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寬敞的小院中堂里,一個淡青袍子的青年正安靜坐著。
他身材修朗面貌周正,渾身并無令人一見亮眼之處,但卻也叫人忽視不得。
因為這個人很斯文,氣質安逸,舉手投足間有股慢條斯理的味道,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會改色。
斯文到這個程度,往往說明此人很自信很從容。
蒼蒼慢慢走到門口,靜靜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們曾經是同盟,也是敵對者。
她搶奪了他的飯碗,他架空了她的權力。
她重于謀,他則更傾心于權勢。
可以說,最后她身邊無一人支持,簡簡單單便被殷據(jù)下了獄殺害,其中有周加的苦心經營。
蒼蒼默默地想,大道布局翻手云雨,得來的名利權卻是一股腦進了殷據(jù)周加的腰包,為他人作嫁衣裳,這世上只怕沒有比她更蠢笨的人了,前世她死去后,真不知道這二人笑得有多得意。
她暗想的時候,青袍男子周加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指指對面的座椅:“請坐?!?p> 語速也是緩慢的,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斯文和氣。
“你就是蒼蒼吧。聽殿下說,今日本是殿下邀你過府,不巧的是四皇子來了,殿下他抽不開身,便命我來招待你?!?p> 之前國安還傳話說殷據(jù)自己不想見她,轉眼又是招待不周的說辭,蒼蒼當然知道這是久浸權利場說一套做一套的法則,只裝作不在意:“當然是四皇子要緊,我理會得?!?p> 她目光一偏,看到周加手邊一只朱紅箱子。
那箱子不大不小,一尺見方高約半尺,緊閉著卻沒有上鎖,也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周加同意她進來定是有話要說,蒼蒼也不急,余光微瞟,沒有看到別的人,國安也不見人影。她悄悄松了一口氣,記憶中周加比較喜好獨處,這院里如果只有他一人,那就好辦了。
“蒼蒼姑娘堅決要入府,怎么現(xiàn)在進來了卻沒話說嗎?若有話要帶給殿下,我可以為你轉達。”周加又說道。
他盯著蒼蒼。
先被不客氣地回絕不見,好容易進來卻只有自己招待她,應該會有些不安、憤怒吧?應該會忐忑猜想是不是被抓到什么錯處吧?
可這個稚弱的少女神色平靜磊落,還有閑情觀察他的屋子,有些叫人看不透。
他手放上朱紅箱子,暗想難道自己弄錯了,她真的問心無愧。
蒼蒼看著箱子和他的手,淡淡勾勾嘴角:“我出來一次很不容易的,結果莫名其妙吃了閉門羹,這事擱誰身上怕都不會舒服,所以我當然要進來一趟不至于白走?!?p> 她略作停頓,目光里透出一分戲謔,“至于為什么被拒于門外。閣下如果稍微了解過,或許該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是太好,有了誤會隔閡什么的,我愿意去解除,但若對方仗著這點,對我冷待施壓,那大不了一拍兩散不再往來。想令我低頭惶恐,不可能。或者說你們主子現(xiàn)在還沒有這么重的分量。”
周加瞳孔一縮,好狂的口氣,好狂的人。
不過她也沒說錯,尋常時候,上下司之間的誤會不信任,通常是下面惶恐擔憂,想盡方法為自己洗白??扇绻巧纤静荒芙腥司捶窇?,那下面的也揣著份大傲氣,那么矛盾很可能造成一個結果——下鋒果斷走人。
你不是疑心我嗎?用不充足的懷疑欲要敲打我,威懾我,疏冷我,令我惶惶不可終日更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忠心不二嗎?那我不干了行不行?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凡身懷才華的人沒有幾個受得了氣,所以羽翼未豐的上司,你不要擺譜。
周加臉色微微沉下,他不曾想到,一個應當無依無靠的幼女會有這樣大的底氣和傲氣。
他還不知道蒼蒼和殷據(jù)是表親,不過若知道了,大概會更加認為蒼蒼不會輕易離開殷據(jù)的陣營。
“這件事雖令我心存猶疑,但也不能說明什么,冷冷她就好。她是有些不可喜的棱角,很難完全掌控,但我更看重她的頭腦,你估摸著度,切不可令她生厭?!?p> 殿下的囑咐猶在耳畔,周加知道他落了下風。蒼蒼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他不行,就這么得罪她殿下會不高興的。
他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說道:“其實是有一件小事,殿下和我都不甚明白,想請你解釋一下?!?p> 他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只破舊發(fā)黑的箬笠:“昨日有兩名下人稱在某處酒肆看到你和鐘離決私談甚歡,而一見到他們就慌張地奪路而逃,這是他們拾到的蒼蒼姑娘你的箬笠,不知你對比作何解釋?”
