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躲避的就已經不是冰刺了，而是冰刺幻影。
幻影冰刺比實際冰刺慢上一絲，就是這無法察覺的一點點，讓祝平炎以為自己找到了感覺。
實際上慢的這么一點點，只是為了更好的控制祝平炎的位置，讓真正的冰刺能夠準確命中而已。
即便他擁有預知能力，能準確預測冰刺的落點，想要躲開冰刺，也必須從冰刺發(fā)射的瞬間開始移動。
稍微晚一點，即便他知道冰刺的落點，也無法讓身體及時的移開。
然而這枚從不同方向射來的冰刺，在一開始完全沒有被他注意到，當他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向自己襲來的時候，冰刺已經走完了一半的路程。
多管閑事的人，果然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在這個世界他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危險，有巧合，有謀劃，總之他活到了現在。
然而在所有他遇到的危險中，這一次的危機是最扯淡的。
當他從現實中醒來后，沒有完成任務的獎勵，也沒有突破靈臺，很快就要死在九霄劍下。
這竟然只是因為他一時沖動，要去救一個虛擬的游戲人物，還是他的仇人。
這也太扯淡了。
思緒千轉，他卻忽然覺得冰刺的速度降低了，多年來戰(zhàn)斗的直覺，讓他預判到了冰刺的軌跡，在最后關頭，一把握住了冰刺。
看著手上燃燒著的熟悉火焰，他向莒子的方向撇了一眼，果然見到渾身冰霜的莒子正在起舞。
一段鳳舞，是速度與攻擊加成。
他迅速前沖，在鼠妖錯愕間，已經沖到近前，鼠妖迅速隱匿于重重幻影，而祝平炎也早有應對，一道大面積的散射閃電射出，將所有幻影全部擊碎。
鼠妖迅速凝結冰刺，要在祝平炎下一次發(fā)射閃電之前，先一步射穿祝平炎身體。
一道寒芒閃過，凝結到一半的冰刺碎成冰渣，伴隨著鮮血四濺。
祝平炎拔出魚腸劍，輕輕抖落血液，收回袖口。
如果沒有莒子的鳳舞加成，他的閃電很難擊殺靈臺，所以在一開始，他靠近鼠妖的目的就不是用閃電擊殺鼠妖。
精疲力盡的祝平炎想要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可他的身體剛剛松弛下來，莒子就先噗通一聲躺下了。
祝平炎掃了一眼準備也躺下，卻迅速拉回視線，再次看向莒子，一股股的鮮血正順著莒子的身體向外擴散。
他只能強打起精神，再沖過去給莒子處理傷勢。
莒子的傷勢比想象的還要嚴重，鼠妖的冰刺凍傷了莒子的內臟，強行加速鳳舞，則讓莒子的靈力完全紊亂，不僅沒有協(xié)助治療傷勢，反而在橫沖直撞的要摧毀這具肉體。
內傷與外傷似乎達到了一個臨界點，互相助長，肉體的損傷讓莒子虛弱不堪，無法調整靈力，靈力的紊亂，則不斷摧毀肉體，讓傷勢無法愈合。
祝平炎對此毫無辦法，只能將一切交給時間，讓莒子等待命運的裁決。
也許是祝平炎照顧的好，也許是莒子命不該絕，他們撐到了曲沃。
進城之后，莒子的傷勢逐漸穩(wěn)定，祝平炎也打聽到了現在晉國的情況。
智氏這一代出了個天才，也可能是有什么特殊法門，可以在城墻下發(fā)動洪水，中行氏與笵氏守城失敗，已然被滅了。
此時的晉國智氏一家獨大，韓趙魏三家無人能與其野戰(zhàn)，又有洪水破城的絕殺，可以說是想滅誰就滅誰。
然而物極必反，亢龍有悔，在智氏的重壓之下，韓趙魏三家結盟，共同對抗智氏。
即便智氏強大，也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被打的只能守城，洪水破城的絕招，反倒沒了任何意義。
“智氏如果能贏，晉國也許能恢復強盛，再次稱霸中原，驅逐吳楚，為我莒國主持公道?！?p> 和城中的所有人一樣，莒子也非常在意晉國內戰(zhàn)的結果，時常詢問最新的戰(zhàn)況。
而無論戰(zhàn)況如何，祝平炎總是毫無波瀾的說：“智氏贏不了。”
好像他早就知道結果。
他當然知道結果。
以前他壓根不知道晉國還有一個智氏，如今他知道了智氏的存在，立刻就明白智氏如果在這次的內斗中獲勝，對于華夏的歷史，將是多么重大的轉折。
智氏如果能打敗韓趙魏，將再次一統(tǒng)晉國，如田氏代齊一樣，完成智氏代晉。
一個新生的，活力滿滿的晉國，將出現在中原大地上，這樣一個晉國，是足以讓整個春秋顫抖的。
已步入晚年的楚國毫無活路，正要壯大的秦國無力抵抗。
晉國滅秦，并不意味著分封制將被延續(xù)，事實上郡縣制并不是秦始皇創(chuàng)造的，戰(zhàn)國末期，各國實質上都已經在推行郡縣制了。
在整個春秋，列國兼并，到了戰(zhàn)國時期，大國直接接壤，無論有沒有秦國，大國的兼并戰(zhàn)斗不可避免。
