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救援
次日清晨,外房中前來荷香館服侍的侍女,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應,只好自己推門進入,看見外廂房守夜的幾人還在床榻上躺著。
不由笑著去推攘:“姐姐一向最是勤快,怎么今日也貪睡起來。”
不想一推不動,觸手僵硬,心中涌出不詳之感,顫抖著翻過人體,竟已經(jīng)面色發(fā)青,死去多時,血腥之味鋪天蓋地的涌來。
一聲慘烈尖叫打破了樂陶園清晨的寧靜。
許懷禎匆匆而來,只見廂房中床第大空,窗戶大開,三個侍女被人一刀正中心口,那房中之人已經(jīng)不在,不由皺起了眉頭。
隨身侍衛(wèi)前來報告:“老爺,守園之人曾說夜間西南角曾有異動。鎮(zhèn)中守衛(wèi)也報半夜曾有數(shù)匹馬在城中奔逃出城?!?p> 許懷禎面色陰晴不定,半晌吐出兩個字:“去追?!?p> 安寧的鳳翔鎮(zhèn)今日少有的混亂,鎮(zhèn)中守衛(wèi)齊齊出動,聽說有人從許府中劫走了京城舞姬林若卿姑娘,又說起那林若卿姑娘容貌無雙,短短一月中兩次被劫,眾人不由津津樂道這是怎樣的紅顏禍水,引的眾人爭相搶奪。
然而這場混亂的始發(fā)點,林若卿居住的廂房,卻一派寧靜,侍女的尸體已經(jīng)被斂走,府中的侍衛(wèi)幾乎全部出動去追拿逃犯,侍女們害怕這里死了人,便紛紛離的遠遠的。
只聽“吱呀”一聲,空無一人的廂房中,一頂紅木雕花大柜的頂被慢慢的掀開了,一身小廝裝扮的陳子騫一躍而出,又回身牽出了荇兒,她也已換上一身小斯裝扮,臉上不知涂了什么,變的臉色暗沉,又被畫成粗眉,臉上畫了些雀斑,教人看不出真容。陳子騫探身在門口窗口,細細查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無人看守,便示意荇兒便跟上,只見他故意歪了口鼻,做出一副丑樣子,兩人匆匆離開此是非之地。
此時許府上下忙亂,兩人裝扮又平淡無奇,陳子騫許多天前買通管事之人在許府內尋了個小廝的職位,把許府大略摸了個熟,定好計劃,這才出手相救,兩人一路順利,遇到查問陳子騫也對答入流。
行至北院出口,陳子騫出示腰牌,給守衛(wèi)之人看了,腳下不停,眼看兩人就要離開許府。
只聽那守門的侍衛(wèi)突喊了一句:“等一下?!?p> 兩人心中均是一緊,面上卻絲毫不露聲色,陳子騫回頭做哈腰狀:“不知大哥還有什么交代。”
那侍衛(wèi)道:“你后面這位小兄弟的腰牌呢?!?p> 陳子騫一拍腦袋,佯裝才想起來:“哎呀,他是新來的,不清楚規(guī)矩,腰牌我替他收著呢,這就給您拿?!?p> 那侍衛(wèi)倒是個好脾氣的人,便道:“今個出了事,所以要查嚴。。。”
話音未落,陳子騫已經(jīng)閃電出手,一把捂住侍衛(wèi)的嘴,“咔嚓”一聲擰斷了他的脖子。
那侍衛(wèi)哼都沒哼一聲,就已斷氣了。
荇兒不想他出手如此狠辣,一時間心有不忍,然而事態(tài)緊急,也不得多想。只有隨他趕緊離開。
離開許府北門轉過兩個胡同,只見陳子騫收了丑臉,敲響了胡同中一扇木門,節(jié)奏有緊有疏,是約定好的暗號。
里面有一年輕男子開了門,一見兩人喜道:“少莊主,你果然安全歸來了,兄弟們還擔心呢。”
陳子騫一笑,面色卻不放松:“我不得已殺了個侍衛(wèi),只怕一會許府人就發(fā)覺我們還在城中,聲東擊西已用過一次,第二次想來不再好用,我們還有幾匹馬?”
