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尸體!
沿著河水流來的方向走了一路。
越往上頭走,離村里的建筑就越遠,周圍環(huán)境愈發(fā)幽暗。
深山老林,夜深人靜。
只剩偶爾響起的蟲鳴鳥叫,在這樣的氛圍下,格外嚇人。
尤其是一直縈繞心中謎題,村子里奇怪的事情,在江逸大腦里更增添了幾抹恐怖的意味。
這座村莊都是由鬼建起來的嗎?它們怎么會人類的建筑風格、以人類的方式習性來生存?
“對了,你還記得你是這么來到這里的嗎?”江逸不由朝黑耳朵問。
黑耳朵努力索思了一會兒,搖搖頭:“不記得了,只知道我的鬼生從頭便是在這里開始的?!?p> “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江逸有些遺憾。
“只是我隱約記得一句話,不知道在哪聽到過,卻一直在腦海驅(qū)之不散?!焙诙湟б种赣值馈?p> “什么?”江逸豎起耳朵聽。
“快離開這個村子......”
黑耳朵模仿者那個聲音,語氣幽幽地說。
江逸腳步一顫,背后有兢兢冷汗貼著脊骨流下來。
“你確定不是幻覺?”
“嗯。在我腦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復,好像是對我很重要的話,但我至今沒明白它的意思。”
這看上去近乎是某種提示。
以小鬼的智商不明其意,但江逸卻格外留神。
在村子里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某些鬼身上套著人類衣物,而且并不陳舊,不像是許多年前的,但這附近哪有人類的新衣服給它們扒。
江逸越想越麻,感覺這里處處充滿了詭異之處。
“這里以前有路人來過嗎?”江逸又問黑耳朵。
黑耳朵點點頭:“有是有的?!?p> “那他們平安離開了嗎?”
“不知道。反正在那之后沒見過,應該是正常離開了吧。”黑耳朵答道。
江逸心中稍加坦然。
“但是村子里的居民鬼數(shù)量,卻在源源不斷增加?!?p> 然而黑耳朵緊接著一句話,又在他心里掀起波濤狂瀾。
路人們不見了,村民鬼數(shù)量卻在增多。
莫不是......
江逸細思極恐。
江逸突然想起五眼鬼那時的話。
“在這里路過的旅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村子?!?p> 當時沒有過多在意,現(xiàn)在想來,五眼鬼在那種情況下沒道理撒謊或夸張,它說得說不定就是實話。
江逸心底透涼。
“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可惜現(xiàn)在想找五眼鬼拷問明白也不可能,那家伙已經(jīng)被撕成碎片了。
現(xiàn)在唯有的線索,就是指向上面的河道盡頭。
再往上走,眼前不再空曠,而是出現(xiàn)了一片墓地。
“墓地?”江逸念叨一句,額邊的頭發(fā)被汗液浸濕了。
墓地前有一間木屋,大門敞開,屋內(nèi)一片漆黑,一個老人的身影垂首低眉,正在門前菜地里鋤著地。
在這樣的場景下,深山老林中的墓地旁卻突然出現(xiàn)一個獨居的老者,這更加顯得唐突詭異,帶來的不是安慰,反而更加讓人感到心頭發(fā)悚。
林間鴉叫成片,稀薄的月光也難以透進這塊山坳,就連在黑暗里呆貫了的影汪也略有局促不安。
江逸鼓起勇氣,定眼看去。
沒有在老人身上看到鬼的提示。
他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放緩下來。
不是鬼物,就說明是人類。
是正常人的話,就能詢問信息。
再怎么說,只是一個老漢。就算出現(xiàn)得十分詭異,但自己腳下還有影汪,不會害怕。
江逸揮揮手,叫黑耳朵先去到樹后,以免在這嚇到別人。
他自己嘗試著走近了些:“老人家——”
“咳咳咳!”
突如其來的大咳,嚇得影鬼一躥十米遠,直到瞅見江逸鄙夷的目光后,才悻悻地回到其腳下。
老者轉(zhuǎn)過頭來,一張臉皺紋深坳,看不清面容,隱藏在黑暗里,身子骨瘦得跟干柴一樣,外面套一件薄薄的單衣。
“年紀大了,耳朵不好......咳咳,一聽到聲音就容易受到驚嚇......小伙子,你剛才說啥?”
