕挑,薄唇輕啟,字字冰冷懾人。

  禮帽男睜大雙眼,感受著身體的溫度下降,他想掙扎,但因呼吸困難而四肢麻木,大腦嗡嗡做響,每當他以為會窒息而死時,少年會稍微抬腳讓他吸一口氣。

  他是故意的!禮帽男渾身發(fā)抖,恐懼蔓延全身,他在等待自己的死亡,他還不想死,可他無法反抗,身如壓千斤……

  在禮帽男被拉出汽車時,摩托車已轟鳴著而來,司機見狀不妙連忙轉(zhuǎn)動車檔,而僅僅片刻功夫那摩托車已駛來,刺眼的光芒驟然消失,司機瞳孔乍然緊縮,黑褐色的眸子從目光中掠過后,他便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

  從貨車里逃出的伙計臉色煞白,抖如篩糠,眼也不眨地盯著面前一女一男,以為自己在做夢。眼前的兩人分明是低等人,有著劣等的殘次外形,這群蛆蟲怎會將高等人踩在腳底?他們怎這般厲害,是自己在做夢吧?

  伽洵向伙計靠近,忽略腳下的骨斷清響聲?;镉嬵D然向后退,靠在車皮上,這才想起什么,慌慌張張道:“求你放過我,我只是幫忙運貨,不關我的事……”

  “嗯,放過你?!彼⑽⒁恍Γ惹安唤饲榈淖藨B(tài)消失無蹤,此刻言行舉止盡透著善解人意,那棕色瞳孔更有著讓人難以拒絕的溫和。

  “謝、謝謝……”伙計愣了愣,后退著走了幾步,轉(zhuǎn)身腦部遭重擊。

  摩托車燈亮起,照亮少女半邊面龐,似薄翼的睫毛影子被拉長投落在臉上,她輕舔濺在臉上的血,血中尚帶溫度,她居高臨下俯視著不辨人形的尸體,語氣清冷:“蠢貨?!?p>  小稚果抿著嘴巴繞過那二人去貨車后,天將亮,遠方天際空蒙,不用燈也能視物。風吹野草,帶著滲骨的寒意,他打開車門望著里面的孩子們,恍惚間以為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他忐忑不安,不知能否成功。

  懷幸說他要有點神的家人的能力,比如口才,先說服幾個人加入上命。他知道姐姐是不想挨罵,但自己真的可以嗎?比起獨自一人,拉攏別人一起做壞人好像讓心底的罪惡感更深。

  這是他的想法,事情還是要做的,壞人怎么會考慮別人的道德呢?況且他也不想在上命什么都不做白賴著。

  車廂里的孩子好奇又懼怕地打量著小稚果,他們渾身骯臟,穿的破破爛爛,甚至有幾個沒穿衣服,縮成一團發(fā)抖。

  “你是誰?”一個年齡稍大的女孩出聲詢問,她有一頭紫發(fā),瞳仁也是深紫色。

  他們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想得明白面前的男孩和他們是同類。

  小稚果笑道:“你們不會被送去那些可怕的地方了,我們現(xiàn)在可以擁有自己的家,不會被罵也不會挨打,要和我去看看嗎?”

  車廂中人面面相視,全然不解,紫發(fā)女孩起身,其余人紛紛站起。小稚果連忙張開雙臂接他們下來。

  孩子們新奇地打量四周,這個從未見過的世界,云彩游過天穹,東方天際將露曙光,群鳥翱翔,聲震九霄。風中有土地腥味與野草清香,他們眼神閃動,紫發(fā)女孩看向小稚果,后者說:“這是風,看不見但能感受的到。”

  一切都是陌生的,小稚果知道那感覺,激動又惶恐,他們不用像那時的自己小心摸索,他會闡述待會兒從東方升起的圓球是太陽,無法理解的話就說是希達女神孕育的生命源,一切都需要它。

  “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打斷他的思緒,小稚果連忙看去,原來是有個孩子發(fā)現(xiàn)汽車旁的尸體,驚恐之下失聲尖叫,此時所有人也都發(fā)現(xiàn)那鮮血淋漓的慘狀,皆是臉色煞白。