那年輕男子恭敬回道:“六匹?!?p> 陳子騫點點頭,吩咐道:“你們先陸續(xù)從其它東,南,北方向撤離。分散追兵。我與水姑娘共騎一匹,從西邊走。事不宜遲,立即準備離開?!?p> 那年輕男子與院中其余人便立即領命忙碌起來,陳子騫與荇兒又換了裝束,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遂騎馬離去。
鎮(zhèn)中追兵已被引了大半,行至鎮(zhèn)外數(shù)里,才有數(shù)十騎兵趕上,陳子騫身子不動,右手微揚,連發(fā)幾個鐵黎子便打下幾人,兩人所騎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駒,不一會便將追兵甩的遠遠的。總算是逃離了鳳翔鎮(zhèn)。
陳子騫一路不停驅馬,手臂緊緊的環(huán)住了荇兒纖弱的身軀,疾風吹散了荇兒的發(fā)髻,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在風中飛舞。
這些時日,日日心力交瘁,此刻離開了險地,荇兒只覺得所有的疲勞都齊齊涌了上來,再也支撐不住,依在身后男子寬厚的胸膛前,被他溫柔好聞的男子氣息包圍,只覺得一陣安心襲來。
雖然記不得所有的點點滴滴,可是心中卻充滿了對他的依賴。
感受到他的心跳聲,緊貼著自己的心不遠的地方,不同的跳動頻率匯在一起。
疾風撲面,策馬狂奔,卻許多天來少有的放松。
好累,就讓我,賭上這一把,相信他。
在山中尋得一處溪水,點起一堆篝火,荇兒洗去了一路風塵,陳子騫已備好干糧。
荇兒接過干糧,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吃了下去。
實在是很餓,不由吃得狼狽了些,一抬眼看見那雙深黑得眸子,正在凝目打量她,想起兩人躲在柜中身體緊貼,又一路共騎一馬,不由幾分不好意思,她已洗去裝扮,清麗的臉上飛上一抹紅霞,縱然神色憔悴,也十分嫵媚動人。
只聽陳子騫柔聲道:“你受苦了。”
一路奔逃,荇兒這才仔細的看過陳子騫的面容。
只見他面如朗月,鼻梁挺拔,面容溫柔,眉間又透著堅毅。她見過這張面龐,在記憶中的碎片,在夢中閃過的場景,每每想到這張面龐,心中總是溫暖的,喜悅的,又帶了些傷感。
你是我重要的人嘛?
荇兒終究沒有問出來,只是搖了搖頭:“我,什么都不記得了?!?p> 陳子騫的目光閃爍,帶著憐惜和擔憂。
“可是?!避魞和蝗恍α诵Γθ萜v,卻清麗無倫:“我記得你,記得你的樣子?!?p> 陳子騫一向善于言辭,卻突然失了言語,這個少女總是出乎他的意料,她善良,柔軟,卻更有一股不屈服妥協(xié)的堅韌,這世間的欺騙,骯臟,卻污濁不了她分毫。
最后他只有輕輕的笑了笑:“我?guī)闳メt(yī)治,你一定都會想起來?!?p> 陳子騫沿途尋了些大夫給荇兒診治失憶之癥,卻都看不出所以然。陳子騫便言及南疆識得一位名醫(yī),兩人一路南下,一路上,陳子騫將兩人相識以來的時期一一給荇兒說起,荇兒只覺得陳子騫說起的一切,又熟悉又陌生,記憶始終隔了一層紗,看不分明,卻不同于聽到許府上下那番欺之言辭時的不安疑惑。
待陳子騫說到圍剿青陽之時,荇兒只覺得心痛不已,悲傷之感縈繞,縱然記憶不清明,可是那些傷痛感卻真實。
荇兒凝眉沉思,想要努力回想起什么,她心中知道,這些過往,珍重且不可忘懷,那些牽動她心情的人們,與他們渡過的十六年的光陰,成就了今日的她,即使如今腦海中記憶封存,那些的過往早已融入血肉靈魂,不可分割,不甘心,如此遺忘。
荇兒越想頭越疼,如同要裂開一般,她忍不住扶住了額頭,面目流露出楚痛之色。
陳子騫見狀從懷中拿出一瓶藥膏,用指腹取了,伸出雙手輕輕的按上荇兒的太陽穴,一股薄荷的清涼傳來,漸漸撫平了荇兒腦中的刺痛。
陳子騫修長有力的手指在荇兒的額角上下打圈按摩,此時兩人相隔極近,荇兒面前就是他寬厚的胸膛,抬頭可見他下巴好看的弧度。
荇兒知道,這樣子是越界了。
可是心里,卻忍不住貪求這一刻的溫柔。
那些講述言語中的前塵往事,溫馨或者傷感。唯有他,關于他的一切,總是牽動自己心中一動。
縱然記憶混沌,可是那心情分外明朗。
忍不住貪看他的笑容,回想他的言行。
如今這一刻,更是心跳難以抑制,暗中期盼時光永恒。
荇兒想,大概自己是喜歡他的,無論回憶如何被遮蔽,這份心意卻無法抹殺,透過層層迷霧彰顯出來。
許久,荇兒輕輕問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陳子謙的手指停滯了一下,聲音從上方傳來:“初識你的時候曾送你一個香包,里面有避毒物藥品,還另有一種香料,是我山莊用于聯(lián)絡,訓練過的鳥兒,在一定范圍中,便可循著氣味尋到。”
他又停了停:“這些,我給你香包時,卻沒有告訴你。”
荇兒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不由皺眉問道:“為什么?”
陳子騫收回了雙手,手指在荇兒的臉龐上稍稍多停留了一下。
只聽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的聲音既遠又近,飄渺不定,帶著幾分不真實。
“我想,自第一次見你,我心中便放不下你?!?p> “啪”仿佛花開的聲音,荒郊野嶺又哪來的花,可是荇兒只覺得心中仿佛開了無數(shù)朵花,色澤明媚,積攢一生的美好,只為了這一刻的綻放。
一抬眼對上陳子騫深沉的雙瞳,滿滿皆是溫柔之色,一如既往,教人不由自主沉淪,卸下防備。
荇兒雙頰起了紅暈,眼中水氣又更加濃厚的氤氳起來,想要仔細分辨情形,腦海中的那團一團迷霧又飄出來,擾亂她的思緒。
好歡喜,可是為什么會有一絲不安?
好想,都記起來。
陳子騫溫柔的聲音又傳來,安撫了她的不知所措。
“別多想,等你好了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