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生死無常
“生死無常，人們決定不了出生，和你決定不了死亡一樣，甚至于，有些時候，也決定不了事情的走向。人生，總有許多的無可奈何?！蓖跏迨逋蝗桓锌艘环?。
他想到自己作為神仙，有著人們羨慕不已的持久生命力，但是千百年來無窮無盡的活法，卻也空留遺憾在人間。
要不是有孔叔叔作伴，他怕是早就鉆進哪個不知名的無底洞里，了卻一生作罷，斷然不會為這些人類的事情煩憂。
“北星，真相就是你所看到的，我再怎么解釋，無非是平添你的煩惱，這世上本沒有完美到一帆風順的事情。等過了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蓖跏迨褰o了藥，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王叔叔！”林北星喊住了他。
“還有什么事？”他回過頭來看她，眼里沒有隱瞞。
“沒事，你走吧。”林北星低著頭，關上了門。
門的鎖扣在北風中吱吱嘎嘎地響，北星低著頭往回走。
她發(fā)現(xiàn)她長大了，開始有了大人的煩惱，有了和大人一樣要解決的三千煩惱絲。
以前當小大人的時候不成熟，但是活得倒是自由自在。
那么人生，到底是活得沒心沒肺一點好，還是成熟穩(wěn)重、埋藏心事的好？
她開始思索起人生的意義來。
千百年來，人們?yōu)榱诉_成某些目標而努力，有的人名垂青史，有的人遺臭萬年，但更多的蕓蕓眾生湮滅人間，默默了卻一生。
她抬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任憑北風肆虐，吹得臉頰生疼。
行尸走肉般走進客廳后，小黑迎了上來，搖著尾巴盯著北星手里的塑料袋看，看著看著，又叫喚了兩聲，像是再說：“我餓啦，手里有什么好東西？”
但是北星只是默然地把藥放在了桌上，默然地燒了壺熱水，默然地給小黑簡單弄了點剩飯剩菜。
小黑聞了聞狗盆里干巴巴的飯菜，嫌棄地走到一邊，自顧自玩臭拖鞋去了。
“啪嗒！”電熱水壺開了，北星接了杯熱水，拿了藥，進了萬森的房間，準備讓他用上藥，先緩解緩解。
萬森好像睡著了，平躺著沒有動靜。
北星輕輕推了一下萬森的肩膀：“王叔叔送來了藥，你起來吃點吧。”
萬森好像睡得很沉，沒有很快醒來，只“哼哼”了兩聲。
北星耐心地又搖了兩下萬森的肩膀，還是沒有醒來。
她察覺到事情不太妙：“小張，你醒醒，別嚇唬我??！”
小張微睜了下眼睛，重又緊閉不起。
北星紅著眼眶，把萬森扶起來靠在肩頭，想要親自給他喂點藥。
“總歸要捱一點進去，總比什么藥也不吃要好吧?！彼参孔约?，小張吃了藥，就會慢慢好起來。
奈何小張薄唇緊閉，藥水順著嘴角流躺下來，滴到北星手中的餐巾紙上。
北星依舊堅持不懈地再舀一勺、再舀一勺。
扶著不行，那就躺下吧。
萬森平躺下后，北星還是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藥水，奈何流體依舊沿著萬森的下顎線流淌下來，弄得床單上一灘水漬。
北星這下慌了神，忙亂地撇開藥水碗勺，捧著萬森的臉，不住地叫他。
“小張！小張！張萬森！”她嘶啞著聲音，顫抖不住地對著小張吼道。
沒有回音。
小張仿佛睡美人一般，緊閉雙眼，對北星的行為無動于衷。
北星癱軟著跪在床頭的地上：“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顫巍巍掏出手機撥打了王叔叔的電話。
王叔叔也無法聯(lián)系上醫(yī)院，無奈開出了家里破舊的二手車，準備載著萬森到醫(yī)院走一趟。
北星打包好換洗衣物，在王孔兩位叔叔的協(xié)助下，把虛弱的小張搬運到車的后座上。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小張蒼白的臉，王孔兩位叔叔一臉悲戚，但卻不多言語。
醫(yī)院門口有些混亂，堵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北星望著窗外，不知如何是好。
王叔叔下車，從后備箱里拉出一把輪椅，孔叔叔開了門，準備和北星里外合作，將小張運出車門。
北星看著輪椅，再看看王孔兩位叔叔，仿佛這二位早已提前預知了事情走向一般。
把小張安置妥當，北星回頭不忘叮囑王叔叔回去照料小黑，自己則跟著孔叔叔進了擁擠的醫(yī)院。
孔叔叔輕車熟路，帶北星掛號、排隊、看病，除了等待的時間較長，一切還算井然有序。
只是四周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讓北星越發(fā)心慌。
她心慌萬森的靜默，比起周圍人“哎哎喲喲”的叫喚聲，萬森顯得毫無生氣。
“馬上到咱們了，別著急?！笨资迨鍖捨勘毙堑馈?p> “嗯，你是經(jīng)常過來嗎？”北星想說說話，讓自己不要陷入焦躁的困境。
“是呀，每天送完菜，就過來醫(yī)院幫忙，好多著急忙慌的病人，不知道醫(yī)院的門診樓層排布，我摸透了幫幫他們。”
孔叔叔說得很見怪不怪，仿佛自己有無窮的精力。
“孔叔叔樂于助人，但也要保重身體，別累壞了?！北毙翘嵝训?。
“害，該擔心的是你們，我和王叔叔老人一個，不用瞻前顧后地怕什么，見怪不怪了。”
末了，他又補充道：“對了，你爸媽也在這家醫(yī)院，有空可以去看看?！?p> 北星這才想起來，爸媽還有大哥也在醫(yī)院里。
沒想到一家子，要在這個特殊的場合相遇。
“孔叔叔知道他們在哪個病房嗎？”
“你是問你爸還是你媽？”
“……”林北星一愣，“他們都生病了？”
“嗯？你哥沒告訴你嗎？”孔叔叔話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林北星低下頭，默不作聲。
醫(yī)院喇叭叫號到了張萬森，北星連忙擦干了眼角的淚水，推著輪椅進入狹長的走廊。
常規(guī)檢查做完一番，倒騰了半天，北星終于交了費用，拿了掛水的器具，準備讓護士給小張掛水。
“我就說沒事吧，就是個跑肚的事兒，沒什么大不了的?！?p> “嗯，謝謝孔叔叔，你趕緊回去歇著吧?！?p> “沒事，我不累，倒是你，身子骨弱，別累壞了。”
“我還好……”話還沒說完，只聽“噗通”一聲，北星倒在萬森的輪椅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