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華麗的死亡
跟自己接頭的人已經(jīng)暴露,這讓邢爭的心,如墜深淵,他將再次看到自己的戰(zhàn)友,身陷苦難,而他對此卻無計可施,而且,他將又一次錯過與組織聯(lián)系的機會。
邢爭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接頭人,盯著周圍的一切,他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的異樣,所以,他只能裝成一個真正買香煙的人,所以,他沒有停止腳步,繼續(xù)朝接頭人走去.....
可是,那個接頭人,卻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香煙盤,然后隨意的丟棄在地上,香煙撒了一地。他知道自己暴露了,可是,他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他緩緩地張開雙臂,轉(zhuǎn)了一個圈,仿佛在向那些隱藏著的“眼睛”們示意,更像是一個舞臺上耀眼的明星,所有人都是他的觀眾——無論是敵人、朋友、還是陌生人。接著,他高聲地朗誦起來:
散在雪地上的霞光啊
是殘陽的血
于是,黑夜開始肆虐
黑暗漸漸侵襲
直到霞光隱退,殘陽隱沒
于是,你開始嘲笑光明
以為自己占領(lǐng)了這個世界
但,你可看見了星光?
你可看見了明月?
光明是不會被打敗的
它必將再次從東方,升騰......
路人們看著他,等待電影散場的人們看著他,邢爭也看著他。他們都是他亮麗表演的觀眾,而他,嘴角上蕩漾著笑,面對著死亡,歡欣不已......
然后,他拔出了槍,朝著自己的太陽穴......
圍觀的人都驚呆了,戰(zhàn)亂連年,人們見過太多的死亡,幾乎都麻木了,可是他,他的死,他死前的歡唱,卻讓所有的人,內(nèi)心翻滾不已,尤其是邢爭。
此刻的邢爭,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叫他呼吸不得,叫喊不得。接頭人的熱血緩緩地溢出來,在這早春的寒風(fēng)中擴散開,一如邢爭心底的痛。小雨的父母,也是這樣,在日本人的刀下,微笑著死去。
國仇、家恨,讓邢爭明白,他必須做些什么悲傷可以盡情的來,但也要盡快地過去。
接頭人華麗的死亡,也落入了遠(yuǎn)處一雙充滿陰霾的眼——藤田。他表情如霜,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周圍的部下,也都不敢吭聲,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藤田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后跑上來的那個小商販,給我找到!”
“是!”左右應(yīng)聲而去。
“大佐,接下來......怎么辦?”藤田身邊一位年輕的軍官問道。
“一郎,難道你不覺得奇怪么?”藤田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遠(yuǎn)處的血泊之中。
“是,大佐,”田中一郎回答道,“屬下覺得......有人泄密?!?p> “對......對......”藤田轉(zhuǎn)過身,看著田中一郎,說:“我們當(dāng)中,有內(nèi)奸,要把他揪出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剛才,接頭人的那一槍,引起了一片慌亂,偽軍慌忙維持秩序,抬走尸體。邢爭忽然緩過神來,小雨,小雨一個人,還在電影院里。
他趕緊往回跑,電影院的電影雖然還沒有放映結(jié)束,但是,看電影的人,卻早已紛紛的往外擠,人們的神經(jīng)在這個****的年代,也分外敏感。邢爭逆著人群,好不容易擠進(jìn)電影院,卻到處也找不到小雨,他的心慌亂起來。
大哥赴死前,將小雨托付給他,他不能讓小雨出事,不能。
邢爭開著車,沿街尋找著小雨,因為剛才的事,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這讓他提升了尋找的速度。可是,附近的街道已經(jīng)被他找尋了好幾遍,依然不見小雨的蹤影,邢爭的心如同放在火上烤著一般。
情急之中,邢爭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警察局里有個叫包成的熟人,便跑到路邊一家咖啡館,打通了警局的電話。
那包成也是警局里的一個小頭目,一聽是邢爭的電話,忙笑著說:“邢老弟,怎么今天想起給哥哥我打電話???”
邢爭也顧不上寒暄,只把事情簡單一說,包成一聽,忙道:“哎呦,老弟,我馬上把人撒去去幫你找,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說不定孩子自己溜達(dá)著回家了呢?你也先回家看看,??!”
邢爭放下電話,才想起自己是該回家看看,于是慌忙上車,踩足了油門往家里趕。
剛進(jìn)家門,便聽見小雨的歡笑聲,邢爭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剛才還不知道飛到哪里的三魂六魄,此刻仿佛才歸了位,自己的身子此刻才覺得,不那么空蕩蕩了。
聽見開門的聲音,小雨急忙跑到門口,一下?lián)涞叫蠣幍膽牙?,說:“叔叔,你到哪里去了,小雨都害怕了,當(dāng)時大家都往外面跑,小雨又找不到叔叔,多虧有姐姐。”
邢爭這才注意到,詩川此刻正站在那里,看樣子,她正拘謹(jǐn)?shù)煤埽恢撜f什么的樣子,邢爭忙道謝:“多虧小姐伸出援手,不知該怎么謝小姐。”
“不用謝,”詩川說,“我也不是什么小姐......只是......希望邢先生能往韓府打個電話,我這么晚還沒回去,怕......他們會......擔(dān)心......”詩川沒多說,但是邢爭還是明白了,忙說道:“放心,我呆會兒會親自送你回去?!?p> “不必了,我走回去就行。”詩川忙說,但邢爭只是擺了擺手,仿佛就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讓詩川無法拒絕。此刻的邢爭,與昨日韓府的邢爭完全不一樣了,沒有了風(fēng)流少也的那種流氣,反而讓人感覺沉穩(wěn)。
詩川不知道如何判斷眼前的這個人,但這個人又似乎對她目前的生活起著某種潛在的影響,畢竟,他昨天救了她一條小命。
在小雨的堅持下,詩川只得在這里吃了晚飯,當(dāng)然,詩川也一定堅持到廚房幫忙,做了拔絲地瓜,她想著,小女孩一定會喜歡甜食的。還做了雞蛋糕,清炒豆芽和土豆絲,張媽說,邢爭不喜歡吃肉,小雨也不喜歡,所以家里一般都以素菜為主。
張媽說,小雨的父母活著的時候,是很虔誠的佛教徒。是啊,信仰,如果沒有信仰,在這個人間煉獄一般的世界,如何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