  “你們殺了大人?”紫發(fā)女孩質(zhì)問道,她自然看見遠處的伽漓兩人。

  “對啊,不殺他們的話要怎么救出你們?”小稚果坦誠相待。

  “救?”她再次逼問。

  小稚果沒了底氣,干脆道:“反正他們已經(jīng)死了,我們走吧,去一個新世界,會活得很好,不用做殖工和童器?!?p>  原野里的光線越來越充足,不出半個小時,必迎來日出。紫發(fā)女孩盯著他:“不用做殖工和童器?那我們不就什么價值都沒有了?怎么會活得很好?!”

  “因為不挨打……”

  “那些東西和我們向世界與人類所貢獻的比起來算什么?!”她越發(fā)咄咄逼人,“你離開避難所多久了?”

  “大概半年……”

  “啪!”

  伽漓二人朝那兒投了個眼神,便繼續(xù)討論究竟是強大的變種獸之血好吃,還是戰(zhàn)士的。

  小稚果恍惚地看著她,感受臉頰刺痛,聽人罵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低等人抹黑?你受不了痛怎么不去死?就這么無所事事的活著,不僅讓低等人在人類眼中蒙羞,更讓你這一人種成為垃圾中的垃圾!”

  他眼底升起一層水汽,緊握雙拳道:“那人類要是明理就知道事是我一人做的,關別人什么事?!你讓我去死,我偏不,憑什么要聽你的話,我就要無所事事的活著,因為我是個壞人!”他說著已經(jīng)忍不住哭起來,心說這樣太丟臉,可怎么都控制不住。

  紫發(fā)女孩被說懵了,反應過來揚手又要打他,在快要碰到瞬間手腕被一只手握住。她回頭去看,不禁后退幾步,難以置信:“高等人?”

  懷幸看向小稚果,后者立馬挪到別處,背對著她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她收回視線,神色似往常待外人般冷漠:“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剛剛你說價值?好,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新的價值,不用做殖工也可以完成,不會疼,不會讓你們哭,愿意嗎?”

  “你在胡說什么?你是低茲人嗎?”紫發(fā)女孩握著自己的手指,“什么新的舊的,你們殺了大人,浪費我們的時間,我們要回去?!?p>  “你們?所有人都想回去?回那種地方?沒人想和我心平氣和的談談?”

  懷幸的目光從孩子們身上掃過,依然故我的眼神此時帶著說一不二的壓迫感。孩子中走出一個三眼女孩,她看起來是這里年齡最大的,約莫十歲,她“咕嘟”吞聲口水,詰問道:“你是誘惑我們走向地獄的惡鬼嗎?你說的價值是什么?”

  “接受新的認知并以它為準則,活著即貢獻。”懷幸想了想,還是不回答前面的問題了。

  “這算什么價值?”三眼女孩瞠目結(jié)舌,“那不是什么都沒做么?和那倀鬼一樣無所作為的活著有什么區(qū)別?”

  小稚果情緒恢復些,聞聲揉揉臉起身看她:“沒區(qū)別沒區(qū)別,像我這樣好幸福,生氣吧?打我呀?!?p>  懷幸瞄了他一眼,說:“你跟我說話呢,別罵我弟弟。關于你的話,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目前還不需要你們。況且你們吸收那套價值都不夠十年,接收我這個新的不難?!?p>  “低等人的價值延續(xù)有千年,怎么能和你這個突然冒出的可笑說法相提并論,你那根本不能稱為價值!”

  “千年萬年和你有什么關系?你聽到也不過十年之久,你要這么在意時間,那我告訴你我說的價值可是億萬年前就有的,還能拿出證據(jù),你信嗎?”

  三眼女孩被噎住,一時不知說什么。懷幸又說:“你不想過高等人那樣的生活嗎?穿干凈的衣服,可以修行,不用當工具……”

  “你少胡說八道!”她厲聲打斷她的話,“低等人無法為世界和人類貢獻更多,只能通過身體去實現(xiàn),怎么能想這些,那是很痛,但這是值得的!”

