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日頭掛在天邊,幾乎是一夜之間,樹梢上掛滿新綠,大地上鉆出了嫩綠的小草,吹在臉上的風,也綿綿的,軟軟的,帶著春天特有的活力。
一堂課后,李教習在經(jīng)過張綺時,不無慚愧的低聲說道:“給你加幾的事怕是不成了。”
張綺連忙低聲回道:“本就無妨,累得教習為阿綺費心了?!?p> 李教習恩了一聲,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張綺也走了出去。
就在她坐在林子中,等著下一堂課時,卻見眾姑子纏著那教習,也不知說了些什么,教習手一揮,眾姑子暴發(fā)出一陣嘻笑聲,胡亂地向那教習福了福,一哄而散。
張綺慢騰騰地跟在后面,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剛才姑子們的閑話中可以聽出,有使者來建康了,她們擔心是廣陵王來了。
房間外的過道處,張綺遠遠便看到,阿綠與幾個婢女湊在一塊,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吹阶约旱絹?,她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繼續(xù)閑聊,一點也沒有近前的意思。
這丫頭!
張綺一笑,轉身邁入房中。倒是與阿綠閑聊的幾個婢女看得目瞪口呆,不過一會她們便想道:這個姑子本就是個鄉(xiāng)下來的賤民,與自己的婢女不分尊卑的相處,原是這種人地行為。
張綺坐在房中,繼續(xù)繡著手中的活計,繡了不到半個時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那歡呼聲開始還很遠,漸漸的,卻是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到后來,那歡叫聲,都令得張綺繡不下去了。
她把繡活放下,打開房門看向外面。
外面的天空蔚藍蔚藍,澄澈無比,一如那一年,她與她那夫君攜手逃往北方時。
晃了晃頭,張綺暗道:這記憶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這么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出現(xiàn)。
外面,阿綠早就不見蹤影了。而外面的喧囂聲更加響亮了,直是滿城歡呼。突然的,張綺感覺到一種由衷的寂寞。
她鎖上房門,沿著林蔭道朝外走去。
走著走著,她已看到了不到二百米外的側門。此刻,那側門外也堵了不少人,看著門口處四下張望的門房,張綺略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提步向前走去。
才走了五十步不到,突然間,一個傲慢的聲音傳來,“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聲音熟悉,不用回頭張綺也知道,那是張錦開口了。
張綺回過頭來。
她微笑地看著張錦,以及伴在張錦旁邊的兩個姑子,輕細卻又斯文有禮地說道:“阿錦姐姐,母親不曾說過,我不可以來這里的?!?p> 好心好意地告訴她這件事,不等張錦發(fā)作,張綺朝她一福,溫婉說道:“不過阿錦是我姐姐,姐姐既然這樣說了,阿綺自是依從?!?p> 說罷,張綺朝著張錦再次一禮,轉身向回走去。
張錦重重一哼,正要說些什么,眼角一瞟,連忙閉上了嘴。湊上前歡喜地叫道:“蕭郎!”
蕭莫來了?
張綺一怔,連忙回過頭來。
面對喜笑顏開的張錦,蕭莫表情淡淡,他瞟了一眼張錦,沒有理會她。而是頭一轉,看向回眸望來的張綺。
此刻,張綺雖然強自鎮(zhèn)定,可那眉眼間,卻透著一種期待。那稚嫩的臉,在身后的淡綠濃云掩映下,似又明亮了幾分……這個小姑子,明明只是清秀,可那張臉那雙眼,每次見了,都讓人感到更好看了。特別是某個時候看她,會覺得這個清秀的小姑子,流露出一種極其誘人的魅光。
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蕭莫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張錦等人,微笑道:“外面熱鬧得緊,我們一起去看看吧。”瞟過張綺,他噫了一聲,道:“你這姑子往回走做甚?熱鬧難得,也一道來看看吧。”
他的聲音一落,張錦便唇緊緊一抿。不過轉眼,她便微笑著,親切地朝張綺揮了揮手,喚道:“阿綺,我們一道去吧?!?p> 張綺自是從善如流,她低頭應了一聲是,快步上前,跟在他們身后朝門口走去。
張錦也有幾日沒有見到蕭莫了,正思念得緊,現(xiàn)在見到他,心下便是無盡的歡喜。她不動聲色地走到蕭莫身后,溫柔地說道:“蕭郎,你怎么想到這個時候到我們府中來???”剛說到這里,她馬上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不妥處,便又急急地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你來得好……”陡然說到這里,她又覺得自己說得太直,竟是不小說把自己的心思透露了出去。當下又羞又急,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蕭莫低下頭,淡淡地看了一眼張錦,然后他抬頭看向外面,徐徐說道:“你不喜歡阿綺吧?”在張錦的怔忡中,他繼續(xù)說道:“你剛才為什么要趕她走?”
張錦臉色一白。
蕭莫再次低頭看向她。對上她癡迷的眼神,突然的,他向她一湊,唇如春風般拂過她的耳朵,“你是喜歡我,所以便看阿綺不順眼?傻孩子,將來要做人主母的,怎能這般小心眼?”低沉動聽的嗓音,如流泉一般沁入張錦的心脾,男性特有的清香氣息,更是如春風一般纏人心魄。不知不覺中,張錦已是臉紅過耳,癡癡與他對視的雙眸更是仿佛滴得出水來。
這時的她,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他們所在的地方,豈止是大庭廣眾當中?府中的,府外的,有多少目光向這個方向看來?
蕭莫站直身子,英俊的臉上依然是笑容清爽如春風,明澈的眼睛依然是溫柔而誠摯!看著他,又看了一眼因蕭莫突然的接近而羞喜不已的張錦,張綺怔道:可是,可是蕭莫現(xiàn)在是公主看上的人??!而且大夫人剛剛說過那樣的話。張錦這么高興做甚?她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蕭莫是不可能輕易議親的,還有,她就不怕大夫人憤怒了發(fā)作她?
轉眼,她又想道:也不知蕭莫有沒有想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