見到能正常溝通,江逸也放心多了。
“老人家?!苯萆钗豢跉猓钠鹕ひ簦骸澳愫?,我只是正好路過此地,想問問您怎么會一個人住在這里?這又是什么地方?”
老人目光緊對著他。
江逸突然心底一陣揪緊,面對著老人兩個眼瞳,就像是在看兩個空無一物、黝黑不見底的洞穴。
“我一個人?”
老人咧開干涸的嘴角,干癟癟地笑了笑:
“不不,在這里有好多同伴陪著我,我并不孤獨。”
江逸趕緊道:“老伯伯,咱就不開玩笑了。你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里,沒人照顧生活起居,習慣嗎?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呢?”
“嗯......”
老者似乎腦筋不太好,皺著眉頭,很費力地思索了好一會兒。
“哦,想起來了,我這是在替他們守墓啊。”
江逸了然。看上去確實也就只有這一種了。傳統(tǒng)的守墓是出于對死者的尊重,一來打掃墓園清理雜草,而來防止野獸和盜墓賊侵犯。
“替他們守墓?這里埋的人您都認識嗎?你是自愿看守的嗎?”江夜怕他記性差,趁著他還沒忘掉上一句,趕緊追問道。
老者想了想,聲音低沉道:“以前,咳咳,大家都是一個村子上的人,后來,嘿嘿,都死了,我也離不開這兒,于是就在這住下了?!?p> 江逸心念隱隱一動,這似乎和下面村子里的事情關聯(lián)起來了。
“那他們是怎么死的呢?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來?您知道些什么有關線索嗎?”
空氣中又沉寂了須臾。
江逸心跳在不斷打鼓。
“我這把老骨頭,想不起來嘍。”
“那......”江逸欲言又止。
“嘿嘿,嘿嘿??瓤??!崩先吮呈殖輧?nèi)走去,傴僂著身子,一邊笑一邊咳,“想知道更多的話,小伙子你要不要也在這里住下慢慢了解,好歹有個照應?!?p> “不了。”江逸咽了口口水忙道:“老人家,您忙您的,我想再進去逛逛,不介意吧?”
屋內(nèi)看不清景象,老者的身影像被吞噬,在硬質(zhì)物上‘咔噠’一聲躺下。
江逸面色隱約蒼白,好像如釋重負。不知為何,在這個老者面前,他感觸到一種致命的緊張感。
他轉(zhuǎn)頭望去,叫喚上黑耳朵,朝著墓地深處走去。
影鬼說什么也不敢再往里去,留在外面等他,只得他和黑耳朵一起走。
墓地里的墳頭成行成立,排放得十分有序。其上還有序號,也幫助江逸減輕了調(diào)查難度。
然而沒走近幾步,江逸就皺起了眉頭。
月光高懸的空曠處,可以依稀看到,最前面兩座墓樣貌完好,應該是新建不久。
可是村子里的其他人應該早就死了,墓碑怎么會是近期才建立呢?
懷著困惑不安的情緒,江逸連步子都放得無聲無息,屏息凝神地靠上前去。
“‘陸佰伍拾柒’號墳墓?!彼钸吨钌项^的一行字。
江逸往下摸去,果然還有一行刻痕,是關于名字的。
他低頭打開火鐮,照亮其上的字體。
‘咔噠’。
江逸手一抖,火鐮掉在地上熄滅了。
他全身動作僵持住。
好似觸電一般的發(fā)麻感,瞬間傳遍全身。
“江......逸?”
沒錯,刻在其上的,正赫然是他的名字!
霎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搖晃不定地退了兩步,扶著旁邊的墓碑,江逸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玄幻不定。
“怎么......”
自己會有墓碑?
不不,自己活生生地站在這里,而絕不是埋在下面。
墳墓是為他而建造的?活人之墓?為什么要這樣做?
江逸又撿起火鐮,朝旁照去,‘陸佰伍拾陸’號,‘江瑤’。
這足以說明名字不是巧合,不是重名,而是刻意。
江逸內(nèi)心更加急促。
有人為來到村里的人都立墳了。
“老人家!”
他連聲叫喚。
“守墓人老人家!”
