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個小時后。
尤里克準時的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睛便坐起身來,隨手抓起旁邊的一本書讀了起來。
…
又半個小時后,下午兩點。
顏舒轉(zhuǎn)了個身,伸了個懶腰,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睜著迷蒙的眼睛往書房走去,見尤里克正在看書便走了過去。
這時,尤里克正好把手上的書看完合上,聽見聲響便抬頭仰望著顏舒。
顏舒伸手比了比,示意尤里克把書給她,一看,是那本《演員談這動亂的社會》。
顏舒坐了下來,隨手翻了翻。
她喜歡看書,但不像尤里克,一定是上好的書才能上她的書架。
她的手機軟件每一次給她推送買五百減兩百之類的活動的時候,她總會點開來看看,隨意的翻上一翻,要是有感興趣的書便買回來。
只是她看書的速度不如尤里克快,而且時間也少,不知不覺,一個又一個的大大的書架買回來,一本又一本的書放上去,但她看過的卻還不足整個書房的四分之一。
顏舒翻了一會,知道大概是一個演員在討論如今的社會越來越動蕩的原因,她把書合上,看著尤里克問道:“你呢,你覺得現(xiàn)在的社會越發(fā)展是越好了呢,還是變得越來越糟糕了呢?”
尤里克想了想,沒回答,他想要知道顏舒的想法,于是反問道:“你呢?你怎么想?”
“我?我覺得現(xiàn)在的社會是在變得越來越好了,緩慢,但的確是在慢慢變好的。
人們總說,現(xiàn)在的社會越發(fā)展,我們的生活卻越動亂。
連環(huán)殺人犯,戀童癖,強奸犯,在路上撞上莫名其妙就殺人的垃圾人,這樣的事情在以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所以,人們下意識的人為,世道更亂了。
各種各樣的陰謀亂層出不窮。
大量使用防腐劑讓我們的大腦被毒害,水被污染讓人們的神智更加的暴動?!?p> “即便這樣,你還是覺得世道變得越來越好了?”尤里克好奇的問道。
“是的,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我是說,在以前,馬路上撞到一個人,對方就直接發(fā)瘋把你打死這種事情真的沒有嗎?
其實是有的把?
窮人沖撞到當?shù)馗簧痰鸟R車,富商一個不高興把人打死,塞了幾百兩的銀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人命被幾百塊的銀子給鋪平了,這還算是好的,有的被撞死了,根本沒處說去,別說幾百兩的銀子了,若告狀去,可能還再賠上一條命。
如果平民百姓沖撞到的是皇家的座駕,直接就地處死,連冤情都沒有地方說。
這種事情,真的只是出現(xiàn)在電視劇里嗎?
不是這樣的,在歷史上,這種情況只會更糟。
這種人從來都沒有少過,只是,在那個時候,人命低賤,銀子,權(quán)力,任何一樣都能把不公給熨平。
強奸犯,戀童癖,這種事情在以前真的就沒有嗎?
其實也是有的。
人有錢在一定的地步的時候,便希望金錢能帶給他們一種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那種體會從來都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的權(quán)力。
不是每一個有錢人都會這樣,但在以前一定還是有,而且我相信,在哪個人命低賤的時代,這種人只會更多,而不會更少。
作為全家支柱的婢女,被老爺作踐后只能忍氣吞聲,
被家里人賣到青樓的小女孩,種種種種…
這些人,這些事,并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是…”
說到這里,顏舒似乎有些不忍,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于是尤里克接了下去,“在那個時候,人命低賤?!?p> “是的,生活困苦,人命低賤,有的時候,為了存活下去,生命都可以拿出來買賣。那個時候,別說哪里可以去或哪里有錢可以立案伸冤,更重要的是,哪里有時間去立案伸冤。
在那個年代,不在應該播種的時候播種,種子可能不發(fā)芽,長出來的植物糧食產(chǎn)量可能會變少。
這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多時候,是一家人一年的生計,少了或許就是一條人命。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條人命。
任何事情放在人命面前,好像都變得輕了一些。
也沒有時間能夠難過,能夠思考,必須趕著自己,就像趕著田里的那頭牛一樣,不斷的前進。
連環(huán)殺人犯以前真的沒有嗎?也不是。
“連環(huán)殺人犯”的概念是在1900年的時候才產(chǎn)生的,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連環(huán)殺人犯的每一起案件都具有相似性。
