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紈一覺睡醒時,戌時已過。冬天天色黑得早,此時外面已是全黑了。身上因受馬車得顛簸,還是有些酸痛。懶懶的在被窩里面賴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了床,漱口凈面,又用了些簡單的飯食。叫過可兒,讓她把三叉燭臺上的蠟燭全都點(diǎn)燃,殳紈坐到書案前,打算把本該今天寫完的第二十七回補(bǔ)上。怎知才寫了幾十個字,就聽院中有人傳話說蘇培盛到了。
殳紈皺著眉放下筆,很不喜歡在這時候被人打擾,卻也只能起身迎到門口。蘇培盛進(jìn)門,照舊要行禮,殳紈忙伸手?jǐn)r了道:“大總管不必多禮,我這里沒這許多規(guī)矩。還請里邊兒坐,有事兒直說就是?!碧K培盛見她話說得實(shí)在,眼神里雖透著淡然卻極是真誠,也就不再客套,笑著說道:“殳格格,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月前格格搬到這園子里時,府里人手不足,故而倉惶了。如今新買了一批奴才,趕在年前給格格的園子里添過來,也免得到了年忙之時,可兒一個人忙不過來。”說著,沖外面喊了一句,“小寇子,把人都帶進(jìn)來。給殳格格瞧瞧!”
隨著話音,一個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兩男兩女四個仆役,進(jìn)了屋子。不待他們下跪,殳紈就道:“免禮,站著就好。”她實(shí)在是受不了這么多人向她磕頭請安的,折壽??!蘇培盛指著四個仆役,一一道:“殳格格,這是巧嬸,專管灶上的;這是久兒,外間的粗使丫鬟;這是陳一,伺弄花草的;這是潘述,聽說是可兒的堂兄?格格有什么要買的東西,交給他就行。”
殳紈聽完蘇培盛的介紹,本來想好要回絕的話,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了。這四個人確實(shí)各有其職,尤其是潘述,能調(diào)來自己園子里聽用,是再方便不過的。有了巧嬸和久兒,可兒也能輕松些。殳紈自己是懶人,平素生活上面的事全是可兒在打理。至于陳一……雖對花草的興趣一般,但也不能留下三個退回一個吧。無奈地一笑,想起“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還真是這道理。遂對蘇培盛施了個半禮道:“多謝蘇大總管周全安排,有勞了?!?p> 蘇培盛拱了拱手道:“殳格格客氣了,這是奴才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份的。天兒不早了,奴才就先告退了。格格也請早點(diǎn)休息。”
殳紈再次道了謝,并示意可兒遞上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蘇培盛謝賞后,帶著小寇子出了堂屋,照例繞到壁角去聽動靜。就聽殳紈在屋里吩咐可兒,先取來了四吊錢,賞了一人一吊。而后道:“我這園子里規(guī)矩少,大家各司其職就好。巧嬸和久兒,以后就由可兒安排;陳一,花木的事兒我不懂,你全權(quán)處理,記著別弄太多就行;至于潘述,就管起這園子里的大小事務(wù)。各位日后但凡有需要支銀子的地方,只管去找可兒領(lǐng)取。此外,有兩點(diǎn)請大家留意:第一,以后見我,大家都不必跪;第二,我這人比較好靜。除此,也就沒什么了。呃,幾位有什么不明白的,現(xiàn)在可以問我?!?p> 屋子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巧嬸開口問道:“不知主子日常三餐,都喜歡些什么口味?又有些什么忌諱?”
“哦,我不吃辣,一點(diǎn)都不吃?!?p> “主子喜歡喝豆?jié){?!笨蓛涸谝慌匝a(bǔ)充道。
“奴婢明白了。”
有人開了頭,大家也就敢問了。陳一問道:“主子,咱這園子稍小,奴才想著來年在院子里種上兩株白梅,兩株玉蘭,屋子里擺上幾盆水仙。等將來天兒熱了,再種上些防蚊子的艾草,主子看可使得?”
“很好,你做主就行了。哦,艾草多種些,我很怕蚊子的。”殳紈話音一落,屋里幾個人都輕笑了起來。蘇培盛和小寇子聽了,嘴角也噙起了笑容。
“好了,還有要問的嗎?沒了,就讓可兒帶你們下去安排住的地方。不早了,大家也都早些睡吧?!?p> “是。奴才(婢)等告退。”
蘇培盛和小寇子聽了,忙快步走出了真水無香園。小寇子回頭望望那園子,問道:“師父,您說這殳格格是個怎么樣的人?”蘇培盛背著手,悠哉游哉的邁著方步,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性子冷,但脾氣爽直。聰明,可人情世故上又有點(diǎn)笨。仁義,卻有限度。嘿,真要是惹急了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小寇子摸摸腦袋,不解道:“這么復(fù)雜?”
