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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興之路

第四十三章盛廣運

復興之路 wanglong 3936 2015-08-19 18:38:19

  快下班時,陶唐用電話把呂綺叫了來。

  “昨天周鴻友召見我了,好大的官威啊。”說這話時,陶唐一臉的不高興。

  “是公司搬遷的事嗎?”呂綺準確地猜出了緣由。

  “正確。對于搬遷,公司有沒有正式明確承辦單位?”

  “政研室。宋總曾指定政研室研究搬遷問題,有沒有結果不知道。至少在我的層面沒有聽說,更沒有開過會?!苯?jīng)歷了最初的激動和迷惘,呂綺現(xiàn)在可以“冷靜”面對陶唐了。但陶唐的心理仍然令她迷惑,或者說她更猜不到陶唐的心思了。她的感覺是,相比初見面,他更加陌生了。

  “政研室……”陶唐沉吟著,“對于這位盛主任,你給什么評價?”

  呂綺心里一動,“這個……不應該問我。”她曾在陶唐面前評價過盛廣運,那時她似乎無所顧忌,為什么現(xiàn)在變了?

  “呂綺,你知道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嗎?”下班的鈴聲已經(jīng)響起,陶唐似乎來了興致。

  “我不知道?!?p>  “告訴你吧,是孤獨?!碧仗坡淠匦π?,“高處不勝寒有些自大了,但真有這種感覺。當你的每一項決定都有可能影響成千上萬人的生活時,就會有這種感覺。哦,下班了,如果你不急著回家的話,我們就聊幾分鐘吧?!?p>  呂綺點點頭,隨即問:“那你呢?你吃飯怎么辦?”

  “好辦。你是哪年入黨的?”

  “簡直是莫名其妙!”呂綺看著陶唐,許久才說,“2001年……”

  “我比你早。我是1996年。??袋h章嗎?”

  “你怎么了?”呂綺莫名其妙。

  “我常看,真的。你現(xiàn)在有面對神經(jīng)病的感覺,對吧?”陶唐微笑道。

  “我第一次聽說還有人??袋h章的?!眳尉_老實回答。

  “黨性即良心。黨章不止是黨的章程,也是做人的準則。黨員溫習黨章被視為精神病,要么是社會病了,要么是黨病了。既然是擁有八千萬黨員的執(zhí)政黨,其黨章的影響力應當是驚人的,它應當像論語一樣深入到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我每天遇見的大多數(shù)是黨員,你應該也一樣,計劃部有多少人?黨員比例是多少?”

  “33人,正式黨員24人,預備1人。”

  陶唐嘆口氣,“是啊,但我們卻感覺不到黨員與群眾的差別。話題扯遠了,呂綺,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那種可以交心的朋友。你說的,既會影響我的判斷,也不會影響我的判斷?!?p>  “我覺得盛主任水平挺高的?!?p>  “就是說,才是有的,德不敢保?!?p>  “你認為德的最低標準是什么?”

  “忠于企業(yè)?!?p>  “那我認為盛主任是可以信任的。為什么不說忠于你?”

  “當我忠于企業(yè)的時候,他忠于企業(yè)就不會不忠于我。”

  “憑什么說你忠于企業(yè)?”

  “問得好。主觀上講,在于內心。但這沒人知道。我想宋悅和楊文歡也不可能公然說他們背叛企業(yè)。但客觀總是可以檢驗的,即使當前利益與長遠利益不一致,總會有相對公正的結論,哪怕會等好幾年。記得咱們小時候的時候廠里有個陳書記吧?我爸總在背后喊人家陳大肚子……”

  呂綺點點頭,“記得。我爸對他的評價很高的?!?p>  “陳書記把自來水引進了每家每戶,他還給平房引進了暖氣。我媽總記得陳廠長的好。這就是口碑。不過,陳廠長辦的是民生工程,容易得到群眾的擁護。還有一位呂廠長,是你的本家呢,在位沒有給職工漲過一次工資,勒緊褲帶上了變速箱生產(chǎn)線,新建了三座大工房,買了幾百臺設備,甚至上了煉鋼爐?,F(xiàn)在那座年產(chǎn)八千噸的爐子還杵在那兒……前兩天我要了廠志看,對呂廠長的記載很簡略,我認為這不太公平……在我看來,呂廠長對紅星的貢獻不比陳書記小。但老百姓不一定這樣認為。我的經(jīng)驗,職工可以分享改革的成果,卻不易共擔改革的成本。我在盛東干了44個月,據(jù)說現(xiàn)在罵我的仍不在少數(shù),無所謂,我問心無愧。當我翻閱黨章時我真的想,我是不是沒有按照黨章做?結論是沒有。所以我就理直氣壯,自命不凡,竟然與調查組大吵一架……哈哈。”

  呂綺吃了一驚,“真的調查你了?”

