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廣華
相對于閩水沿線水患泛濫,民不聊生,廣華城狀況要好很多。廣華城位處地勢高處,不受水患所擾,又毗鄰閩水支流金川江上重要的渡口——銅盤渡。知府丘源是個精明人物,將廣華城管理的井井有條,經(jīng)濟自主繁榮,民兵嚴(yán)明,雖然因時勢混亂有所衰退,如今卻是百姓相對安居的地方。
前朝皇帝與諸侯權(quán)臣分天下之權(quán),互相制約,最后導(dǎo)致威武王獨攬權(quán)勢,功高震主,逼下碁朝陳氏,建立大焱。威武王稱帝之后,對分權(quán)頗為忌諱,生怕重蹈碁朝覆轍,有意無意削減侯王將相的權(quán)力,然而終究是大焱新立,根基不穩(wěn),未有大的改動。到了殤帝時期,十余年來,不關(guān)心民生經(jīng)濟,卻不停的攪動天下之權(quán),用百般雷霆手段,冷酷殘暴,將權(quán)力一點一點收回到帝王手中。然而中原也也因此內(nèi)耗空虛,不再是千年積淀出富足的安寧之地。
日月盟經(jīng)營閩水水運數(shù)十載,聲威極壯,又行俠仗義,使得匪幫不得擾民,與沿江官府大都有交情。后朝廷昏庸,官府逐漸混亂,貪污盛行不得處置,而清官反倒屢遭迫害。若說日月盟初反抗官府,殘殺貪官,營救忠良之時,許多清明的官員只是袖手旁觀或者默默相助,如今亂局已現(xiàn),帝國腐朽無度,許多城縣無法自顧,又得不到救助,便紛紛投誠日月盟,愿助其翻覆天下,建立和平新朝。
丘源卻不在投誠之列,或許他忠于大焱,或許他在亂世中想自行一番事業(yè),然而亂世之中,立場不同便是敵,縱然他是個好官,廣華城一役,勢所必然。
蕭武一行人已經(jīng)來到廣華城三天了,蕭武不能大張旗鼓的查看地形,便以步量,在城內(nèi)城外走過一遍又一遍,忙碌不已。
薔兒與薛大頭自然也跟了過來,也能幫上些忙,卻不如蕭武勤勉。
此時蕭武順著西墻來回走了三遍,才確定其長度,薔兒和薛大頭早撿了一塊陰涼所在休息,等的無聊。
薔兒正呵欠連天,蕭武走過來休息,笑道:“早告訴你此番不是游玩,何必跟來?!?p> 薔兒心道:如今可是找到你師妹的音訊了,我必然要跟緊你??谥袇s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道:“你放心把我一個人扔下,不怕我擾民?”
蕭武啞然,心中深以為同,為了別人的安全,還是把這個混世魔王帶在身邊的好。
薛大頭立即遞來了干糧和水:“蕭兄弟,忙了大半天了,吃些東西。”蕭武謝過。
三人正有說有笑,突然一群孩童嬉鬧而過,拍手唱著童謠。
“閔水溢,燭火滅,斗勺移江水,人間復(fù)又明?!?p> 這童謠,一路上已聽到了無數(shù)次,然而蕭武此時卻突然心中一動,放下了手中食物,皺眉思索,口中喃喃道:
“日。。月。。明?”
如今他已知日月盟之謀劃,這童謠的意味,聽起來便不這么簡單了。
薔兒也聽出倪端:“看來是熒惑星下凡,前來警示世間眾人了?!?p> 薛大頭卻一臉茫然,問道:“什么是熒惑星?”
