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橄欖有現(xiàn)房，五證齊全，不過都在十六層以上了。母親有恐高癥，所以樓層不太理想，價位倒可以接受，別說燕京那離奇的房價，便是濱江，均價早破萬了，售樓小姐報出4000元的價位，讓陶唐感到輕松。
陶唐在售樓小姐的陪同下看了小區(qū)的環(huán)境，不錯，比他在濱江的小區(qū)一點不差。金橄欖小區(qū)的容積率比較厚道，綠化也算好，特別是那個專供業(yè)主使用的綜合樓和私家花園，令他非常滿意。歐式風(fēng)格的綜合樓有健身房、棋牌室和檔次不低的餐館。喜歡打牌消磨時間的母親倒是有了個好去處，老兩口飯后在花園里溜溜彎也蠻愜意。
陶唐打斷了售樓小姐滔滔不絕的推銷，“我要一套五層以下的，如果沒有就算了。”
“那您稍候，您先喝杯茶，今兒天氣可夠熱的。”售樓小姐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看上去真要買房的，豈能輕易放過。
十分鐘后，售樓小姐回來了，“先生，C座有一套大戶型的符合您的要求……是四層，您要不要看看？”
“多大面積？”
“166。戶型絕對好……我?guī)纯窗?？?p> “面積有些大了……好吧，我看看。”
看過后他已決定買下了。三室兩廳，還帶一個可以改造為衣帽間的儲藏室。戶型大一點也好，父母回來，全家聚會自然多，大戶型更合適。唯有日常的清潔困難，但那不是大問題。
“房子結(jié)構(gòu)還可以，但有幾點：第一，戶型為東邊套，不甚理想；第二，這幢樓的業(yè)主已經(jīng)入住了，給裝修帶來了麻煩；第三，地下車位沒了吧？這也是個問題……”陶唐慢吞吞地說。
“先生貴姓？”
“我姓陶?！?p> “陶先生不是本地人吧？”售樓小姐聽著陶唐非常標準的普通話，“我們這里更喜歡邊套呢，不瞞您說，這套房子當(dāng)初是要加價的，因為次衛(wèi)多了一個窗戶，通風(fēng)好，還多了個陽臺。這套房子其實已經(jīng)售出了，因為原業(yè)主家里出了點情況，不得不退房了。裝修？完全沒有問題，我們公司就有專業(yè)的裝修公司，保證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讓您入住。至于地下車位，我得了解一下。你看，地面的車位不少，很方便，租一個更方便，每月只要240元，每天才8塊錢嘛?！?p> “如果我全款購房，幾折優(yōu)惠？”陶唐打斷了女孩的啰嗦。
“全款啊，可以96折的?！笔蹣切〗忝黠@高興起來。
“少了吧？其實你搞錯了，我就是土生土長的平泉人，你這個折扣我不會接受的?！碧仗颇闷鹗职鲃菀?。
“我的權(quán)限就這么大呀，先生您真心要買的話，我請示下領(lǐng)導(dǎo)?！?p> “這樣吧，我還要考慮一下，再說吧?！碧仗浦啦荒芗?，差一個點就是大幾千塊。
“那您留個電話？這是我的名片。”
“好吧?！碧仗平舆^女孩遞過的名片，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報給了售樓小姐。女孩似乎不相信，立即撥了過來，聽見陶唐的手機響才放了心。
其實也沒什么人可以商量了，決定權(quán)就在自己。早就決定給父母買套房子了，當(dāng)然是在平泉，現(xiàn)在總算具備了條件。陶唐看看表，時間還早，問送他出來的售樓小姐：“你知道市里最大的書店在哪里嗎？”
“陶先生不是平泉人嗎？怎么還問這個？”售樓小姐笑著說，“白塔路書市，凡是平泉人都知道?！?p> “我真是平泉人，紅星廠的，但外出好多年了。”
“是嗎？我就是紅星子弟哎，這就更好了?！迸ⅠR上順桿爬過來。
“既然都是紅星人，那你為我多爭取一些優(yōu)惠，房子我就要了?！碧仗菩π?，離開了金橄欖售樓部，揚手攔住一輛出租，去了白塔路書市。
那個自稱是紅星子弟的售樓小姐說的不錯，位于白塔路的這家書市確實夠大的，結(jié)構(gòu)怪異的三層樓里密密麻麻都是可以打折的書店，陶唐懷疑都是盜版，看了幾家，覺得書籍質(zhì)量還行。而且，書市有著明顯的分類。于是他找了幾家喜歡的專業(yè)書店，最終，他選了幾本精裝本的唐宋筆記以及兩本經(jīng)濟類書籍，仔細檢查后準備付款。