蘇培盛嗤的一笑,拍了小寇子腦袋一記,道:“這世上的人哪兒有簡單的。小子,慢慢學(xué)吧!”
遣走了屋里的一眾人,殳紈重又坐到書案前。拿起筆,心里卻開始翻涌起來:先是進(jìn)廟上香,后又添置人手。這是不打算攆自己了?烏喇那拉氏,還真是……記得她惟一的孩子——大阿哥弘暉,好像八歲就夭折了。唉!指端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殳紈的心中泛起憐憫:可惜自己不是學(xué)醫(yī)的,不然說不定能救回弘暉呢。烏喇那拉氏既厚道待我,我也得想著為她做點(diǎn)什么才好,可是能做點(diǎn)什么呢?
思來想去的,肩背又有點(diǎn)痛,隨手按了按,暗道這馬車坐得比騎馬還累。馬車?眼眸忽的一亮,想起那高尚典雅的歐洲轎廂式四輪馬車,帶著貴族的神秘與冷艷,還有一種異樣的浪漫情懷。記得小時候看格林童話里的《灰姑娘》,那輛由四匹白色高頭大馬拉著的南瓜馬車,可是讓自己和一眾女伴們羨慕了好久。只是,如今這時代,要去哪里才能買到呢?
想了頗久,殳紈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讓潘述找時間去京城里的各個教堂,詢問那里的神父神甫們。若是有現(xiàn)成的,直接買回來,再酌情添些裝飾;若沒有,就讓那些人幫忙畫個詳細(xì)的結(jié)構(gòu)圖出來,再找匠人制作。主意打定,也就不再浪費(fèi)功夫,下筆不停地繼續(xù)默起第二十七回來。
聽了殳紈的描述后,潘述一連在北京城里跑了好幾天,也沒找到這種四輪馬車。后來問了不少人,才知道四輪馬車在西洋,只有宮廷貴族們才能享有,一般人根本用不起。無奈之下,潘述只好請那些西洋人先幫忙畫出來,自己再去約匠人制作。結(jié)果沒幾天,又傳來消息,說門頭溝區(qū)齋堂鎮(zhèn)軍響鄉(xiāng)后桑峪村的教堂里,有這么一輛馬車。潘述聽了大喜,叫上了兩個人,又雇了輛馬車,快馬加鞭的趕了過去。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是輛西洋馬車,只是舊得厲害。車身寬且長,前后四個車輪,兩大兩??;車廂是全木制的,兩側(cè)對照著各開了一扇門,門上有小窗;門下懸著一級踏板,為的是方便乘車人上下。潘述圍著馬車轉(zhuǎn)了一圈兒又一圈兒,暗暗佩服這馬車制造得精巧。套上馬,試跑了一程,又快又穩(wěn)。與賣車人講了半天價,最后潘述付了三十兩銀子,將這輛西洋馬車?yán)嘶貋?。進(jìn)了城后,送到事先約好的匠人作坊里,重新加以修飾。
幾天后,潘述來報,說馬車已被裝飾得煥然一新。有幾個西洋人見了,都紛紛出了高價要買。埋頭默寫小說的殳紈一聽,笑著抬起頭道:“既然全都弄好了,就給嫡福晉送去吧。該說什么話,你和可兒幫我想幾句。把話說圓滿了,請嫡福晉收下也就是了?!?p> 潘述聽畢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幫您辦穩(wěn)妥了?!?p> 可兒卻在一旁憂心起來:“主子,奴婢明白您是想報答嫡福晉的維護(hù)之意??蛇@馬車要是送了,您就不怕其他的主子們再說閑話?”
