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怎么了?幾天不見人,脖子上還纏著紗布?!?p> “放牛掉溝里了,去醫(yī)院躺了幾天。好好學(xué)習(xí),知道不?”知了安慰蠻子。看愉悅的眼神變得懼怕。
昨晚兔子精殺他時。她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粗鋹偙犙?,看著他譏諷的笑容。在兔子精愣神間奪過彎月刀,手起刀落砍下他的頭。飛起一腳把他的身子蹋在墻上。鮮血飛濺。變成兔子的少年臉色由驚恐憤怒再到絕望。那顆鮮活的頭就落在知了身旁。
書桌上是兔子妹妹絕望的哀嚎。懷里的風(fēng)鈴花被浸染成驕陽。
“快走……妹妹……快走啊……”
知了閉上眼,呼吸窒息到凝固。活著是需要代價的,就像此刻。
兔子妹很害怕,淚水流成湖泊將她淹沒。她很聽哥哥的話,跳進(jìn)院子。愉悅并沒有去追。他扯下床單擦擦臉。
“我給過你機(jī)會?!?p> “我詛咒你……”兔子精還沒說完,那把帶血的彎月刀插進(jìn)他嘴里。熱乎乎的血落滿了知了的臉。
愉悅掰開她的嘴,兔血灌進(jìn)她嘴里,又腥又臭。愉悅滿是失落說道:“恭喜,你又可以做回人了?!?p> 愉悅抱著她躺了一晚上,她又餓又冷,渾身動彈不得。愉悅身體更冷。兩個冰塊一樣的人就像兩具死尸。天亮前,知了終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房間煥然一新。沒有一滴血跡,沒有兔子。她也變成了人。只是身上的傷卻完好的保存下來。知了伸著懶腰,一臉惆悵。這日子好像越過越離譜了。摸摸脖子,疼得她齜牙咧嘴。
門口兩道陰影擋在她臉上。知了爬起來,一步一哆嗦,退到墻角,無路可退?!澳憧梢噪x我遠(yuǎn)點(diǎn)嗎?”禮貌,客氣,小心謹(jǐn)慎。好像把她這輩子的客套都拿出來給他獻(xiàn)上了。
昨晚那個揮刀果斷,滿臉殺氣的屠夫已經(jīng)刻進(jìn)她腦子里了。
“吃飯了?!庇鋹傄稽c(diǎn)也不意外。說完就走。
“姑姑,你們干什么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做了個夢,夢游了。”
“夢游?你能夢游幾天?還把自己弄一身傷?”
……
“好孫女!你可回來了!想死奶奶了!怎么出去玩還給自己弄一身傷?”眼前這奶奶溫柔慈祥,關(guān)心自己。一點(diǎn)都不像前兩天看到的奶奶。
窗外,風(fēng)鈴花低垂,火紅的小鈴鐺像兔子妹妹的眼淚。知了心里一痛。難受得別開視線。這珠花是兔子妹妹留下的種子,帶著恨意的眼睛勢要把他們吞掉。
“你很怕我?”知了睡在柴房,愉悅趴在窗口,眼神耐人尋味。
“為啥怕你?”知了嘴硬心虛。扭頭盯著墻面,似乎墻面更有意思。
“為何不敢看我?”
“我就是看久了有點(diǎn)眼疲勞。能讓我洗洗眼睛么?”
身后沒了聲音。等她回頭,愉悅已經(jīng)坐旁邊來了。知了站起來又坐遠(yuǎn)些。愉悅抓住她的手?!熬瓦@么不待見我?當(dāng)初可是你說要跟我過日子的。”
“你總得告訴我是誰???”
“愉悅。”
“不是。這是我當(dāng)時隨便叫的,方便稱呼?!?p> “噢?!庇鋹偵裆?。“你給的名字我很喜歡?!?p> 此刻,知了很想抽他一個大嘴巴子。
“那天,那個女的叫你墨月,還有,你們很熟。你是干什么的?你不會也是妖怪?”
愉悅挑眉,好像習(xí)慣了被刨根問底?!跋胫溃考藿o我。”
“我都不了解你。不嫁?!?p> “嫁給我就了解了?!?p> “不了解不嫁。傻子不行。奸詐的不行。不是人的更不行。”
愉悅大笑,仿佛聽到了很好笑的事。知了嚇得后退幾步,一臉警惕。
“你嫁了就不知道了?”
