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火燒七星樓
我朝著那棟該死的高樓努嘴:“吳寒云,你敲鐘不就是想要你的兵點火通報王大將軍嘛!咱們不如把這七星樓給點了!這里燒起來了,他準(zhǔn)能看到!”
老道一聽,連忙擺手:“不,不,不!”
“老道,別小氣,這樓燒了,以后讓王子楚給你重造個更高的,弄個十七八層的,就是了!”
“不,不,我不是擔(dān)心七星樓!”老道還解釋呢。
吳寒云在那邊抱拳了,人趴著起不來,就把腦袋往石板上磕:“清風(fēng)道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吳某代四平關(guān)全城的百姓求你了!”
這老道,一撇嘴,又掉眼淚了,朝著吳寒云噗通就雙膝跪下了:“大人,大人,快快請起,再莫求了,大人忠肝義膽,忍辱負(fù)重,為了四平關(guān)赴湯蹈火,置生死于不顧,小道如何又惜得這一屈屈小觀,遵命就是!”
我發(fā)現(xiàn)吧,這老道的四字成語也不比我差多少,句句說來有頭有尾的,順帶著把吳寒云的馬屁又拍了好幾下。
此刻老道一聲令下,剛才還一個找不見的,呼啦啦一邊跑出來好幾個小道士,才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在七星樓下面放了稻草木柴澆滿了煤油!“點火!”老道一揮手,火苗一著,火就噌得竄了起來!
“來,小心著,把大人和小大人搬回云房!”
當(dāng)下就有人七手八腳地抬我們,才剛剛抬起來走了兩步,就聽見有人沖了進(jìn)來喊:“道長,不好了,外面有匈奴兵正在砸門!”
“??!來得好快!”老道一聽就愣住了。三個人同時抬頭看火苗。此刻火已經(jīng)燃起來了,只是剛剛燒到底層的圍梁。
老道一咬牙:“去,用大木頂住觀門,別讓他們進(jìn)來!”
小道士們早都慌了,聽了老道一喊,就把我們倆甩在了石階上,往外就跑。
我看著吳寒云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知道不好!趕緊往他身邊爬過去,按剛才老道的樣子掐他的人中:“吳寒云,吳寒云,別死啊,別死??!”
真管用,這吳寒云被我一掐居然皺了皺眉頭,又活了!
一眼看到了我,就說:“快,跑!”
我瞪他:“怎么跑?我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搖頭:“不是你,是——清風(fēng)——跑!”
我抬起頭來,此時的清風(fēng)老道人站的那個叫直,胸挺得那個叫高,對著火勢就這么呆呆地站在那里,才這刻光景,火苗越竄越高,這木質(zhì)的高樓已經(jīng)火光熊熊了,映得老道滿面的紅光,嘴角似乎還噙著怪異的笑意,唉,估計是被嚇瘋了!哎喲,完了完了,他若是瘋了,我們都沒救了,趕緊喊:“老道,吳寒云讓你跑,呃,順便也帶上我們,快?。 ?p> 果然,老道一回頭,鎮(zhèn)定得跟什么似的:“不了,這七星覌乃清修之地,我等都乃清修之人,難道他們還會不分青紅皂白大開殺戒?我去和他們說理便是!”也別說,這一整晚,他也就到了此刻才真的像個出家人了!
我知道老道肯定是腦子里有東西搭錯了,你這清修之地剛剛敲了鐘放了火燒了鐘樓,給王子楚報了信,那個大賢王蕭涵可是嗜血如命殺人如麻之人,能跟你講理才怪!可看他走得那么堅決,知道是攔不住他了,只好喊:“老道啊,他們要是真的殺人,你別顧著面子,只管躺下裝死好了,這樣估計能保住你的性命!”
邊上,吳寒云呵呵地笑了,笑得那叫一個虛弱!該死的混蛋,都是他,埋伏下的那些不會做加法的傻蛋兵,出的什么里應(yīng)外合的蠢計策,我啐他:“呸,笑你個鬼!匈奴兵沖進(jìn)來,我們都活不成!”
鐘樓處噼噼啪啪有木塊燒裂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啪——”有什么爆開了,爆的火星往外四濺,嚇得我一哆嗦,嚇得吳寒云一翻身就趴我身上了!這廝昂著脖子,還對我笑呢:“葉金寶,還記得我讓你照顧我閨女來著?”
我動不了,本來是一邊著地半躺著,還能看看鐘樓的火苗,現(xiàn)在被他一壓,就仰面躺地上了,頭雖然支枕在了后面的石磚上,但能看見的就只有吳寒云那張臉了。離得那么近,他額頭青筋暴得跟藤蔓似的青黑一片,眼眸昏暗渾濁,嘴角鼻孔耳朵里依舊在淌著血,每呼吸一次人都在渾身發(fā)抖,一說話血還濺我一臉。奇怪的是,我一點沒覺得臟,還不停地用力對他眨眼:“是,記得,怎么不記得!不過——”
他繼續(xù)牽著嘴笑,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舉左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上了我肩膀上的箭,把我給嚇到了:“吳寒云,你不是想拔箭吧,別亂來啊,這樣拔箭會痛死人的!”
