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藝寧微微低頭,回答道:“小珂沒有跟我一起回來?!?p> 李觀棋默然。
暗道苗珂確實(shí)不能露面,猜測她應(yīng)該是想躲避幾天,不想臉上的傷痕和脖頸的淤青被大家看到。
他沒有再多問什么,而是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幾冊修行心決交給了陶子敬,讓眾人輪流修習(xí)。
然后又將幾株藥草交給他們,讓他們種在自己院子的井邊。
同時叮囑,有什么事情可以讓劉策前去狐仙廟燒香,或者跟桑子明商量。
而一眾旅行者則是默契對視,從房間內(nèi)取出了一個木箱,放到了院子里。
什么都沒有說,便一同回房間了,他們今晚都有心事。
李觀棋打開木箱一看,赫然是黃燦燦的金錠整齊排列。
他不由得想起,劉策給自己的信上提到過。
黃金二百兩。
子時,他提著幾個酒壺與木箱出了宅院,徑直來到北面的廟中。
卻沒有找的蓮香的身影,想來應(yīng)該是在桑子明那邊。
李觀棋靜靜地站在香爐前,思索片刻,到泥塑下放了一壺酒。
然后從廟外的大樹上折下來三根枝叉,引燃之后插入香爐中,權(quán)當(dāng)上香了。
雖然蓮香入了鎮(zhèn)北城,可自己又不是真正通天徹地的大修行者,延陽這群同學(xué)還要靠人家照顧呢。
隨后他到了盧峰山下,施展驅(qū)神術(shù)法,喚來了山神。
與山神道別,贈酒一壺。
青衫人身后飄著火焰,繼續(xù)東行進(jìn)城。
過了五爪渠后,他赫然發(fā)現(xiàn)北面的山坡上蹲靠著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夜風(fēng)吹過,顯得那道身影格外單薄。
是苗珂珂。
女生就那么目光呆滯的看著他,看著他越走越近。
而后扶著土坡爬了起來,還不忘拍拍屁股上面的土。
她表情僵硬,從呆滯到顫抖,顫抖到悲傷,而后扭曲,最后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得等到明天早上呢!”
李觀棋一怔,注意到苗珂剛剛一直在盯著自己的腰間看。
那里除了有個酒壺之外,便是別在腰間的折扇……
因?yàn)槟境叩木壒剩凵纫呀?jīng)脫離了八門演化,不能收回了。
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全都知道了……
李觀棋如是想。
然而,下一刻苗珂卻說:“季先生,我提吧?!?p> 之后便把他手里的木箱搶了過去。
這下子,李觀棋也弄不清狀況了。
他索性撤去了斗笠,與苗珂對視。
反正今天下午已經(jīng)被看到了,再看到一次也沒什么,自己還把人家看光了呢。
苗珂提著木箱的左臂微微顫抖,她看到李觀棋的面容之后,沒有什么神色變化,而是笑問:“咱們?nèi)ツ???p> 看到她的燦爛笑容,李觀棋非但沒有感覺到舒適,反而覺得萬分恐怖。
這就是女人嗎?
他能夠看見苗珂笑容下的血痕,脖頸的淤青。隱約間感覺自己這個女同學(xué)現(xiàn)在好像整個人都扭曲了。
“死的不冤。”他如是道。
苗珂面龐抽動,卻沒有再說話。
李觀棋就這么徑直往東進(jìn)城,苗珂一聲不吭的提著木箱跟在身后。
她確實(shí)沒地方去了。
知道她遭遇的人只有李觀棋跟蓮香,就連謝藝寧她都沒有當(dāng)面多說。
到了磁州之后,還沒有寅時,離天亮早著呢。
因?yàn)橛忻珑娓?,李觀棋也不能回寧桐巷變成黃豆等天亮了,索性直接去客棧要了兩間房,休息一會兒。
到了辰時,他準(zhǔn)時轉(zhuǎn)醒,打算偷偷離開客?!?p> 苗珂提著的箱子他也不打算要了,拿了這些錢他心里難受,剛好留給這個同學(xué)吧。
反正這些錢也是他們湊出來的。
然而,當(dāng)他推開房門之后,卻發(fā)現(xiàn)苗珂蹲靠在木梯邊上打盹,木箱就在她屁股底下壓著。
隨著木門嘎吱一聲微響,少女唰的睜開雙眼,跟抓賊似的盯著李觀棋。
隨后又笑:“先生我們要走嗎?”