但在這之前,即便是作案手法一模一樣的兩起案件,只要隔了一個城市,我們也不可能把它們放在一起調(diào)查?!?p> “你的意思是,以前也有連環(huán)殺人犯,只是當時要發(fā)現(xiàn)太難了,而如今,有了大數(shù)據(jù)的幫助,我們發(fā)覺的能力大大增強了?!?p> “是的。放到中國沒有被統(tǒng)一,諸侯分裂的時候,連環(huán)殺人犯殺死一個人然后再去其他國家犯案,兩個國家的官吏根本不可能把兩起案件放在一起。
以前,不是沒有連環(huán)殺人犯,只是現(xiàn)在,有了科技的幫助,我們將潛藏的連環(huán)殺人犯找出來的能力更強了,表面看起來,數(shù)字一直在不斷的增加,但實際上,有可能數(shù)字根本就沒有增加,只是我們把那些潛藏的數(shù)字找出來了,僅此而已?!?p> “也不一定。的確,我們把潛藏的數(shù)字都找出來了,但隨著時間的發(fā)展,數(shù)字也有可能在不斷增加?!?p> “嗯…這樣說也沒有錯,但我還是覺得,真正增加的比原來就存在的少。
所以,是的,我覺得我們的社會的確是在越來越好了。
或許現(xiàn)在還不夠完善,我們依舊在尋找那些潛藏在黑暗里面的東西,還沒有辦法做到事先攔截黑暗,但那需要時間,不是嗎?
只不過是為了推翻帝制就已經(jīng)花費了我們好幾千年,驅(qū)散黑暗,又談何容易呢?”
“是的,你說的也有道理…但增加的比隱藏的少這一點是很難確定的,畢竟,不容忽視的是,媒體的確激發(fā)了這些人。”
“為什么這樣說?”顏舒好奇的問道。
“怎么解釋呢…
假設(shè),有一個人,他沒有朋友,要容忍父母的精神虐待,也沒有情人,自己身上的優(yōu)點從來沒有被看見過,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受盡生活的欺壓的人。
他對什么事情都是一昧的容忍,在路上被人潑了咖啡要道歉,別人弄亂了他的東西,他也要道歉,這樣的一個人,他生活的義務(wù)就是容忍,除了容忍之外,他不知道還有另一個選擇。
這個人,從小到大,他被同班的同學霸凌的時候,沒有升起過暴打他一頓的念頭。
后來,他對于不斷辱罵的自己的上司從來沒有升起過暴打他一頓的念頭。
因為這個時候,這個選擇還沒有出現(xiàn)。
但如果有一天,他在商店里看到一把刀,他忍不住用手去抹過刀刃,因為他想要確認這是一把好刀。
那的確是一把好刀,他的手指輕輕一劃,一大個口子就裂開來了,鮮血一滴,一滴,一滴不斷的流出來。
這個人看著自己手上的刀,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還有另一個選擇。
之后,每一次他的上司辱罵他的時候,這個新的選擇總是會在他的耳邊低語,或許一開始聲音還很小,但聲音一定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有一天,選擇終于被實現(xiàn)?!?p> “…你的意思是說,每個人對于每一件事情的選擇都是很多的。
只是有的時候,這些選擇還沒有被暴露在陽光下面,所以我們以為我們沒有選擇。
而當你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另一個選擇的時候,無論你如今的生活有多么的辛苦,你都只能不斷的容忍下去。
所以說…”
“沒錯。在新媒體這個擴展消息極其迅猛的渠道出現(xiàn)之前,哪怕是那些連環(huán)殺人犯有這個念頭,但應該怎么做,或許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但當著名的“開膛手杰克”出現(xiàn),而且他的名字廣為人知,并且被報紙爭相傳播的時候,連環(huán)殺人犯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也可以這樣。
“開膛手杰克”為他們提供了一個范本,一個做出這個選擇之后應該怎么做的范本。
而新媒體幫助“開膛手杰克”將這個范本告訴了所有需要知道的人。
新聞,在某一種意義上,告訴了他們一個隱藏的選擇項,他們覺得這個選擇很好,所以他們執(zhí)行了。”
“嗯…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
人們總覺得有選擇更好,但在某一些時候,有選擇卻意味著沒有選擇。
因為有些選擇,只會將他們帶往更黑暗的深淵?!?p> “但沒有選擇的日子也的確十分的難熬。只能說,任何一種生活,如果自己沒有經(jīng)歷過,始終是沒有辦法真的明白其好與壞的。”
顏舒揚了揚眉毛,之前討論的時候,無論說什么,尤里克都是客觀而冷靜的,像是大學教授一樣,把自己所知所解娓娓道來。
但這一句話,尤里克的語氣卻帶著一種感嘆的味道。
不過,顏舒沒有繼續(xù)問下去,這不是應該被別人過問的事情。她看著滿地的圖書,轉(zhuǎn)移話題的打趣道:“你怎么老用書把自己圍起來,怎么,這是你從那一本古書上看到的陣法嗎?可以保護你不被邪靈侵襲?”