他說:“好好給我閨女找個婆家!若是有哪個好男人要你,你自己也嫁了吧!”說完了,右手上一使力,噗的一聲,就把我肩膀上插的那只箭給拔了!我嗷的一聲都沒出口,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轟!”一聲巨響,把我驚醒。疼啊,渾身都在冒火,可是我動不了,不僅動不了,連呼吸都困難。我用力撐開沉得跟石頭般的眼皮,哎喲,我的身上被壓著什么,剛剛壓在了我的胸口,死沉死沉的,悶得我呼吸不能。是吳寒云,這個時候,他一動也不動了,唉,估計是死了!可我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哪里還抬得起手來推他!遠(yuǎn)處,火星四濺,我看不清,只覺得忙忙碌碌的都是人影,感覺應(yīng)該都是匈奴兵。不行,不行,我好悶,悶死我了,一陣的暈眩,我又失去了知覺!
“寶兒,寶兒——”不知是不是做夢,我仿佛能聽見蕭淳風(fēng)的聲音。蕭淳風(fēng)!我的心里一個激靈,就醒了?!皩殐海瑢殐?,你在哪里?”我聽見了,真的聽見了,拼命地睜眼,拼命地凝神,蕭淳風(fēng),我在這里!終于,被我看見了,紅紅的火光中,有一襲白色的身影,真的是蕭淳風(fēng)!你是回來找我的嗎?我在的,就在這里!我用力地張嘴,再張,可無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皮除了牽了一牽,幾乎沒有動過。
“寶兒,寶兒呀!你在哪里呀!”那襲身影,在我的面前來回地晃,卻越晃越遠(yuǎn),越晃越模糊!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來回地蕩漾,卻越飄越遠(yuǎn),越飄越模糊!
不——蕭淳風(fēng),我就在這里呀,站住,回過頭來,來救救我,帶上我,我愿意跟著你去天涯!你說過的,從此以后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可如今我就在你的眼前呀,你為何會視而不見,與我擦身而過!
不,不,不,別丟下我,別讓我就這么一個人留下,別讓我死在這冰冷的石階上,別走,蕭淳風(fēng),不要離開我!今日你我錯過了,今生怕是再難活著相見了!蕭淳風(fēng),回來,蕭淳風(fēng),回來啊——我的眼淚不停地流,卻哭不成聲,喊而無音。
原來,活著,我不能動一下站起來跟上他的步伐;死了,亦無望能在他懷中安然而眠。
原來,我真的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yuǎn),最后走出我的世界,消失不見……
喉嚨口被堵住了,呼吸越來越急促,一陣暈眩,眼前就都暗了!再轉(zhuǎn)醒,我發(fā)現(xiàn)我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因為都不用睜眼,我就看到了,四周依舊是火光,但天光已經(jīng)亮了。有很多天朝的兵在來來回回地走。有個人瘸著腳走過來,近了,是一雙靴子,然后他就蹲了下來,搖晃著腦袋看我,看了一會兒,咣啷啷手中的兵器就掉地上了,張大了嘴大叫了一聲:“寶!”就噗通跪下了。
我心里是知道那是豬的,可卻開不了口,動又不能,恐怕自己是真的死了,只好就這么看著他。
豬一跪下眼淚就停不住了:“寶啊——你真的死了么——你死的好慘啊——老媽若是知道你死的這么慘,非得哭死不可——你不能死啊——寶啊——你活過來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搶肉吃了——我保證——寶啊——我求求你——活過來吧——”
天哪,這豬頭嚎得這么響,哭那么傷心,聽得我心煩意亂的,眼淚哪里忍得住了,嘩嘩得就下來了!
“是寶?葉金寶?”一邊有個聲音大吼一聲,好熟悉??!來到了豬頭身邊,也蹲下了,一蹲下了,我就看到了,是王子楚王老大!他也看到我了,看到我了,二話不說就把還哭得昏天黑地的豬頭往邊上給推開了!過來一掀把壓得我快斷氣的吳寒云給扒開,這一下我這才真覺得痛了,痛得跟有幾千把刀子在我身上剮似的,沒忍住哼了出來!
王子楚一蹙眉:“忍著點!寶兒!”說完了,上上下下把我看了一遍,就吼:“快,傳軍師伍懷遠(yuǎn)!”然后,伸手過來很小心地把我給抱了起來,一邊抱一邊說:“沒事了,沒事了,寶,別怕,我在這兒了,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不知怎么了,這一次我還真信了他的話了,頭一歪就安心地在他的懷里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