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那個素未蒙面的老爹其實是一個億萬富翁,因為家族中的種種不得已原因,才會拋妻棄子。
在他最窮困潦倒的時候,這個父親會忽然出現(xiàn),關心疼愛他,給他花不完的錢。
他主要想的是后者,畢竟沒什么感情,他其實也不太在乎這便宜老爹是不是關心疼愛,不過前者是后者的基礎。
雖然他也知道,這只是在做白日夢而已,別說億萬富翁了,他爹多半連普通人都不如。
一個拋妻棄子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也不會是什么好人。
但是有個爹,總比沒有好吧?
現(xiàn)在他知道,相見不如不見,有的爹還真不如沒有,比如面前這個,還不如一直不出現(xiàn),讓他能有一個美麗的幻想。
“你別擔心?!弊F窖装参康?,“我會付生活費的?!?p> 蔣云剛露出希冀的目光,就見祝平炎從洗衣機上拿出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
他眼里的光芒徹底熄滅了,呵,這就是我爹?
如果是小時候,甚至是兩年前,他可能還希望有個父親,但是現(xiàn)在,父愛什么的對他根本不重要,他只想要錢。
于是他神色冷淡:“不行,我……”
“就這么說,我先去睡覺了。”
祝平炎也不等他答復,把剛洗好的衣服晾上,然后就躺床上呼呼大睡。
“我不準你睡我的床!”
祝平炎根本沒理他,掀開被子躺進去,然后一陣搗鼓,把床單扔了出來。
蔣云氣得發(fā)抖,但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小孩子,臉皮還是很薄,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樣厚臉皮的人,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估計心里面已經(jīng)在想怎么弒父了,最后還是無可奈何。
他在沙發(fā)上坐了五分鐘,最后終于鼓足勇氣,沖進臥室里狠狠的踢了幾腳,本想把祝平炎踢下床,但是祝平炎實在皮糙肉厚,根本不為所動。
“你好歹穿上衣服,哪有你這樣的爹?!边@孩子都快哭了。
“衣服沒干?!?p> 祝平炎可是逃亡,哪有換洗的衣服,不然也不至于光著腚在一個小姑娘家里亂轉,他又不是變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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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平炎醒來的時候,蔣云已經(jīng)離開了,他也想離開,卻發(fā)現(xiàn)樓下有人在看他留下的記號。
那人似有所感,抬頭向這邊看來,看到了十二樓窗戶邊的他,他下意識的后退一步,想隱藏自己。
但是轉念一想,他留下記號的目的不就是找到姜毅嗎,有什么好隱藏的,便直接走到窗口,大大方方的與下面那人對視。
那人見了他,便也摘下口罩,正是姜毅。
很快姜毅便上樓,祝平炎興沖沖的打開門,卻發(fā)現(xiàn)一把手槍正對著他的腦袋,持槍的人正是姜毅。
祝平炎神情落寞:“為什么?我還以為只有你不會背叛?!?p> 姜毅沒有開槍,而是狠狠一拳將他打趴下:“這一拳是替倪瑤打的?!?p> 聽到倪瑤的名字,祝平炎一下子蔫了,也不落寞了,也不悲傷了,只能趴在地上無顏面對姜毅。
姜毅蹲在地上,揪起他的衣領:“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怎么對我都可以,哪怕是叫我去赴湯蹈火,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倪瑤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她從小到大也沒有經(jīng)歷多少風波,你知道你做的事讓她有多恐懼嗎?”