  “不被調查是不可能的。關鍵的問題是你受得住受不住調查。沒有的事終歸是沒有,實名舉報也未必是真實的。悲哀在于不對等,就算是誣告又能如何?你聽說哪個人因誣告被法律追究嗎?至少我沒見過?!?p>  呂綺不知道陶唐究竟要講什么,抑或他只是對自己發(fā)發(fā)牢騷?所以她沒有接話,談話就沉寂了。

  陶唐翻了下電話本,用座機給盛廣運撥了個電話。在等盛廣運來的時候,陶唐說:“就職責而言,這件事不應該是政研室管,而應該歸你們運作。之前你們有過相關的研究嗎?”

  “沒有?!?p>  “要啟動研究。這是真正的長遠規(guī)劃,從政策到現(xiàn)實,都要認真研究。我會給劉新軍交代,你不用為難。這件事可能不是你分管的,我想聽聽你的研究結果,不需要用詳細的數(shù)據(jù)說話,就是從直覺或者宏觀上判斷那么一下,搬家,或者叫戰(zhàn)略重組,對我們有利在哪兒,不利在哪兒?”

  “我怕是做不了這個。因為層次太高了。”

  “不,真理往往是簡單的、明顯的。就像管理的最高層次就是簡單。復雜和專業(yè)絕不是管理的特征。而且,我覺得你眼光很不錯……”

  李志斌敲門,“陶總,盛主任來了?!?p>  “請他來吧。你下班吧,不用等我了?!碧仗茖钪颈笳f。

  呂綺站起身,向進來的董事會秘書兼政研室主任盛廣運頷首致意,“陶總,沒別的事,那我回去了?!?p>  “好吧。盛主任請坐……”

  “陶總你找我有事?”

  “嗯,下班了,沒有急事要辦吧?”

  “沒有沒有。”

  眼前的董事會秘書兼政研室主任是個瘦小的中年人,皮膚黝黑,擱在膝蓋上的雙手骨節(jié)突出,更像是體力勞動者。

  “你當過兵?”陶唐注意到盛廣運的坐姿。

  “是。我在部隊干了14年?!?p>  “轉業(yè)進廠的?哪一年?什么級別?”

  “1997年。團政治處主任?!?p>  “哦。進廠都在哪些單位干過?”

  “一、三分廠支部書記,宣傳部……2007年成立政研室,到現(xiàn)在……”

  “哦。老盛,聽說你的部門牽頭研究過公司搬遷?”

  “不是牽頭。研究僅限制在政研室內部。去年啟動的?!?p>  “材料出來了?”

  “很不成熟……”

  “班子研究過嗎?”

  “沒有。只有宋總看過?!?p>  “說說結論吧?!?p>  “我們的結論是,站在紅星的立場上,不宜搬遷。”

  “為什么?”

  “因為搬遷不能解決紅星的發(fā)展問題,反而帶來了更多的問題?!?p>  “哦。老盛,我有點餓了,不如咱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請客。”

  “榮幸之至?!?p>  陶唐起身,換了便服,把桌上的資料清理歸攏鎖進了文件柜,出門發(fā)現(xiàn)李志斌還在。

  “不是讓你下班嗎?”

  李志斌沒吭氣。

  “吃飯怎么辦?要不跟我倆一起去?”陶唐看著小伙子。

  “不了,謝謝陶總?!?p>  陶唐和盛廣運離開辦公樓,“老盛,附近有沒有安靜點的小館子?”

  “那最好出廠。東門外有?!?p>  “走?!?p>  步行了二十分鐘,在廠門外找了一家小面館,陶唐點了三個涼菜,兩素一葷,老醋花生、拍黃瓜和肘花,然后要了兩瓶二兩裝的二鍋頭。

  “總量包干?!碧仗七f給盛廣運一瓶。盛廣運默默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

  “別自己喝呀,來,咱倆碰一個?!?p>  “謝謝陶總……”盛廣運又喝了一口。

  “老盛,調查問卷填寫了嗎?”