尤里克聞言眉一挑,他方才那句話一說出口就有些猶豫了,以往,若是他一不小心說出這樣的話來,總有人要刨根問底的詢問下去。
但到底,不愿意被別人知曉的過往對于當事人而言,便是無論如何都要隱藏下來,從來沒有人能從尤里克嘴里撬出什么來。
但也從來沒有人懂得,有些事情是不應該被過問的,因為有些事情,是別人不愿意言說的。
在以往長久的歲月里,他每一次和同齡人在一起的時候,一直一直都會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個地方一樣。
他們沒有經(jīng)過苦難的打磨,沒有承受過真正的痛苦,為了最簡單的學習而抱怨,為了最毫無意思的八卦浪費時間,為了毫無意義的事情而欺凌,為了芝麻大小的事情而咒罵。
尤里克的內(nèi)心越來越封閉,他從沒有遇到一個人像顏舒一樣,懂得做人的分寸和尺度。
顏舒見尤里克沒說話,繼續(xù)打趣道:“怎么,被我說中了?你在想那一條咒語可以把我的記憶消除?”
尤里克聞言“噗呲”一下笑出聲來,“什么?。课译y道是什么古老而封閉的魔法塔里面突然冒出來的巫師嗎?”
顏舒聞言臉色突然肅穆起來,蹲起身子來,對著尤里克前前后后,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邊,突然,她猛地湊近尤里克。
若是其他人一定被嚇得脖子一縮,身子往后面一退,但尤里克偏生動都不動一下。
兩個人的臉突然湊得那么近,尤里克不禁想起中國古典小說里面的女鬼,她們?nèi)际沁@樣突然湊過來,然后嘴里吐出一口迷眼,男人一吸,立刻就暈倒了。
當然了,顏舒沒有這個打算,她只是想要嚇一嚇尤里克,但沒想到他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氣氛頓時就有些古怪了,注意,這里是古怪,而不是粉紅色的泡泡到處亂冒。
一個女人臉色嚴肅得就像要宣布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一樣,她湊近一個男子的跟前,這換個人都不這么好受。
顏舒也尷尬了三秒鐘,但資深演員的專業(yè)素養(yǎng)讓她堅持了下來,面不變色的說道:“我看著挺像的,如果不是整天呆在魔法塔里的巫師,膚色怎么可能這么白皙呢?”
尤里克聞言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么干瞪著眼好一會,突然,兩人齊齊“噗呲”一下笑了出來。
顏舒沒好氣的對著尤里克一推,順勢往后推開,讓兩個人都自在些,“不管你是不是巫師,反正你這家伙都不像是一個活人就對了,別人那么突然的湊過來,怎么也得嚇一跳吧?!?p> 尤里克聞言突然拉起顏舒的手,眼睛里帶著三分笑意的注視著顏舒,嘴角微微勾起,莫名生了三分邪氣。
這一笑,該是讓人心慌的,但偏生顏舒半點反應都沒有,臉上掛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大人在看小孩子還能整出什么把戲來一樣,她就那樣看著尤里克把她的手輕輕的碰在他的胸口上。
顏舒嚇了一跳,也不知是被觸手時堅硬的胸肌嚇了一跳還是被尤里克快速跳動的心臟嚇了一跳。
尤里克因為她的反應笑了起來,松開了顏舒的手。
但她并沒有把手收回來,過了好一會,反而還把手伸向尤里克,慢慢的把手心貼在他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