“雖然我知道解釋沒有用,但我還是要說,這不是我的本意……”
姜毅的怒氣又涌了上來,一拳打斷了祝平炎的辯解:“這一拳也是為倪瑤打的,還有這一拳,這一拳,這一拳……”
一直到祝平炎已經(jīng)被打的滿臉是血,姜毅才冷靜下來,他做到一旁的沙發(fā)上:“你不用解釋了,其實我知道,是因為瘋狂藥劑吧。”
祝平炎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嘴里還在呢喃:“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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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之后,倪瑤的精神就一直不是很穩(wěn)定,姜毅想了無數(shù)法子讓她開心,都沒有什么用。
每當姜毅不在家,倪瑤都會躲進柜子里睡覺,祝平炎已經(jīng)恢復正常,但那晚發(fā)生的事卻如同夢魘一般糾纏著倪瑤。
她無數(shù)次想要把實情說出來,可每當她要說出來,就仿佛看見了姜毅被一槍打死的場景,雷霆會如日中天,姜毅怎么可能反抗得了祝平炎呢。
雷霆會內(nèi)部的變故發(fā)生之初,倪瑤還一無所知,直到張成功失敗之后,姜毅就帶著倪瑤躲了起來,此時倪瑤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墻倒眾人推,她終于克服了對祝平炎的恐懼,將實情說了出來。
姜毅不相信祝平炎會做這種事,但他也不認為倪瑤會騙自己,于是去調(diào)查了一下。
祝平炎在熒綠藥劑影響下做的那些事情不算隱秘,以前地網(wǎng)自然不會去調(diào)查自家老大,現(xiàn)在真查起來,一切都像是擺在陽光下一樣明顯。
姜毅知道瘋狂藥劑,也一直疑惑為什么熒綠藥劑沒有效果,此時查到熒綠祝平炎做的事情,一切自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然而理解歸理解,能否釋懷又是另一會事。
于是今天他在這里狠狠的打了祝平炎一頓,然而終歸是沒有打算背叛。
“答應我,以后不能再吃瘋狂藥劑了,我無法信任一個不能控制自己的老大?!?p> 祝平炎也極度后悔當初干的那些操蛋事,回想起瘋狂藥劑給他帶來的麻煩,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些藥絕不再用了?!?p> 姜毅笑了一下,將他拉起來,左右打量了一下,迅速得出結論,這屋子還有一個人住,于是問道:“這里安全嗎?”
祝平炎想說安全,但是沉默了一秒后說道:“去你那邊吧,這里不宜久留?!?p> 姜毅點了點頭,一句廢話也沒有,立刻轉身離開。
“等等,你身上有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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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姜毅的秘密住址,他才發(fā)現(xiàn)帶他來的竟然是一個分身,姜毅是被迫覺醒中極少數(shù)天賦不錯的,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證道了。
姜毅沉默的取出一張地圖:“我們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兩條逃生路線,一條水路,一條陸路?!?p> 他指著一條河道:“我們聯(lián)系到了一條船,你可以藏在船里出去,很大可能沒有任何波折的安全離開。
但是這條船容不下太多人,所以一旦被發(fā)現(xiàn),我們會陷入極大的人數(shù)劣勢,而且逃無可逃?!?p> 祝平炎皺著眉頭,這條路的賭性太大了,但是不等他說什么,姜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另一條路可容納的人數(shù)很多,整個地網(wǎng)都會跟隨,但是不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很低,我們只能強行突圍,不過從這段時間的調(diào)查來看,我覺得突圍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值得一試?!?p> “永安小隊呢?”
“他們畢竟只有幾個人,望東城很大的。”
祝平炎點了點頭:“我相信你的判斷,不過突圍時間能延后嗎?”
“可以,但是如果沒有必要,最好不要拖延,待的時間越久,變數(shù)越多?!?p> 絕路求生的人希望變數(shù),準備充足的人則擔憂變數(shù)。
“很有必要,我要先救李梔?!?p> 當初他耐不住李梔的懇求,帶著她一起來了望東城,畢竟當時他認為望東城是自己老家,毫無危險。
他怎么可能想到,安全的老家已經(jīng)成了蛛網(wǎng),敵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正靜靜的等待他落網(wǎng),他倒好,還拖家?guī)Э诘膩怼?p> “沒有必要,李梔在我們這里。”
祝平炎回來是要處理張成功的叛亂,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搞不好就要血濺三步,所以剛下飛機就和李梔分開了。
正常情況下,應該是祝平炎去辦公,李梔在雷霆會專人帶領下去望東城附近轉轉,但這是個陷阱,所以兩人分開后,李梔就被抓住了,從另一條路押送回武館。
但無論是永安小隊還是舒承志,主要目標都是祝平炎,所以押送李梔的只有寥寥幾人。
如果有可能,姜毅肯定希望能在路上把祝平炎劫走,但是他隨便查一查,就能發(fā)現(xiàn)這條路上布滿了各路人馬,一旦他出現(xiàn),必定粉身碎骨。
他們根本沒法劫走祝平炎,頂多就是讓祝平炎意識到有人攻擊。
姜毅曾經(jīng)考慮過,如果他冒死沖上去,用盡全力的喊出真相,是否能改變結局?