李觀棋:……
他無奈說道:“我要去中都?!?p> 誰知苗珂聽了之后反而精神一陣,反問:“你覺得我還能呆在磁州城嗎?”
李觀棋沒有說話。
徑直下樓,走到門口之后,發(fā)現(xiàn)苗珂跟在自己身后。
他回頭看著女孩兒憔悴的臉色和凌亂的發(fā)絲,不由嘆息一聲,說道:“打點(diǎn)熱水收拾一下吧,我在一樓等你?!?p> 女孩兒依舊不為所動,就那么孤零零的提著木箱,一動不動。
店里的客人和小二開始忍不住打量他們兩人。
就這樣,李觀棋也只能任由她跟著。
至少苗珂沒有對別人說自己的身份……
兩人來到寧桐巷小院,陳欣悅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
少女看到苗珂之后,有些疑惑。
“先生,這位是?”
“呃……護(hù)衛(wèi)。”李觀棋憋了半天才答出來。
他觀察兩個女孩的臉色,都還比較正常。
陳欣悅沒有再問,而是笑道:“先生你快烘烤一下藥餅,其他的我都收拾好了!”
話題錯開,李觀棋如蒙大赦,他看向石桌上的陶盤中的粘稠糊狀物,這就是玄精丹?
說好的丹呢?怎么整的這么埋汰?
他控制異能,片刻之后便蒸干了藥餅里的水分。
少女拿了一塊布,將藥餅切分之后包裹起來,收進(jìn)了蛇皮袋里。
然后她又回頭打量了一下門口那個發(fā)絲凌亂滿是淤青的女孩。
笑道:“作護(hù)衛(wèi)得保護(hù)好自己才行。”
她取了一塊藥餅給了苗珂,而后又從蛇皮袋中翻出來兩本冊子,遞給女孩兒。
一本是非常基礎(chǔ)的修行入門心決,另一本則是簡單的招式拆解。
陳欣悅自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護(hù)衛(wèi)只是個普通人,卻是沒有多問什么,反倒是對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兒照顧有加。
她笑道:“我叫陳欣悅?!?p> 苗珂眼眶一紅,說道:“護(hù)衛(wèi)苗珂珂?!?p> 三人牽了兩匹馬,出了寧桐巷。
陳欣悅說道:“先生,我看過了,咱們得繞路,沿漳河往東北直到東昌府,而后再北行?!?p> “我聽鄰里說,西北平陽府那邊亂起來了,有暴民起事。如果直接北上的話,我怕……”
李觀棋回應(yīng):“那就去東昌府,再買匹馬吧?!?p> 他才不管到底往哪走,東北西北,只要是往北走就行。
兩個少女先是跟著李觀棋到城北買了一匹馬之后,又等他去買了桂花糕。
向城隍道別。
賈永見到苗珂的樣子,心里多少有些猜測。
老人回房間取了一支桃木簪子,貼心的交給女孩兒。
還命陰差燒了熱水。
“苗珂?收拾一下吧。”
他作為城隍,自然不會分不清面前之人。
苗珂并不知道賈永是誰,但在這城隍廟里,還這么大搖大擺的,應(yīng)該是廟祝之類的。
直到她清洗之后,帶上了那根桃木簪。
竟然感覺到自己頭皮上不時傳來的疼痛,竟然舒緩了下來,似是有股暖流不斷的沖刷著自己身上的傷痕。
李觀棋走前拱手道別:“賈老,后會有期!”
賈永取出來一幅墨寶,送給了李觀棋。
伸展一看,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正是他之前留在廟里的一句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此前多謝季先生提點(diǎn),賈某專門請人書下的墨寶,還請先生收下?!?p> 老人手里摸索著桂花糕,笑道:“先生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若有吩咐,可燒了這幅字,我自由感應(yīng),些許小忙賈某還是能幫上的?!?p> 李觀棋正色道:“多謝城隍大人!”
隨后他小心翼翼的卷起那副字。
臨走前,苗珂在城隍廟前的金身下,實(shí)打?qū)嵉目牧巳齻€響頭。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蛋兒上唯一還算白凈的額頭此刻也是殷出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