薔兒告訴他:“傳說亂世即來之時,天上的熒惑星會下凡為一個緋衣小兒,在街頭巷尾傳唱童謠,預(yù)言未來之事?!?p> 薛大頭便回想方才聽的童謠,卻想不出什么弦外之音來。
蕭武微微一笑:“星宿下凡,本就是傳說,虛幻縹緲,不過此番布局,也是極其有心的?!?p> 薔兒心中即明,拍手笑道:“散布謠言,這招好,下次要有這樣有趣的任務(wù),你便向喻堂主領(lǐng)來吧?!?p> “這都是正經(jīng)大事,到了你嘴里,全部都成了玩樂。”蕭武搖了搖頭。
薔兒正要反駁,薛大頭一張凝思苦想的臉湊了上來“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薔兒忍不住一笑,扒了一下他的腦袋:“吃你的東西,別問這問那的?!?p> “薔兒,別欺負(fù)薛兄?!笔捨漭p聲斥責(zé)道,一邊低聲一一為薛大頭說明其間玄妙,火暗指大焱,斗勺暗紫薇帝星,而明,自然是日月合成,暗自日月盟。他又耐心給薛大頭說了許多形勢相關(guān),利弊分析,只聽的薛大頭心中嘆服,眼中閃著敬佩的眼神:“原來如此,還是蕭兄弟懂的多?!?p> 看著薛大頭一臉仰慕不止的樣子,薔兒橫了蕭武一眼:“你別再邀買人心了,他可是我的仆人,現(xiàn)在倒是聽你的多。”
蕭武便苦口婆心教育道:“薔兒,我與你說了多少次,薛兄是朋友,主仆這樣的戲言,不可再提了?!?p> “啰嗦死了!”薔兒捂了耳朵擰了臉:“天天說的我耳朵都要磨破了,反正大頭又不介意,再說了,聽我的不吃虧”她揚了揚腦袋道,一臉刁蠻顏色:“大頭,我說的對不對?!?p> 薛大頭哪敢說不,笑道:“對,薔姑娘說的都對?!?p> 蕭武見狀不由搖了搖頭:“薛兄,你太慣她了?!?p> 薛大頭連忙湊過去,壓低聲音對蕭武說:“橫豎不過是個叫法,把她哄開心了,也少點事端?!?p> 此言一出,蕭武頓時醐醍灌頂,嘆道:“有道理!”他對著薛大頭誠懇道:“薛兄,原來你才是大智慧的高人!”兩名男子此時四目相交,聲氣相投,面色均是領(lǐng)悟之色。
薔兒柳眉一豎:“偷偷摸摸說什么呢?!?p> 蕭武與薛大頭又是心有靈犀。
“薛兄,薔兒的芝麻餅做的不錯啊,哈哈。”
“可不是啊,香脆可口,薔姑娘的手藝世間無雙啊,哈哈哈哈?!?p> 廣華城西門筑有甕城防御,城墻中更有護城小門,之內(nèi)可藏兵,可設(shè)伏,乃是防御重地,不可不探。
休息完畢,薛大頭前去集市購買補給,蕭武與薔兒便在西門處走走看看。
蕭武遠(yuǎn)遠(yuǎn)觀望翁城,城樓兩層,箭口垛口許多,廣華城是千年古城,翁城為防御精心建造,凝結(jié)著許多輩古人的智慧,構(gòu)造巧思非常,蕭武越看越是入神,不由走的近了些。
突然一個城衛(wèi)閃出來,手中長矛一指,喝道“做什么!”