  “答了。”

  “你認為紅星當前最主要的問題是什么?”

  盛廣運一直在琢磨搬遷的問題,沒想到陶唐拋開了剛才的話題。

  “干部作風問題?!?p>  “為什么?”

  “不改變公司目前的干部狀況,其他都是空談?!?p>  “干部作風問題集中反映在哪些方面?”

  “庸、懶、散、軟……還有就是派性。哦,可能用詞不準確,我一時間想不出更準確的詞匯。”

  “派性?這個詞很久沒聽到了。我怎么沒感覺到?”

  “以后會感覺到的。除非你視而不見?!?p>  “為什么不說腐敗?難道紅星的腐敗不嚴重?”

  “貪污是表面的腐敗。派性和庸懶散軟也是腐敗,而且是看不見的腐敗。”

  “話是沒錯。可是不好解決呢。老盛,你有什么高見?”

  “我常想在部隊的日子……說實話,非常懷念。我當過指導員,也當過教導員,連隊的戰(zhàn)斗力八成體現(xiàn)在干部上,連長和指導員過硬,連隊的戰(zhàn)斗力基本沒問題。反過來就夠嗆了……”

  “說的好。其實任何組織都是一個道理?!?p>  盛廣運臉已紅了,本來就很黑的臉膛呈現(xiàn)紫紅色,“陶總,我沒想到您請我喝酒,而且是在這種地方。您知道嗎?我聽說您去大食堂吃飯,跟我老婆說,這下紅星有希望了……”

  陶唐沒說話,舉起酒瓶,跟盛廣運碰了下。

  “我老婆不以為然。哦,她不是咱廠的,在沃爾瑪超市做收銀員,她說,誰不會裝幾天?”

  “哈哈,說的好。看來我還要裝下去?!?p>  “我不能反駁。隨即想到一個問題,為什么本來很平常的事,反而搞得神神秘秘,大驚小怪?你是廠長,是單身,難道不該到食堂就餐嗎?憑什么要在小招吃小灶?”

  “說得非常好。為了你這句話,我喝個大的吧?!碧仗瓢哑孔永镉嘞碌囊淮蟀刖埔豢诟傻袅恕JV運見狀,也干掉了自己那份,隨即劇烈咳嗽起來。

  “如果不喝酒的話,也會這樣說?喂,再來兩瓶!”

  “您不請我喝酒,您不請我在這個地方喝酒,我估計不說?!?p>  “為什么?”

  “我本想在部隊干到老。我舍不得脫那身軍裝??墒俏冶悔s出了軍隊!”

  “為什么?”

  “因為我揭發(fā)后勤科在營房修繕上的貓膩。后勤科的問題被追究了,我也脫掉軍裝轉業(yè)了。陶總,我家里負擔重,父母都是農民,孩子先天殘疾,我不能不有所顧慮?!?p>  “是呀是呀,大家誰也不在真空里生活。老盛,如今你是董事會秘書,是政研室主任。在紅星的干部序列中,你屬于高管人員。這說明什么?說明你的顧慮站不住腳,至少不能完全站住腳。希望你拋卻那些不必要的顧慮,把你軍隊的作風煥發(fā)出來,保持過去的干勁……特別是對我,要把我工作中的失誤毫不客氣地指出來,千萬不要搞好人主義??追蜃釉趺凑f的,鄉(xiāng)愿,對吧?其實那是一種品質很惡劣的人?!?p>  “陶總……您批評的對。我自罰……”盛廣運站起身。

  “算了,你不要喝了,我也不喝了。咱們吃飯吧。服務員,來兩小碗面條。對了,明天你把你那份材料給我吧?!?p>  “謝謝陶總的批評。我一定努力。”盛廣運站起來,“剛才有句話我不敢說,現(xiàn)在我說出來吧。陶總,紅星的職工沒問題,是最好的職工。但紅星的干部有問題。紅星的問題不止是作風問題,而是用人上的腐敗。這些年大批混蛋被提拔,人心都散掉了……您既然讓我提意見,我希望您免掉一批像權建和那樣的王八蛋!”

  “慢慢來。老盛,我不完全贊成你的意見。我們要做的不光是免掉不稱職的,免掉違法亂紀的,重要的是讓不好的干部變好。這才是治本之策啊。老盛,謝謝你陪我聊天。咱們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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