當歷史走到這一步，即便沒有秦國，晉國也會統(tǒng)一，甚至可能會比秦國做的更好。
因為晉國的基本盤實在太大了。
一本春秋史，半部晉國書，晉國分裂為韓趙魏三國之后，這三國都是戰(zhàn)國七雄的前三，至少也是前四。
秦掃六合，始皇帝死后，秦國需要以一國之力對抗六國余孽。
而晉國統(tǒng)一之路絕對不會這么艱難，即便沒有合縱連橫，晉國依靠硬實力，也足以對抗剩余四國。
這樣的重壓之下，只要四國稍微有異心，沒有齊心協(xié)力，就無法避免被鯨吞。
四國活著的時候都不一定能打贏晉國，更別提什么余孽了。
滅國之后的四國貴族，就算不計前嫌的聯(lián)合起來，想要從晉國手底下翻身，也實實在在是地獄難度。
就在這一刻，如果智氏能贏，也許漢人就會變成晉人。
可惜智氏敗了。
對于當時的人來說，誰勝誰負是說不準的事，但是對于未來，一切早有定局。
即便是祝平炎只有高中的歷史知識，也知道韓趙魏三家分晉這么重大的歷史事件。
莒子忽然說道：“等我傷好了，我就去幫助智氏?！?p> 祝平炎嘆息著重復道：“智氏贏不了?！?p> “未必吧，雖然現在的局面對智氏不利，但韓趙魏三家聯(lián)盟，變數很多……”
祝平炎沒有再說話，心里卻在重復，智氏贏不了，除非他這個世界之外的人肯幫助智氏。
而他當然沒有任何理由幫助智氏，所以智氏贏不了。
莫說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即便依然掌控祝地，也不敢貿然卷入晉國內亂。
說是內亂，這四家任何一家單拎出來，也是能和齊秦這樣的大國打平的。
否則晉國內亂這么久，怎么會沒人趁火打劫呢。
莒子滔滔不絕的分析完局勢，最終認為智氏有五成把握獲勝，就算失敗，也大概率能存活，所以加入智氏是非常好的選擇。
祝平炎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莒子也能猜到他心里肯定又在重復，智氏贏不了。
莒子不明白祝平炎怎么能如此篤定，但他心里相當的不服氣。
他可是國君，即便打仗打不贏祝平炎，對大勢的分析，怎么可能輸給祝平炎這樣落魄貴族。
“我們打個賭，我賭智氏不會滅亡?！?p> 如今的局面，他也不敢說智氏能贏，但要賭智氏會不會滅亡，他覺得自己有七成的勝算。
祝平炎笑道：“賭什么？你有什么能拿來和我賭的嗎？”
莒子氣惱：“你有什么好笑我的，你又比我好多少?！?p> 兩人互戳心窩子之后，都沉默不語。
許久之后，莒子還是開口說道：“既然我們什么都沒有了，那就用我們沒有的東西來賭?！?p> “沒有的東西有什么好猶豫的，我賭智氏一定會滅亡，你此時加入智氏，也只會跟著滅亡?！?p> 之后兩人都沒再提賭約，好像這件事從沒存在過，莒子依然是躺在床上養(yǎng)傷，每天打聽最新的戰(zhàn)況。
祝平炎對早已知道結局的事毫不關心，他每天清晨出門，星夜回來，一寸一寸的在城內搜索，卻一直沒有找到大鵝。
如果他僅僅是用肉眼去找，也許還存在機緣巧合下，兩人錯過的可能。
但他在找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暗號，大鵝如果在城中，肯定可以看到暗號。
那一戰(zhàn)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帶著莒子這樣一個拖油瓶都早已到達了曲沃，大鵝為什么一直沒有來？
他不愿去想最糟糕的結果，而除此之外，他能做的也只有繼續(xù)等下去。
又繼續(xù)等了幾天，莒子的傷勢已經恢復大半，不再需要有人照料，祝平炎便悄悄離開。
他和莒子終究不是同路人，莒子救了他一命，他也救莒子一命，兩不相欠，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不過之后又過了幾天，他依然沒有等到大鵝，而他一直在城中，終究還是碰到了也在城中的莒子。
莒子熱情的招呼：“你可讓我好找，我還沒有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呢，怎么一聲不吭就走了.”
“你不是要投奔智氏嗎，我覺得智氏必敗，又怕你拉我過去，干脆就走了?！?p> 莒子笑道：“多慮了，你不是一直說智氏必敗嗎，所以我打算多等一段時間，伺機而動，而且就算我要去投奔智氏，也不會勸你去的，你天天一開口就是智氏必敗，真去了智氏不得被打死。”
兩人聊了一會，之后結伴回原來的住處。
不過到了半夜，祝平炎還是悄悄離開了，只是他剛走到院子里，就見月色下，莒子正等著他。
“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