  四周忽地安靜下來,風中唯剩幾個孩子的牙齒打顫聲。懷幸沉默許久,才說:“先聽我把話說完,如果你想要那種生活,我給你,在上命,那不是‘過高等人的日子’,而是正常人該有的?!鳖D了頓,她復言,“然后,你覺得一個連五加七都不知道等于幾的人,張口閉口都是人類、世界、價值,這場面用什么詞來形容?”

  她眸色深沉:“可笑!”不待人回答,她接著說,“那些人不讓你們讀書認字,卻要你們牢記‘普世大道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就讓你們刻骨銘心。你會寫價值二字嗎?那高等人要是替不能修行的低等人著想,總該讓他們明白自己所信仰的長什么樣吧?

  “你看你們都是生命,那高等人卻決定著一切,就算節(jié)省時間實現(xiàn)價值,為何不讓你們選擇?又不是所有人都不想讀書的,你們有過真正的選擇嗎?我想你們起碼得有一件事給出這樣不對、我不想的結(jié)果?!?p>  所有人都被說的懵然,小稚果仰頭看著他的姐姐,那樣明媚張揚,他細細想著從前,童器、奴隸、卑賤的出身……好像,即使是現(xiàn)在他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總覺得這話中有哪些怪異。

  三眼女孩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你會讀書會認字就了不起了,那還不是大人的賞賜?就是只白眼狼!受高等人的恩惠,還想讓我們做叛徒,真不要臉!”

  懷幸慍怒:“你別罵我,好好說話?!?p>  “就要罵你這無恥的叛徒!再說,你會認字怎樣?真以為懂得什么驚天大道理,都是放屁!你也就是個小孩子,懂什么?還妄想讓我們放棄自己的價值,誰聽你這惡鬼的話?想都別想!”

  懷幸呼吸愈發(fā)粗重,小稚果以為她要生氣,想起那天在商業(yè)街發(fā)生的事,立馬想勸說,不料其人揮手使出道流光,他們身邊就出現(xiàn)個百來歲的老太太,拄著拐杖,牙齒都掉光了,睜著渾濁的雙眼期期艾艾說:“你們都去死吧。”

  “看!老得很,你照做,去死吧!”她抓起老太太的手怒火中燒,“我就是了不起,就是偉大,不服來打我呀!”

  “噗嗤。”

  遠處的伽漓二人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三眼女孩也分外難堪,臨走還說:“你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誘惑我們掉入陷阱的失敗惡鬼!你才去死!叛徒會遭報應的!”

  懷幸咬著嘴唇,氣得半晌不說話,瞪了眼還在笑的兩人,轉(zhuǎn)身要走,卻動作慢下來,望著那顆從汽車旁探出的小腦袋,不耐煩地說:“想走就走,我等會兒要炸了這里?!?p>  那顆小腦袋馬上收回去,過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冒出,看了又看她,方慢騰騰地走來。女孩看起來三四歲,雖著破布卻近乎赤身,渾身骨頭根根分明,她身材幼小,遠比同齡的孩子矮。

  小稚果看她瘦得可怕,想定比那個年紀的自己還慘,再深想,這個歲數(shù)要是做過實驗都開始懷孕了,能好到哪去?

  他脫下外套給女孩披上:“怪冷的,你快跟上他們吧?!?p>  “謝謝哥哥?!迸⒒貞司?,就看向懷幸,唯唯諾諾道,“姐姐,我可以留下來嗎?我也想……想做個壞人?!?p>  太陽從東方天際冉冉升起,金色光芒穿透朝霞撒在原野上,草浪在金光中翻涌,一只紅色狐貍追逐著蝴蝶躍出浪潮,很快便沒入其中。風中涼意褪去,溫度開始回升,這一刻,萬物萬靈都活著。

  懷幸低首與女孩對視,一瞬間有些出神,再眨眼發(fā)現(xiàn)那雙眼睛里多了些情愫,害怕、羞愧、絕望……

  她沖她伸手,牽住來到上命的第五個人:

  “當然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名字嗎?從今往后你就叫寧惜,我叫懷幸,你要聽點話,最重要的是不可以罵我?!?p>  

卡多莫拉

肯定沒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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