“真是您？陶總您好?！鄙砼砸粋€身穿大紅襯衫的女孩驚喜地叫道。
陶唐愣了下，不認識這個看上去有些狐媚的女孩。
“我叫陳嫣，是廠辦秘書。”女孩自我介紹道。
“哦……你也來買書？”
“星期天沒事，喜歡到書市消磨時間……這都是您選的書？想不到陶總喜歡歷史……《涑水記聞》，司馬光寫的？”陳嫣看陶唐買的都是歷史和經(jīng)濟類書籍，其中甚至還有一本英文版的《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她的英文不算好，這樣的原版外文書是讀不來的，“喔，陶總好厲害呀?！?p> 陶唐沒有接話，付賬，索要了發(fā)票，對陳嫣說：“我走了，你慢慢挑吧。”
“等等，我也好了?！标愭套烦鰜?，“陶總，能搭您的車回廠嗎？”
“我是打的來的。也好，那就一起走吧?！?p> “打的？為什么不要車？您不是有專車嗎？”
“為什么要車？”陶唐揚手攔住一輛出租，習(xí)慣性地上了后座，陳嫣抱著剛買了的書跟著鉆進來，陶唐只好往里讓了讓。
“紅星廠?！标愭虒λ緳C說了聲，“啊，陶總，您沒別的事了吧？”
“沒事了，回家。你是學(xué)什么專業(yè)的？”
“G大中文系……陶總，您為什么要搞問卷調(diào)查？想知道職工想什么嗎？”
“是啊……”估計常文海將編撰調(diào)查問卷的任務(wù)交給了總經(jīng)辦（公司并無獨立的黨委辦公室），而張興武轉(zhuǎn)手又交給了這個小陳秘書，“陳秘書，正想問問你，作為年輕員工，眼下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是什么？”
“第一當(dāng)然是期盼漲工資啦。如果不是工資太低，我也不會費勁巴拉地去考研究生了?！?p> “你月薪多少？”
“2200，就現(xiàn)在的物價水平，咋能夠花嘛?！?p> “你是廠子弟？”
“不是。要是就好啦，可以回家混飯。陶總，您去吃大食堂，立竿見影呢，飯菜好多了。單身們都盼著你常去監(jiān)督呢?！?p> “每個月要多少伙食費才夠？”
“最少得八九百吧……這是我們女生，男生們肯定不夠了，他們聚會多?！?p> “哦。這幾年廠里來的大學(xué)生多嗎？跳槽的多嗎？”
“每年總來百十號人吧？至少三分之一在兩年內(nèi)就跑了。除非談了對象……”
“那，你有男朋友了吧？”
“還沒有……”陳嫣其實有了心儀的男友，但沒說。
“哦。除了工資，你們還關(guān)心什么？”
“當(dāng)然是房子啦。沒房子怎么結(jié)婚??？是不是？對了陶總，聽說廠里要搬遷？”
“我可沒聽說。如果在廠里買套中等戶型的舊樓房，大概要多少錢？能買到嗎？”
“自從傳言廠子要搬遷，老房子立馬漲價，不好買了，租倒是容易?！?p> “哦。對于廠子搬遷，職工們怎么看？愿意嗎？”
“支持呀，為什么不支持？當(dāng)然也有不支持的，覺得咱廠環(huán)境好?！?p> “那么，你覺得搬遷能解決公司的問題？”
“您問的太高深了，沒想過……”
“可以試著想一想。你在廠辦工作，接觸領(lǐng)導(dǎo)多，參加會議多，比基層的大學(xué)生們眼界應(yīng)當(dāng)更為開闊。陳秘書，公司不是一個人的公司，只有大家都來關(guān)心，公司才能發(fā)展……”
“行。我想好了可以直接向您匯報嗎？”
“當(dāng)然可以?！?p> 說話間已到廠門口，司機不愿意進了，陶唐只好下車，攔住了要付錢的陳嫣，“哪有讓你出錢的道理?！?p> 看看手表，現(xiàn)在是十一點一刻，還有點時間，“我到你們單身樓去看看吧?！?p> “那太好了……我來廠快三年了，還沒見公司領(lǐng)導(dǎo)來視察過單身樓呢。”
單身樓距廠東門不遠，是一幢四層磚混樓房，因為是星期天，樓里顯得相對寂靜，樓前有一處不大的運動場，有十幾個青年在活動，一組在打籃球，另一組在玩羽毛球。
陶唐進入樓內(nèi)，光線有些暗，衛(wèi)生情況也較差，煙頭到處可見。陶唐進入一樓的盥洗室，忍不住揮手去扇污濁的空氣。
“衛(wèi)生太差了，怎么搞的？有沒有人專門清潔？”
“有，大概兩三天搞一次衛(wèi)生吧。”等在樓道里的陳嫣說。
“女生住幾層？”
“當(dāng)然是頂層啦。陶總，請您來參觀下我的宿舍吧，可不許批評太亂哦?！标愭绦愿裢庀?，并無對陶唐的畏懼。