殳紈微微一笑,淡然道:“不送,我心里過意不去。再者,我若是真的被留在了府里,界時那些閑話又能比現(xiàn)在少多少?所以,隨她們說去,愛說什么說什么,只要不到我面前說就好。你也囑咐巧嬸和久兒,對這府里的是是非非,多看、少說。多看可以多留意,少說可以少麻煩?!?p> 可兒聞言領(lǐng)悟道:“主子說得是,奴婢一定去叮囑她們?!?p> “嗯?!膘w不再說話,重又低下頭,繼續(xù)寫。
“主子,那我就和堂哥先去了?!笨蓛阂贿呎f著,一邊把炭爐上的銅壺提下來,將殳紈書案上裝水的小茶壺注滿。又往銅壺里添了些冷水,重新坐回到炭爐上。這里弄妥當(dāng)了,才和潘述出門去了正院嫡福晉烏喇那拉氏處。
他們走了沒多會兒,殳紈就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陣喧嘩聲。心中奇怪,走出堂屋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十來個男女仆役,抬了一架香妃榻,一架四扇屏,兩把高背官帽椅。還有兩個人,懷里各抱了幾匹錦緞。那小太監(jiān)見殳紈出來,一個千兒扎下去道:“奴才小潤子,給殳格格請安,殳格格吉祥?!?p> “潤公公請起?!膘w又打量了一下小潤子,問道,“不知公公一向在哪個院子里?這些又是……”
小潤子站起身道:“回殳格格話,奴才是這兩日才從內(nèi)務(wù)府里調(diào)來的,殳格格沒見過奴才。這些家具和錦緞,是今兒早上蘇公公吩咐奴才給殳格格送來的?!?p> “哦?!膘w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多想,“那就有勞各位先都抬進(jìn)來吧,多謝了?!币贿呎f著,一邊回身打起門簾,好讓眾人進(jìn)屋。
小潤子嚇了一跳,忙和眾人同道了一聲不敢,又搶上兩步,接過門簾高高地掀起來。眾人進(jìn)了堂屋,先把錦緞放在炕上,香妃榻朝南安放,與書架夾成了個直角;官帽椅替下原來圈椅的位置,原本的兩把舊圈椅順在了大炕的北墻根下。那架四扇屏,則被四個粗使仆婦抬進(jìn)臥房,橫在了衣柜與衣架之間。
眼看著眾人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一切,殳紈卻因可兒不在,找不到零散銀錢打賞,索性從首飾盒里抓出一把珠子,給了一人一顆。卻被回來的可兒好一頓念,說那珠子一兩銀子一個,本是想著穿成珠花,給殳紈戴在頭上的。
殳紈無奈道:“好了可兒,你也知道我只喜歡翡翠。那珠子放著也是放著,真穿成珠花我也未必會戴。如今送了人,總好過在盒子里蒙塵。嫡福晉那邊如何?馬車可收下了?”
“收下了,我堂哥話說得巧,嫡福晉也很喜歡。還夸了主子您乖巧懂事,就是又連著說了兩個可惜……”
“收下就好?!膘w打斷了可兒的話,后面的她沒興趣再聽。指指炕上的幾匹錦緞,道,“嫡福晉派人送來的料子,你琢磨著該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若是需要請裁縫,就讓潘述回了蘇大總管去找?!?p> “好?!笨蓛簯?yīng)了,上前去收拾,忽然迭聲道,“主子,您快來看這些料子!”
“怎么了?”殳紈擱下筆,湊上前一看,也愣了。所有的料子,全是純色,即便有些紋理,也是簡單的暗紋。顏色有雨過天青,有杏黃,有秋香,有淺粉,有石青??蓛阂黄テサ乜聪聛?,疑惑道:“主子可是跟嫡福晉說過喜歡什么樣兒的料子?”
殳紈搖搖頭,同樣是滿臉懷疑:“沒有,從來都沒說過?!?p> “怪了,”可兒自言自語道,“怎么嫡福晉挑的,全是主子喜歡的?”
殳紈想了想,釋然道:“大概是嫡福晉看出來的吧,我一向喜歡穿純色,而且還是些偏亮麗的淡色?!闭f到這,忽然自嘲地笑笑,想起后世時朋友們給的評價,“我這人太簡單,別人總是一眼就能看透?!?p> 可兒渾沒在意殳紈的話,只顧開心地道:“主子的衣服都舊了,好多還是當(dāng)年在家做姑娘時穿的呢。這些料子,正好給主子做些新旗袍。一樣兒做一身,到了明年就都可以穿了?!?p> 看著可兒高興的樣子,殳紈也很開心。畢竟,女人都愛美麗。在后世時,她的衣服也裝滿了幾柜子。摩挲著那些料子,觸手感覺極好,細(xì)致柔潤。殳紈展顏道:“你也挑一些,給自己做幾身?!?p> “謝主子!”可兒興奮得像個孩子。
拍拍可兒的頭,殳紈淡淡地一笑。轉(zhuǎn)身回到書案前,剛拿起筆,又想起一事來:“也給巧嬸和久兒留些?!?p> “主子放心,奴婢省得?!笨蓛菏帐昂昧献樱只厣韱柕?,“主子,咱園子里用的晾衣架。能拿給珠兒姐姐看看嗎?她聽奴婢說過后,來了興趣,說若是好用也想找人照著做些?!?p> “可以。這些小事不必問我,你自己拿主意就行?!?p> “是?!笨蓛阂婌w開始落筆,也就不再打擾她。自去拿了兩個晾衣架,想了想,又端起那套疊疊塔。輕手輕腳地出了堂屋,去正院找烏喇那拉氏的大丫鬟珠兒。
到了珠兒的屋子,剛在門口喚了一句:“珠兒姐姐?!敝閮壕陀顺鰜?,笑逐顏開地道:“可兒妹妹來了,快請進(jìn)來?!?p> 可兒笑著進(jìn)屋,把晾衣架拿給珠兒道:“珠兒姐姐,這就是我家主子讓人做的晾衣架。你看,就是從里面架起衣服的肩部,再鉤在橫桿或繩子上,就行了?!?p> 珠兒接過來,翻覆著看了看,道:“這個東西做得巧妙,衣服都是直直地掛起來,不會再被折出褶子來。哎,這個可以掛褲子嗎?”
