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第二天一大早,賈府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卻是老太太病倒了。是突然間發(fā)作的,胸悶、喘不過氣來、外帶頭暈。王夫人賈政和刑夫人都來了。忙忙的請御醫(yī)看病。黛玉等姐妹聽說老太太病了,都來看望,王夫人卻說老太太怕吵,只望了一眼,就讓大家先回去了。
黛玉回到自己房里,心里十分不安。便讓紫鵑去打探消息,紫鵑是從老太太房里出來的二等丫頭,在那里的人情熟。不多時,消息打聽回來。卻是大老爺與老太太講了什么話后,老太太才病倒的。但具體說了什么,卻沒打探出來?;谢秀便钡穆犝f,建省親別院的錢好象挺緊的。都停一半工了。
黛玉聽紫鵑這一說,便明白了八九分。原來建園子的錢多是用自己的,可現(xiàn)在自己存起一半,這建園子必是就缺錢了。想著這二天賈鏈經(jīng)常來找老太太,必是為著那缺錢的事。而老太太找了賈赦賈政,想必那大老爺賈赦不想花錢,或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賈母一氣之下,才病了的。
黛玉正琢磨著這件事。
正說著,紫鵑在外笑道:“姑娘,三姑娘來了?!?p> 黛玉忙笑著迎出。
因是初春,探春穿著一件嫩黃色綢緞小襖,下穿淺綠色百褶裙,外罩綠色繡淡黃小花的披風(fēng)。襯著俊眼修眉,顯得格外不俗。黛玉卻注意到,這身行套,探春是常穿的,裙角一處竟有了不太顯眼的磨痕。
黛玉拉著探春的手一同進(jìn)屋。命紫鵑倒上茶來。等倒完茶,黛玉笑說道:“紫鵑,你和侍書先出去坐一會吧。我這暫時不需要人服侍?!?p> 和探春一邊品茶,一邊閑聊,然后就聊到了老太太的病情。探春說老太太也不知怎么了,竟突然病倒了,讓人掛念著。
黛玉因探春昨天的事很幫忙,對探春很好感。況且想在賈府生存,廣交朋友也是必須的。探春為人精明豁達(dá),是值當(dāng)一交的對象。而且她懂得輕重的人,她既來探聽消息,便拿自己當(dāng)成一個可親近的對象。如何能不告訴她。
因此便把探聽來的消息告訴探春。探春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黛玉的眼色也親近了些。
探春見此時侍書和紫鵑等都不在近前,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顰兒,如今才建個園子就這樣,萬一將來有什么事可怎么辦呢。偌大的家,竟都只知安富尊榮?!闭f到這,忽覺自己說得有些過。便搖搖頭不再說什么。但只這二句,讓黛玉再起好感。
探春才多大,自己象人家這么大,還天天想著玩樂呢,人家賈探春就想著為家族操心了。
因此越有交結(jié)之心,想著王夫人平日對探春雖面情還好,但現(xiàn)在看來,并不太關(guān)心她??赡墁F(xiàn)在探春還沒有完全獲得王夫人的信任。趙姨娘在王夫人和王熙鳳打壓下,也弄得手頭緊緊的。估計(jì)也幫不上探春。就看探春的衣著,就可看出她她手頭還是挺緊的。自己在外面有管家?guī)鸵r著,一個月也有二三千兩的進(jìn)項(xiàng)。便想幫襯她一些。但探春是個心氣高的,直接給錢,怕臊了她的臉面。更何況,探春的志向也不止于此。
這事再想辦法,必要把探春拉到自己身邊來。存了這個心,黛玉便漸漸露出一些自己的志向來??偸遣桓是诩抑械囊馑?。探春竟大起知音之感??蓞s困于家庭的束縛,很嘆了幾回氣。黛玉心里更是有底。因事情還沒敲定,黛玉也不便說得太多,二人聊了一會。探春便告辭了。
晚上,待別人走都了后,黛玉來到賈母的房間。這時,人們忙了一天,都散去了。賈母半瞇著眼躺著,身邊除了鴛鴦,就沒別的人。黛玉坐到賈母床邊,賈府的屋子里,原是珠光寶器的,連家具和床,也以泛著光亮的朱紅色為主。賈母一向以這些名貴東西為豪??山裉?,燈光照著這滿屋子的名貴東西,卻襯著賈母的臉色更加難看。她摸著賈母的臉,覺得賈母頰上的肉松塌塌的。比平時竟象老了不少。不禁有些難過。在這府里,除了寶玉,就這老太太對自己還好。老太太要去了。在賈府,她真的舉步堅(jiān)難呢。她對鴛鴦?wù)f道:“姐姐,麻煩你給我倒一碗溫?zé)岬奶鹚畞??!兵x鴦何等聰明,馬上就出去了。
黛玉見左右無人,輕輕說道:“老祖宗,我聽說省親別院停工了?!?p> 賈母皺了一下眉,嗯了一聲。黛玉笑道:“我倒有一個法子,能省下些錢。”賈母有氣無力的瞟了她一眼道:“你能有什么法子?!?p> 黛玉笑道:“如今,四妃家為迎皇妃省親,家家都破土動工,所以一時間,人工物料全部上漲?!?p> 賈母點(diǎn)頭道:“誰說不是,按說,平時也用不了這些錢?!?p> 黛玉笑道:“我聽鳳姐姐說,不獨(dú)咱們家缺錢,便是那三家也缺錢花。而且我還聽說,工匠物料都是咱們這幾家自己各處找的。不但費(fèi)心費(fèi)力,還浪費(fèi)金錢。我倒有個主意,可以聯(lián)絡(luò)這幾個妃子家,一起派人游說一些有錢而沒勢力的商家出面承包這幾家的園子工程。只要這商家同意壓低價(jià)格的百分之三十,那么,這四家妃子家園子的外墻上,便全部掛上涂上這個商家的綢子徽標(biāo)。一直到建完,都在那掛著。外祖母想想,這得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個商家。這個商家或許在咱們幾家園子里少掙些或虧本些,但卻一下就打出了名氣。以后,凡京城建園子,哪個不先想到這家。況且弄好了。以后官府什么工程也有機(jī)會讓他們做。他日后便財(cái)源滾滾而來。而且,一個沒地位的商人,突然竟和四妃家都有了聯(lián)系,便是在同行中,立即就身份不同了。老祖宗想,他們這些商家豈有不樂意的。只怕肯不掙錢就干的都有。”
賈母原還躺著,一付有氣無力的模樣,聽黛玉說完,突然騰地坐了起來,賈母抓住黛玉的手,原來因病而暗黃的臉突然泛起紅光來,她激動的說道:“小玉兒,這法子太好了,最重要人還不是有了錢,更重要的是,四家若一齊用這個建園子。便沒有人會搖動唇舌攻擊娘娘。唉,如今,娘娘在宮中剛有起色,咱們不能給她惹麻煩。但四妃家同建,就不同了。這四人中有二個是皇上在潛邸時側(cè)妃,皇上對她們還是挺有感情的。便連皇后也不愿輕易得罪她們。有算有事,正所謂法不責(zé)眾。這可是真正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