“不方便吧。我知道年輕人愛睡懶覺。宿舍住幾個人？”
“本來是三個，剛走了一個?！?p> “有電視嗎？”
“哪有？每層有個公用電視，總為其打架?！?p> “WiFi呢？上網(wǎng)方便嗎？”
“還行?！?p> “有閱覽室嗎？”
“有，在三樓。不過圖書雜志太少了?！?p> “洗衣間呢？有沒有公共洗衣間？”
“沒?！?p> “洗澡呢？怎么解決？”
“到大澡堂呀。”
“小陳，這里是你們的家，應(yīng)該主動自覺地把衛(wèi)生搞好啊，我看你們都穿得光鮮靚麗，怎么對環(huán)境有如此強的忍受力？”
“總有人不自覺……”陳嫣有些不好意思。
陶唐溫和地笑笑，轉(zhuǎn)身出了樓道，來到羽毛球場邊。
“陳大秘書，家里來人給你送好吃的了？”場邊觀戰(zhàn)的一個小個子男孩喊道。
“別瞎說！這是咱們新來的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陶總來看望大家啦?！?p> 單身們登時一陣慌亂。
“玩你們的。我就是來看看大家?！碧仗莆⑿χ粗驁錾系那嗄陚?。
“陶總來玩玩吧？”剛才打球的一個青年將羽毛球拍遞了過來。
“沒換鞋呀?！?p> “穿我的可以嗎？今天新?lián)Q的。”小伙子立即蹲下解鞋帶。
“行，那我試試手?！碧仗泼摰羝ば?，將外套手機鑰匙書籍等交給陳嫣，換上了小伙子簇新的李寧牌運動鞋。
“誰來？”陶唐活動了下腰肢。
“我，我陪您玩?！绷硗庖粋€高個子男青年搶過羽毛球拍，他叫孟凡，是單身樓公認的第一高手。
孟凡沒想到新來的陶總竟然精擅此道，第一個發(fā)球就顯示出其功力，落點極刁，他有些大意了，費力將球搓起來，被陶唐直接扣死了，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場邊立即傳來喝彩聲。
接下來的表演算是精彩，比剛才那對精彩多了，有些準專業(yè)的味道了，回合多，特別是陶唐對近網(wǎng)球的處理，讓觀戰(zhàn)的大學(xué)生們大呼小叫，不停地拍手喝彩。
“想不到陶總這么厲害呀……”陳嫣喃喃道。
陶唐外甥女吳小薇被母親陶美玲派來小招接小舅，電話是一個年輕女孩接的，說陶總在單身樓打球呢。小薇便跑了來，看見小舅真的在玩羽毛球。
“嗷，嗷，小舅加油?！毙∞笔箘排陌驼?，為陶唐鼓勁。
大約玩了一刻鐘，陶唐乘著對手的大力扣殺得手，結(jié)束了比賽，“甘拜下風(fēng)！小伙子打得不錯！叫什么名字？”陶唐伸手給對手。
“孟凡。陶總您才是高手，技術(shù)比我強多了。如果正式比賽，我不一定能贏?！泵戏残χf。
“哈哈，我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時間一久，體力就跟不上了。”陶唐看看手表，“不耽誤大家吃飯了?！?p> “陶總，希望您常去食堂轉(zhuǎn)轉(zhuǎn)……陶總，機會難得，給我們講幾句吧?！泵戏惭埖?。
“那，我就批評你們幾句吧。剛才我走馬觀花看了下一樓，衛(wèi)生太差啦。物業(yè)公司的管理肯定不到位，但單身樓不是物業(yè)的，而是你們的家呀。能不能把單身們組織起來，輪流值日，自己管理好自己的窩？”陶唐對聚攏過來的單身們說。
“行！照陶總的指示辦?！泵戏擦⒓幢響B(tài)。
“如果做得好，我就把單身樓清掃衛(wèi)生的撤了，省下的錢給你們改善條件，比如說為閱覽室添置圖書，比如說每層樓改造淋浴間和洗衣間，你們說好不好？”
“那當(dāng)然好了。陶總真的給我們設(shè)淋浴間？”陳嫣大喜。
“你們看，我的頭發(fā)都白了一半了，好意思對你們?nèi)鲋e？”陶唐微笑道。
“陶總?cè)f歲！”陳嫣歡呼起來，小伙子姑娘們都在鼓掌。
“哈哈，真是孩子氣……”陶唐擦擦汗水，“還有件事，廠里下周會發(fā)份調(diào)查問卷，每個人都有，希望你們認真對待，具體的情況，小陳秘書可以給大家介紹下。大家想說但問卷上沒有的，也可以寫。我會看到的?！?p> “陶總，您的親戚找您呢?！标愭虒⑻仗苿偛沤唤o他的物品遞過來。
陶唐看見了小薇。
“小薇？哈哈，大姑娘了嘛，我都不認識了。跟你們介紹下，這是我的外甥女吳小薇，走了，再見吧。”陶唐向單身們揮揮手，牽了小薇的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