答案是不能。
他們只要說姜毅也背叛就可以了,祝平炎根本沒法判斷孰是孰非,只能根據(jù)信任程度選擇相信誰。
可是祝平炎不知道康新占據(jù)了教官的身體,當教官和姜毅中有一個是叛徒的時候,姜毅相信祝平炎肯定認為他是叛徒,所以他所作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于是他便放棄了祝平炎,轉而劫走不被重視的李梔。
最初在做計劃的時候,他根本沒想到祝平炎還能活著,已經(jīng)做好了帶李梔逃亡的打算,不過后來全城搜捕的動靜太大,讓他意識到祝平炎竟然逃走了,這才推遲了逃亡計劃。
雖然知道姜毅不會騙自己,不過祝平炎還是執(zhí)意要先見李梔,再商議逃走的計劃,姜毅也沒說什么,直接把祝平炎帶過去。
看見李梔躺在床上,祝平炎擔憂的問:“她怎么了?”
姜毅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祝平炎這才反應過來,他這生物鐘和正常人不一樣,李梔只是在睡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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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李梔安全后,祝平炎的心態(tài)一下子變得很放松,他從來不認為逃出望東城是一件很難的事,心里最大的擔憂就是如何救出李梔。
在他逃走之前,李梔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對方的所有布置肯定都圍繞著他,確切的說,是防止有其他人救他。
畢竟誰也不可能想到,他能從身邊掏出來兩個援兵,把原本必死的局逆轉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逃走之后,李梔就會變得非常重要,對方肯定會抓住這張牌,把她發(fā)揮出最大的效果,救出李梔也就會變得無比危險。
卻沒想到姜毅從源頭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在他逃走之前,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是他的時候,姜毅把李梔救走了。
雖然姜毅這么做,其實是默認祝平炎已經(jīng)死定了,從而放棄營救祝平炎,這在別的組織里肯定算不上什么正面履歷。
但是祝平炎不在乎這些,他認可姜毅的判斷,別說現(xiàn)在結局是好的,即便當時他沒有積分,真的死在了武館的包圍中,他也希望姜毅能把李梔就出去,也算是止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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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是討論具體如何逃走,什么時候走,走之前要做什么準備,走的時候要注意什么,可能遇到什么樣的敵人,分別應該怎樣應對,如果出現(xiàn)計劃外的突發(fā)事件,要怎么盡量避險,等等等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過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匯報,姜毅已經(jīng)把一切計劃好了,現(xiàn)在只是一股腦灌給祝平炎而已,祝平炎很少能提出修改意見,提出也會被否定,因為他提的意見往往都是思慮不周全的。
畢竟在這段時間里,姜毅和一百多個地網(wǎng)商議了無數(shù)次,不可能絕對完美無缺,但怎么也不是祝平炎過來瞅一眼就能修改的。
祝平炎的個人能力比四年前那是提高了無數(shù)倍,但是和姜毅這種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比,還是遠遠不足。
不過祝平炎在聽完整個計劃后,還是提出了意見,而且是顛覆性的意見。
“修改計劃,不要隱蔽了,光明正大過去。”
姜毅不解,但是他沒有說什么,因為他知道祝平炎肯定會解釋清楚。
祝平炎指向那條水路:“分幾個人走這條路,暗中送李梔出去?!?p> 姜毅終于明白了祝平炎的意圖,那條水路本來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就不高,而當祝平炎高調(diào)在另一條路露面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吸引過去。
畢竟說到底他們的敵人只有祝平炎一個,祝平炎打什么主意都無所謂,一切都沒有殺掉祝平炎重要。
在這種情況下,水路就幾乎沒有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