……
“有?。 敝穗y得和他多嘴。
“我上門也行?!庇鋹偵焓忠粨?。話說他現(xiàn)在和上門有什么區(qū)別?知了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悚。越發(fā)覺得他這人琢磨不透。從他是傻子開始就喜歡纏著他?,F(xiàn)在眼神越發(fā)詭異,行為越發(fā)放肆。
“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以前我們都見過了?!?p> “放手!”知了被他緊緊摟著,心臟撲通撲通直跳,臉頰滾燙。
“你不放手!我就讓警察抓你!”
愉悅沒想到。當(dāng)他睡得迷糊時,闖進(jìn)兩個警察帶走他。愉悅看著手腕的手銬有點(diǎn)懵。
知了別開臉,莊嚴(yán)說道:“警察叔叔我不認(rèn)識他??此蓱z收留他一段時間。他想非禮我?!?p> “有這回事?”
愉悅徹底醒了,搖搖頭。輕輕一笑。
“我們是夫妻。”
“誰跟你是夫妻啊。是你一廂情愿。”
愉悅笑了,露出兩顆虎牙。
“笑什么笑?這就叫喂不熟的狼!”
愉悅被帶走了,走之前,依舊看著知了。一副受傷的表情。門牙輕咬著嘴唇咬下一塊死皮。
院外,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知了,你怎么把他送走了?他是你小丈夫啊。你舍得?”
“這小伙子年紀(jì)輕輕的,到處招花惹草。網(wǎng)吧那包榕不就跟他有一腿?”
“對對對!先前落落家那幫工叫憶香和這小子也親熱。看著單純,竟是歪心思。知了招架得???”
“還有呢?還有一個旅游的女娃娃來過叫什么來著?我說皇上都沒他這么會玩?!?p> “知了也是可憐,當(dāng)初瞎了眼,現(xiàn)在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
“嚼舌根的通通爛嘴!別堵我家門口!吵死了!”知了吼完,脖子抽筋,再也喊不出聲。
蠻子懂事關(guān)上院門,吵鬧聲小了些。石階下的風(fēng)鈴花呼呼作響,它在笑,似乎很滿意。
知了很累,昏昏沉沉走進(jìn)奶奶房間倒頭就睡。奶奶摸著她的發(fā)絲聲音很溫柔,就像催眠曲。“睡吧,睡吧,知了。你累了,好好睡吧?!敝司o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在奶奶安撫聲中很快睡去。
“祖奶奶……”
“噓~你姑姑睡著了?!鼻啬棠虅裢诵U子。關(guān)上門。然后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一圈一圈慢慢撫摸著肚子。她的肚子看不出有什么變化,在她掌心的揉捏下慢慢大了起來。
“這身體不行啊。得找副好的身體。”她的目光落在知了身上,很溫柔。很滿意。
“就你吧。你會是個很好的母親。”說完,她吐出一枚橢圓型的蛋,黏糊的,腥臭味一下子冒出來。她用力塞進(jìn)知了嘴里,又灌了幾杯水。猛晃知了的腦袋。等一切都妥了,她才擦手,滿意看著知了。
“睡吧。我的好孫女!哈哈!”
你去死吧。小男孩朝她扔石頭。越來越多的孩子站在橋上望著她笑。知了大聲訓(xùn)斥他們。那些孩子的臉變成血紅,血從五官流出來。她低頭,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中。她的腳正慢慢融化。河里一張大腦袋正大口吸著河水。她看著自己像軟化的液體流進(jìn)怪物的口中。怪物的頭從河里彈出,帶起巨大的水花。怪物張口叫她:媽媽。那是一條很大的蟒蛇。
知了從夢中醒來,身上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近來是噩夢不斷,還好她的腿,她的手都還在。她靠著墻壁疲憊的喘息著。周圍的恐懼和不安籠罩著她。望著窗外的藍(lán)天,她無比迷茫。
在不為人知的后院,落落轉(zhuǎn)身燒飯的功夫。身后兩人同時露出了獠牙。一個是魏雨,另一個秦奶奶。
“小魏桂,你笑什么?你爸干什么了?”落落彎腰拍蒜。聽見背上兒子拍手直樂,心里也跟著高興。
“奶奶,中午就在這里吃飯。你也難得來回走?!?p> “好啊。正好知了這幾天身體不好,沒人燒飯。辛苦落落了?!鼻啬棠虛Q上和藹的笑容。在廚房外逗著兔子玩。
“知了怎么了?”
