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傅子善送回家后,顧雅意才匆匆回到了警察局做筆錄。她一眼便看到了黃毛正聾拉著腦袋,滿臉的沮喪。
顧雅意是早就打過招呼的,走完流程就完事。反倒是黃毛,因為沒有人保釋,加之上頭施壓的關(guān)系,沒個十天半月是出不來的。即便他是未成年,也逃不了。
她正簽下名字的最后一個字,聞言手一抖:“他居然還沒成年?”
“是啊,連十七周歲都沒有。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學(xué)生都怎么了,不好好學(xué)習(xí)就算了,還整天都不學(xué)好?!鄙碇品木炜跉夥浅2缓?,說著說著還瞪了黃毛一眼。
她笑了笑,并不接話。黃毛遲疑著,終于還是開口喚住了她:“那個……那個人怎么樣了?”
“暫時還死不了?!币幌氲綗o故受傷的傅子善,顧雅意那點兒剛升起的同情心瞬間消失得連個影子都沒有了。
“那就是很嚴重是么?會殘廢嗎?”黃毛的雙手緊緊地攥緊了衣袖,力道之大讓衣服都變形了?!安还苣阆嗖幌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年的愧疚不是假的,這一點眼色顧雅意還是有的。但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了么?
她不接話,淡漠的眼神停駐在黃毛身上。
“我叫葉良辰,如果那位大哥哥真的殘廢了,我一定會負責(zé)的?!?p> “你拿什么負責(zé)?”她彎唇,唇角的笑意不似諷刺,只是淡淡地陳述著一個事實?!靶∨笥?,有時間多看點書,多學(xué)會明辨是非,我們不需要你的負責(zé)?!?p> 葉良辰有些難堪地垂首,他真的沒有傷人的意思。雖然他是真的想要為時泉哥哥出一口惡氣,卻真的沒有想過真的用上武器。他只是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顧雅意了……
“對不起?!?p> 她抿唇,再多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然而一碼歸一碼,顧小姐,你對時泉哥哥做的事情,我依然看不起你?!?p> “……”她的面容有些抽搐,此刻她真的非常地想知道到底姜時泉給這位少年灌了什么迷湯,讓他如此堅定不移地相信姜時泉居然是個好人。“小朋友,你不能因為你一個人瞎了,還強迫別人陪你一塊兒瞎?!?p> 再不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警察局。
葉良辰雙手攥成了拳頭,不行,他不能因為顧雅意的幾句話就對時泉哥哥產(chǎn)生動搖。這么多年來,時泉哥哥是唯一一個關(guān)心、真正對他好的人。
那廂的顧雅意直到回了家,依舊沒什么好心情。她整個人懶懶地縮在沙發(fā)上,怔怔地望著窗外的天幕徹底黑下來。
這一天,又要結(jié)束了。
鈴鈴鈴……古板的手機鈴聲弱弱地在茶幾一角響起。她混沌的思緒還沒有緩過來,遲遲找不到發(fā)生地。那鈴聲卻是鍥而不舍地響著,大有若是她不接,便一直響下去的氣勢。
終于的,從成堆的雜志盡頭翻出了小古板的諾基亞手機。
顧雅意握著屏幕已經(jīng)暗下來的平板諾基亞,神色有些惘然。這部手機的號碼,是屬于蔣晴的??墒乾F(xiàn)在,哪里還會有人會給蔣晴打電話?
鈴鈴鈴……
驟然響起的鈴聲,差點兒讓她把手機都摔了。她輕拍著胸口,目光緩緩移至小屏幕。這是一個沒有記錄的電話號碼。她深呼吸著,終于按下了通話鍵。
說出第一個字時,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喂?”
“我的大小姐,你終于接電話了啊?!蹦穷^是一個很歡快的女聲,一聽到她的聲音便如同倒豆子似的把話噼里啪啦地說完:“你是去馬爾代夫潛水了,還是去塔克拉瑪干沙漠看星星數(shù)月亮了?一連失蹤了那么久,連個信都不給我!難道舊文完結(jié)了,我也成那舊人了?”
她聽著聽著,眼神漸漸亮起,激動之下更是差點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肉包?”
“哼哼,你還知道我是誰???”
“哎,我的編輯大人,我怎么會忘記你啊?!比獍浅啃茄郧榫W(wǎng)的編輯,也是一手把她從小透明帶成小粉紅的功臣。乍然聽到肉包的聲音,她居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
“哼哼,新文呢?當(dāng)初你是怎么說來著?好不容易完結(jié)了,想要放松放松,想要去看沙漠看??葱强瓷健@么久的時間了,什么也該看完了吧?”
看沙漠看??葱强瓷?,在此刻的顧雅意聽來,真的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她有些恍惚地想著,這些事情本是某人答應(yīng)要陪她一塊兒做的。可是到最后,那個某人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了。
她輕咳了聲,用盡量歡快的聲音支開了話題:“咳,肉包你還沒有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俊?p> “還說!你知不知道我在QQ上敲了你多少次!知不知道我打了你多少個電話!”肉包咆哮道,那聲音穿透力之大讓她耳朵都快要受不了。
她移開了手機,直到那咆哮聲逐漸聽不到時才重新接過電話:“呵呵……我出了點兒意外,一直沒有時間。所以……”
“哼哼,先不跟你計較。姐姐找你啊,是有大事?!比獍吆哌筮笾?,大發(fā)慈悲地把這一頁掀過去?!跋氩幌胫朗鞘裁词聝??”
“想!”顧雅意答得那叫一個利索,只要能讓她的耳膜別再受傷了,讓她答什么都成。
這樣配合的態(tài)度極大地滿足了肉包,她萬分得意道:“你的書要改編成電視劇啦,我記得你在A市對不對?正好了,簽下版權(quán)的就是A市的宋霖影視。到時候我也要一塊兒去呢,你可要好好地盡地主之誼啊?!?p> “……”
直到肉包興奮地掛上了電話,她依然是處于一種被雷劈中的狀態(tài)。
此刻她滿腦子想著的不是自己的小說改編成了電視劇,而是見到了舊日的朋友,該怎么面對。
大廳的燈突然亮起,柔和的橘黃色光芒均勻地揮灑下來。她下意識地把手擋在額前,模模糊糊地看到對面沙發(fā)坐著的人影。
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傅子善,你什么時候來的?你在這里坐了多久?”
傅子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回來之前,我就在這里了?!?p> 她的心猛然一沉:“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你那么大的聲音都能把人吵醒,怎么可能聽不到?!备底由埔步忉尣簧蟻恚瑸槭裁淳湍敲戳?xí)慣地來到了顧雅意的家里。麻醉的藥效過去,胳膊的疼也開始無休止地蔓延至神經(jīng)。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然后被她那響個不停的鈴聲吵醒了。
顧雅意不安地追問道:“所以,你是全部都聽清楚了,對嗎?”
“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