而老人已經(jīng)在屋子里睡起來,能聽見不快不慢的鼾聲。
江逸不方便在這時候吵醒別人,關鍵是,不知道把他吵起來是好是壞。
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了。
必須先做一番調(diào)查再說!
他在地上狠狠碾了碾腳掌,讓里面冰凍的血液運作起來,使得自己勉強可以挪動步伐。
在這里的事情,他隱隱有點預感了。
不出所料,在第三道墓碑上,江逸看到了那個女孩的名字,白琳。
而且摸上去墓碑的外殼,微微有些泥土結垢,像是建造了一兩個月了,和白琳來的時間剛好吻合。
果然,這些墓碑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村子里沒有活人能走出去!’江逸想到五眼鬼之前的話。
那先前來的那些旅客呢?
江逸抬頭,朝著黑黝黝的墓地一眼望去,深不見底,密密麻麻。
莫不成這里全是......
可如果那些行客被埋葬在了這底下面,那么村子里的鬼物們又是?
江逸腦袋僵硬得要死,雖有千思萬緒,但此情此景下就像考試鈴響起前幾秒的臨場考生,越是焦頭爛額越理不出個所以然。
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看出,這些墓碑是遵循先來后到的順序。他們?nèi)艘来闻旁谧詈蠓健?p> 照這么說,第一個墓碑的受害者,村里的第一位‘鬼民’,又是誰?
找出這一切的源頭,也許就能讓這些得到解釋!
江逸的目光漸而匯攏,束成一道銳利的光,直逼黑暗深處。
唯有繼續(xù)往前走。
‘沙,沙——’
輕悄悄的腳步聲,行走在萬籟俱寂的墓地,偶爾擾動周圍的草菅發(fā)出窸窣,證明還有活人。
在此期間,江逸仍是忍不住地感到畏懼。
旁邊的黑耳朵拉拉他的衣角。
江逸轉(zhuǎn)過頭來。
“我好像對于這里有點映像,好像來過這里......但記不清了。這里給我一種很厭惡和恐怖的感覺?!?p> 江逸心臟噗通跳。
心中的猜想,愈發(fā)大膽了起來,也具體了起來。
黑耳朵來過這里。
他提著火鐮一一掃過墓碑上的字。
“你看得到這上面的字嗎?”
黑耳朵不好意思說:“對不起,我不識字。”
這也是為什么他之前不理解江逸那么緊張,僅是從他表現(xiàn)中感觸到了十分不妙的氣息。
江逸又問:“那你知道自己真名嗎?”
黑耳朵努力地想:“好像是,好像是......”它不停地抓撓著頭發(fā),看得出來十分艱難。
江逸嘆了口息,不再多做強求?;鸸庥掷^續(xù)掃量著那些墓碑上的文字。這也是以便觀察自己與終點之間的距離,黑耳朵跟在后面看著。
很快,上面刻字來到了‘肆佰’來位,到了墓地中間,處于一個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的位置。
就在火光掃過一個名字時,黑耳朵突然停住腳步,神色錯愕。
“怎么了?”江逸回過頭來問。
“那......那好像是......”
它身子開始劇烈不止地抖動起來。
“是我的,是我的......”
江逸一喜,趕緊走近墓碑,將火鐮靠在名字下,使它看得更清楚:“真的,你想起什么了嗎?”
“沒錯的......”
黑耳朵的語氣愈發(fā)激烈,身體愈發(fā)顫抖。
就好似一團火熊熊燃燒起來,點燃了它。
“我想起來了,我的名字!”
“這是你名字,曾有人為你立墳?難不成你也是路過行人?然后呢?”江逸攥緊心神,心情激動,連聲探問。
“我都想起來了......我是......”
“我......”
“我是......”
間隔十米的距離,琢磨不透的黑暗下,江逸隱隱看到它的身體就像釋放完畢的爆竹,聲音和顏色全都喑啞黯淡下去,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就連最后的抖動也停止住了。
身影僵在原地,再無動靜。
“黑耳朵?”
沒有回應。
“黑耳朵!”
江逸趕緊放下火鐮朝它走去。
“你......”
‘咔噠’。
身影一碰就倒,摔在地上。
江逸看著地面的家伙,全身寒顫不止地泛起雞皮疙瘩。
那哪里還是原本的黑耳朵。
赫然是一具殘破的人類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