“好像是生病了?!?p> “噢?!甭渎潼c(diǎn)頭。對魏雨說,“下午你替我去看看她?!?p> “你還在生知了的氣?”秦奶奶問。
“那倒沒有,下午我忙著呢。走不開。”
“中午還是別讓她在家吃飯了。我送她回去?!蔽河陮η啬棠淘谧约杭疫@件事很是在意。
“上次你推了秦奶奶還沒向人家道歉。都是朋友,她還是我長輩,你怎么這么說話的?”
魏雨這話讓落落和秦奶奶都很尷尬。
“你不是讓我去看知了?順道就送她回去了。我想抱孩子?!蔽河觌y得主動,抱著兒子就想離開。
“爸爸?!蔽汗鸬穆曇裟搪暷虤獾?。軟糯的小孩,抱在懷里暖乎乎的。魏雨的心也跟著融化。難得露出笑容。眼神警惕看著秦奶奶。
“真是個好爸爸?!鼻啬棠逃芍再潎@。嬰兒的肉很鮮嫩。似乎很多人都在打魏桂的主意呢。先是神婆,不過,現(xiàn)在她忙著找她的丈夫?,F(xiàn)在又有了這毛皮子。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落落當(dāng)然看不到兩人之間濃烈的火藥味。她顧著眼前的一日三餐和懷里的孩子?!白郎系耐脒€沒收,你去端過來?!?p> 魏雨看了秦奶奶一眼,大步往客廳走去。
“落落啊,你有沒有覺得魏雨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的?”
落落一愣,不明白秦奶奶為什么要這么問。
“沒事,我就隨口問問。你忙?!鼻啬棠绦呛菙[手。等落落轉(zhuǎn)身。她的神情冷下來。
吃不了他,用你補(bǔ)補(bǔ)也可以。畢竟昨天晚上可是消耗了太多體力。想到小孩子,嘴里又饞得不行。
魏雨手里的盤子砸過去,大腦袋回到秦奶奶脖子上,很是不甘心。她能找到機(jī)會下手的人不多。時機(jī)也不多。她捂著胸口,快喘不上起來,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累的。
“你干嘛?端下盤子沒必要發(fā)這么大火吧?”
魏桂很開心,在他懷里跳著,剛才那一幕就像表演魔術(shù)。電視機(jī)才有的魔術(shù)。
“好不好看?”
“好。再來個!”魏桂小手拍得啪啪響。落落的怒火也跟著兒子的笑容消失。
魏雨笑道:“我手滑。”他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拿著掃把掃門縫里的碎渣子。
飯前,落落叫他抱出那壇梅子酒。落落滿上一杯,一飲而盡。魏雨見她喜歡喝,又滿上一杯。一杯接一杯。落落都笑著喝完。飯桌上的人神色各異。都奇怪的看著魏雨。
魏雨有些摸不著頭腦?!霸趺戳??落落喜歡喝啊?!?p> 落落母親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夠了!你要喝死她??!她還要喂魏桂呢。以前你都不讓她多喝酒的。怎么讓她往死里喝?”
魏雨手一抖,珊珊坐下。低聲道:“我不知道……”
落落臉頰如紅云。眼里蓄滿淚水。她抱著孩子,搖晃著站起身。“我飽了,不吃了?!?p> 魏雨追出去?!奥渎洹?p> 落落目光望向遠(yuǎn)處,視線渺茫。“你知道莽子什么時候回來嗎?”
“我就是莽子?!蔽河晟焓郑氡Ш⒆?。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讓你抱孩子。那天晚上你想殺了我還有孩子。我一直以為我想多了?!甭渎浯罂??!澳阏驹谖颐媲皡s像換了一個人。莽子去哪了?”
魏雨只覺喉里酸澀,握緊拳頭。上前抱住她說:“我就是莽子,我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現(xiàn)在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