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坦白
佳敏笑道：“他哪里會聽誰的命令？只不過你們跟他接觸的少些，不了解他罷了。他面上雖冷，心里卻極忠厚的……你自幼養(yǎng)在老太太身邊，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我堂堂一位官家小姐，便是要教訓(xùn)，也不能伸手就打啊！真打了，這傳到京里，還不成了大笑話？方才他豈止是在保存我的臉面，也是在保存咱們上官家的臉面！說句實話吧，外婆一家人對我們是的親厚，外婆也是真心疼愛我們，可是老人家對于這高門大戶里的規(guī)矩，卻是真地不明白！可那小武心里，卻是極明白的……”
這一番大道理講下來，佳蓉聽得直點頭。再看佳敏也有些倦了，便不忍再打擾她，囑咐桃花她們上好夜，便回自己房里去了。
佳蓉走后，佳敏躺了一會兒，雖然疲憊，卻因為有心事，難以成眠——她索性起來。
桃花聽到動靜，趕緊過來，掌了燈，拿了件衣服給她披上。
佳敏來到書桌旁，叫桃花把燈點上，研了磨，展開一張信箋，便提筆寫了起來。
桃花看到，忙過來勸：“二姑娘，已經(jīng)很晚了，別累到了?！?p> 佳敏說：“你去給我倒盞熱茶來，便自去歇著吧。我不寫完這東西，是睡不著的！”
桃花無奈，倒了盞熱茶來，卻不敢自己先睡，便遠遠地坐在一旁等著伺候。她等著等著，就打起盹來。
佳敏也不理她，直到寫了十多頁，才把生產(chǎn)上等料石的工藝流程謄寫完畢。她把寫好的信箋疊齊，折了兩折，仔細(xì)塞到一只信封里，才起身來到炕上，又把信封放在自己枕下。事情都做好了，她這才喚醒桃花，脫衣服睡了。
第二日，佳敏因昨夜睡得晚，起得也遲了。不過劉氏早已叫人來囑咐過，不要早叫她，讓她好好歇著。
佳敏起來洗漱過后，吃了些東西。便把昨夜寫好的東西從枕下取出，揣在懷里。她帶上桃花出了門，直接去尋劉老太爺。
可是劉老太爺竟然不在——佳敏停了一下，向后院的作坊走去。
來到作坊，卻發(fā)現(xiàn)劉老太爺原來是來這里了。只看他正在院子里，和冬青小武兩個人聊天。
佳敏進來時，劉老太爺正要去拿泡在水里的礦石——佳敏趕忙說：“外公且慢！”她緊走兩步上前，拉住劉老太爺?shù)氖终f，“這水里加了別的東西，會傷人的皮膚……”
小武和冬青也被劉老太爺剛才的動作嚇了一跳！誰想到那劉老太爺正說著別的話，會突然去動那東西……
冬青在一旁也說：“是啊老太爺，那東西可不能直接用手拿——二姑娘囑咐我們過多少次的……”話沒說完，先看了看佳敏的眼色。
佳敏笑著說：“外公，這作坊建成之初，你還過來瞧瞧；后來，你只顧著和張員外他們游山訪水，都不來看我們作活兒了……今兒個難得來到這里，且到屋里坐坐吧——”
于是，劉老太爺被讓到屋內(nèi)，其實是個簡陋的臥室，平時小武會住在這里。
佳敏請劉老太爺坐在小炕上，叫桃花捧了茶盤來，她親自安了茶盞。隨后，佳敏給桃花使了個眼色，說：“你跟小武、冬青去玩兒吧，我跟外公有話要說……”
桃花明白，出去后，把小武和冬青也攆得遠遠的，不使任何人接近。
佳敏看桃花把人都攆走了，便從懷里取出信封，交到劉老太爺手里，笑著說：“外公，這里面是做出上等料石的詳細(xì)過程，您老可要收好了——若被別人看到，占了先機，損失的可都是銀子啊——”
劉老太爺有些吃驚，看著手里的信封又有很多疑問。他說：“敏兒，你……”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從昨天佳敏鬧“失蹤”的時候起，劉老太爺就開始對作坊的事情有了懷疑。等到他詳細(xì)盤問了?？抵蟛胖?，原來這個作坊，從始至終都是自己這小孫女兒在打理……
但是劉老太爺無法相信自己了解到的真相。敏兒可還是個幾歲的小娃娃啊！一個小孩子，能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嗎？還是另有高人在背后指點？他曾經(jīng)懷疑過小武，甚至是冬青！可通過剛才跟那倆個人聊天，又看他們二人對佳敏惟命是從的態(tài)度——這最不可能的，卻似乎是最正確的真相！
佳敏早料到劉老太爺起了疑，便認(rèn)真地說：“外公，我知道自己是比別人聰明些，天生成這樣，我也沒辦法。可是別人不會理解我，若是他們發(fā)現(xiàn)我這么聰明，會把我當(dāng)成怪物的！所以，我平時我不得不偽裝自己，讓自己表現(xiàn)得和同齡的孩子一樣……可是您老多精明，我怎么都瞞過您??！”說到這，她忽然笑了，說“外婆常說您是千年的老狐貍——憑我再怎么能干，還是瞞不過您的法眼啊?！?p> 劉老太爺聽到這兒，笑著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若不是親眼看你長大的，怎么都不能相信你真的是個小孩子……”
佳敏打趣說：“人有百種啊——您既然是有千年道行的老狐貍，就不興我是有百年修為的小狐貍?。吭僬f了——”她伸出雙手，給劉老太爺看，“世上的事，豈能單憑有點小聰明就能做成？”
劉老太爺拉過她的一雙小手一看，只見本來白嫩細(xì)致的小手上，現(xiàn)在卻布滿斑痕，有的地方還露著紅肉。劉老太爺唬了一跳，他說：“你這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
佳敏縮回手來，安慰劉老太爺?shù)溃骸皼]事的外公，我還小呢，很快就長好了?！?p> 劉老太爺心疼得直吸氣，說：“怎么竟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你母親定是不知道的……”
佳敏說：“我哪敢告訴他們？不要說會傷到自己，便是不會傷到自己，他們也不會讓一個千金小姐搗騰什么作坊??！”
劉老太爺知道，佳敏說的都是實情?？蛇@作坊就開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被她瞞了，而且瞞了這么久，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他說：“一會兒我?guī)阏覀€大夫瞧瞧，若落下疤痕可怎么好？”
佳敏笑著說：“不妨事的，我有法子治的。以往傷到的都長好了，這個很快也會長好的。再者，東西都做出來了，以后我也不再鼓搗這些事兒了。您千萬別去告訴母親他們！”
劉老太爺無奈，只得點頭答應(yīng)她。他又問：“你的手，是剛才那池里水傷的？”
佳敏說：“不止那些！因為我是試驗了不下上百個方子，才找到把料石做得晶瑩透亮的秘密……”
劉老太爺暗暗明了：“怪不她看到我要回京蓋作坊，她會急得跳腳，又轉(zhuǎn)頭去聯(lián)系張伯申……她為這事，下了狠功夫的，哪里舍得白給了別人？！確實是我疏忽了，若早想明白了這層，我花錢買下她的方子，何至于讓她費那許多周折？可是今天一來，她就把方子給了自己，她這又是會么意思呢？”劉老太爺合計了一下，說：“敏兒啊，外公在朱雀門大街那里有家鋪子，前面是棟二屋的小樓，后面有個小院，做什么生意都很方便。那里本來就是給你母親的陪嫁，豈料她后來拿它換了書坊。如今外公把它送給你，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