蕭武一愣,正想著如和應(yīng)對,薔兒從身后竄出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口氣帶著斥責(zé):“哥,你咋瞎走啊?!彼N兒又轉(zhuǎn)身向那侍衛(wèi)嫵媚一笑:“這位大哥,我哥哥他腦子不太好使,迷了方向,你莫要怪他?!币幻姘抵衅耸捨湟幌?,蕭武立即領(lǐng)會,做出一副呆相。
侍衛(wèi)也是個十幾歲的新兵,眼見薔兒容顏俏麗,頓時紅了臉,強自正色:“即。。即是如此,下次注意。”
薔兒連連謝過,連忙拉著蕭武走了。
兩人走的離西門遠(yuǎn)了,薔兒才笑道:“我的傻哥哥,咱們晚上悄悄來看不好,非要這會去惹人注目?!?p> 蕭武也覺得自己魯莽,不好意思道:“還是你主意多?!?p> 薔兒立即揚了頭頸,語氣自得:“這個自然,知道帶我來的好處了吧?!?p> “是,申屠大小姐智謀無雙,我怎敢怠慢。”蕭武連連應(yīng)道,突然發(fā)現(xiàn)薔兒還挽著他的胳膊,大庭廣眾之下不由有些羞赧,便又道:“那護衛(wèi)也看不見了,你不用再假裝攙扶我了。”
薔兒聞言反而更緊的挽住了他:“萬事要小心嘛,多挽一會又不會斷胳膊?!?p> 蕭武無奈,只能由她,薔兒又得寸進尺的將腦袋依在蕭武肩膀上,蕭武從來把她當(dāng)妹妹,心中不做它想,以為她又調(diào)皮,便道:“你又鬧什么?!彼肫鹚N兒這幾日陪他勘察亦是忙前忙后,聲音中便帶了關(guān)切:“可是這幾日勞累。”
薔兒輕輕“嗯?!绷艘宦?p> “借你肩膀一靠,不許反抗。”依舊是那副蠻橫的腔調(diào)。
蕭武笑道:“好,都依你。”他亦體恤薔兒辛苦,疼愛的看了她一眼:“和小時候一樣,還是這么任性?!?p> 薔兒沒有回話,靜靜的靠在蕭武肩上,靈動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憂郁。
傻木頭,我已經(jīng)十五了,不是小姑娘了,你發(fā)現(xiàn)了嘛?
可是我還是要裝成沒長大的樣子,總是和你胡鬧任性。
我害怕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長大了,便不允許我留在你身邊。
我寧愿永遠(yuǎn)當(dāng)你心中的小女孩,天天粘著你,享受你的寬容和關(guān)心。
這些,你都知道嘛。
薛大頭采購?fù)戤?,便前來尋蕭武和薔兒,一抬眼,遠(yuǎn)遠(yuǎn)看薔兒挽著蕭武的背影,薔兒今年十五,已經(jīng)是成年人身形,與蕭武并肩而行,著實看起來是一對愛侶。薛大頭不由腳步一滯,本能的覺得自己似乎不應(yīng)該上前,摸了摸腦袋,自言自語道:“我再去轉(zhuǎn)兩圈好了?!?p> 蕭武三人廣華城里外探查了小半個月,三人武功均是不弱,來去無阻。如此日夜探查,廣華城的每一個角落機會都被他們細(xì)細(xì)勘察過一遍。薔兒笑稱:“只怕知府手中那份圖都沒有你的詳細(xì)?!?p> 蕭武也笑道:“我們只能查到這些明面上的,許多暗中部署,卻難以探查?!闭f著面上又籠了一層憂思:“我越看越覺得,這廣華城構(gòu)建精細(xì),易守難攻,將來只怕一番好戰(zhàn)?!?p> 薔兒見他愁眉,便道:“這有何難,我們?nèi)グ压俑种兄畧D偷來便是?!?p> 蕭武連忙搖頭:“我們不知此圖收在何處,找出來談何容易,再說若是打草驚蛇,反而不好?!彼f完這番話,卻發(fā)現(xiàn)薔兒一雙大眼睛凝目盯著他,眼神閃爍,不由一愣:“你干嘛怎么看著我?”
薔兒一笑,又?jǐn)[出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我是奇怪死木頭居然也能開花,你比以前開竅很多啊?!?p> 蕭武知這已是薔兒難得的夸贊之語,便笑著想要道謝,薔兒又悠悠的甩來一句:“想來是和我待久的緣故,不用謝啦。”蕭武的“謝謝”便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