“可以啊?!笨蓛弘S手抻過條褲子,試給珠兒看?!耙彩菑睦锩鎾熳⊙澭?,再把褲帶收緊就行。不過別收太緊,不然兩端會被撐出形來?!?p> “好,我記下了,謝謝可兒妹妹?!敝閮焊吲d地把衣架收好,一回身忽然道,“哎呀,只顧了說話,忘記給妹妹倒茶了。來,妹妹嘗嘗這個,是福晉賞我的雨前龍井呢!”說著,倒了一杯茶遞給可兒。
可兒嘗了一口贊道:“唔,好香!”
珠兒面有得色,正欲再說什么,忽然一眼瞅見可兒拿來的疊疊塔,奇道:“可兒妹妹,你拿這么多木塊做什么?”
可兒笑道:“珠兒姐姐,這叫疊疊塔。是我家主子叫人做的一種玩藝兒,我特意帶來和姐姐玩的。”
“疊疊塔?”珠兒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天真少女,一聽有玩意兒,兩眼都放出光來,忙問道,“怎么玩?妹妹快教我!”
“好?!笨蓛簯?yīng)著,手把手地教起珠兒疊疊塔的玩法來。
小姐妹兩個整整玩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擦黑才停了下來。看著珠兒意猶味盡的樣子,可兒笑道:“這疊疊塔就先留在姐姐這兒,姐姐什么時候玩煩了,我什么時候再拿回去就是?!?p> “好啊好啊,多謝妹妹了?!敝閮盒Φ秒p眼瞇成了兩彎月牙兒,臉上又因幾分不好意思泛起了一陣紅暈。看著可兒不停地喝著手里的茶,遂忙問道,“妹妹可是喜歡這茶?多裝些,帶回去慢慢喝。”說著,就要去拿裝茶葉的小罐兒。
“珠兒姐姐不用!”可兒趕忙攔著,“我們園子里不能喝茶的?!?p> “?。俊敝閮河犎?,“這是為什么?”
可兒輕嘆了一聲,放下茶杯道:“珠兒姐姐也知我家主子那病吧?”
珠兒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蛇@……”
“姐姐莫急,聽我慢慢說?!笨蓛盒丝跉?,緩緩道,“我家主子那病,除了以前丁太醫(yī)說過的癥狀,平日里最折磨人的,就是睡不踏實(shí)。人在似睡非睡之間,整宿整宿地翻來覆去。一旦要是醒了,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天亮。主子身子骨本就不好,要是連著兩宿都這樣,到了第三天就得暈過去。所以主子素日只敢喝白水,府里發(fā)下的茶葉全都賞給了我們。其實(shí)主子極愛茶的,對各地的名茶了如指掌。什么茶用什么器皿,水需燒到幾分開;不同茶的不同沖泡方法,甚至是各類茶的詩詞,主子全都曉得??伤齾s是只能看,不能碰。時間久了,園子里的大伙兒心疼主子,就自發(fā)地不在園子里喝茶了?!?p> “原來這樣?!敝閮嚎纯纯蓛?,“想來殳格格平日待手下人是極好的,你們?yōu)榱怂谷贿B茶都不肯喝了?!?p> 可兒笑道:“我們也喝的,只是不在園子里喝而已?!?p> 兩人正說著,忽聽門外傳來一聲輕咳。珠兒可兒俱是面色一變,慌忙下了炕,雙膝跪倒。就見門簾一挑,果然是胤禛走了進(jìn)來,冷著一張面孔,令人望而生畏。可兒知道珠兒是胤禛的通房丫鬟,本不該在珠兒房里多呆,只是這一說話就忘了時辰,心中暗暗后悔。
“奴婢們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p> “起來吧?!必范G撣撣袍子,冷冷的目光掃了可兒一眼,駭?shù)每蓛阂活潯V閮哼B忙起身上前伺候著,可兒趁機(jī)福了福身道:“奴婢告退?!笨簇范G一擺手,這才幾步退了出去。珠兒無意間一抬頭,發(fā)現(xiàn)胤禛的目光追著可兒的背影,如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