果然。
蒼蒼眉毛一揚,心中暗嘆,一個小小的破綻就叫殷據(jù)頓生警惕,若不是她硬了心要拼一把,若不是殷灝來了令他分心,那人還真要因此冷自己一段,或是暗中先查清楚她有沒有跟鐘離決勾結,至少今天是不會讓她貿然進府的。
面對殷據(jù),那是半點差錯都不能有。
她忽然心中一動,想到既然是這樣,自己的處境就不算太好,以防夜長夢多,還是速戰(zhàn)速決好。
她想定,臉上偽裝出吃驚的表情,走過去仔細看那箬笠,還拿起來在手上摩娑了一下,搖頭笑道:“我很確定沒有見過這東西,不會是那兩個下人看錯了吧?”
她把箬笠給周加看,一邊隨口謅道:“你看,這箬笠磨損這么厲害,戴在頭上很顯眼的,若我要掩人耳目,自有千萬種手段,何須用這個反而更叫人注意?”
為什么要用箬笠?一是因為易容手法和道具有限,她根本不可能完全扮成另外一個人。二是她裝的是茶葉走私商販,那類人多是如此打扮。但是這兩點她不說破,周加就得自己花時間琢磨一番。
而其中這個時間……
她目光沉靜幽冷,看著周加低頭仔細看起箬笠,一瞬不瞬屏住呼吸。她微微側身做出將要轉身回去座位的趨勢,右手卻借機滑入懷中,抓出一把粉末。
當斷則斷要狠就狠。她的時間耗不起,她不能被這個周加拖住。
拼了!
她心底一喝,口中卻仍舊平緩道:“你自己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周加放下箬笠,緩緩抬頭:“即使你這樣說……”
就在那一刻!
就在他抬頭的一瞬,蒼蒼右手一揮,迷粉果斷撲撒。
這是她特意叫連姨準備的,藥效據(jù)說不是一般的強,一般人吸進少許就會立即昏迷,而蒼蒼未免暗算別人的同時把自己搭進去,事先已吃過解藥。
吸進去!吸進去!
蒼蒼心底吶喊著。
這樣蒙頭蓋臉地被撒了東西,只要不是警醒非常的人,如鐘離決墨珩,在驚慌之下應該都會張嘴呼喊,那樣就絕對會吸進粉末。
周加是書生,是謀士。
所以蒼蒼敢冒險,她有把握。
周加一抬頭看見白色粉末兜頭撒下,心中當即知道不妙。他張口大喊:“來人!”同時身體本能地做出反應——揮手打向蒼蒼甩過來的手臂。
啪的一聲,蒼蒼腕上劇痛,整個人被大力打得往旁邊跌倒,同時耳邊響起重物墮地之聲。
成功?
失???
她顧不得疼痛,轉頭看去,只見周加臉上沾滿迷粉,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昏得不能再昏了。
她重重松出一口氣,臉色還未舒緩就猛地一凝。不好!周加剛才發(fā)聲喊人了。
雖然“來人”兩個音在迷粉的作用下變得微弱,但難保有聽見的人。
她一個奮力從地上爬起來,到門口一看,還是沒有人影。
呼!太好了。
她閉了閉眼,靠在門上喘兩口氣,然后撩起袖子查看右腕。這才多長時間,竟然腫起一塊了,動一動疼痛非常,甚至整條右臂都酸麻無力。
周加到底身為男子,就算沒有武功還有不小的力氣,蒼蒼的手腕何等纖細,根本禁不起他一擊。如果是直接打脫臼了還好說,接回去就可行動如常,但她應該是傷到關節(jié)經脈了,又腫又疼,非常不方便。
“不管了,這只手不行還有另外一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趕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拿到解藥,然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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