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雅意一陣竊喜,連帶著回病房的腳步都變得歡快起來。然而很快的,她的好心情一哄而散。
因為房里多了一個人,這個人偏偏還是她尤其不想見到的人。他是姜時泉,她的前任男朋友。唔,說前任好像有點不對,畢竟他們并沒有正式分手。
姜時泉驚喜地上前,想要碰觸她的臉頰。卻又不敢,只能僵著手停在半空中?!靶∫?,我聽說你好多了呀?”
曾經(jīng)的顧雅意有閑心閑情閑錢去包/養(yǎng)一個小白臉,但是現(xiàn)在的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她果斷地拍掉眼前的爪子,語調(diào)微冷:“本來是好了,可是現(xiàn)在不太好?!?p> “怎么了?是不是太陽曬久了不舒服?”姜時泉一臉關(guān)切:“你的皮膚很薄,很容易曬傷的。”
她并不接話,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姜時泉越發(fā)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悲傷道:“小意,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把你送進(jìn)來?”
她瞥了姜時泉一眼,姜時泉如同受到了鼓勵般繼續(xù)往下說:“你也知道當(dāng)時的情況,你已經(jīng)把錢財全都輸?shù)袅?,拿什么和大哥斗?為了不讓他報?fù)你,我只好出主意讓大哥把你送進(jìn)來。你可知道,我做下這個決定時心里有多么痛苦?”
顧雅意搖頭,她只知道姜時泉住著她的房子用著她的車子刷著她的卡時,笑得多么開心。
“小意,大哥一直在向院方試壓。好在我一直在暗處疏通,才讓你的日子沒那么難過?!?p> 顧雅意眉梢微挑,忍不住嘲諷道:“這種日子還不叫難過?”
“……”姜時泉被噎住了,吶吶道:“這和你以前的日子當(dāng)然是沒辦法相比的。我和笙笙都在努力了,小意,請你再堅持一下好嗎?”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和我那妹妹那么熟了?!痹凇妹谩郑又亓苏Z氣。
姜時泉不假思索道:“當(dāng)然是為了共同的敵人,還有最愛的你呀?!?p> 這甜言蜜語信手拈來,她絲毫不懷疑顧雅意之所以會喜歡上姜時泉,就是因為那張能把黑都說成白的嘴??伤头且陔u蛋里挑個骨頭:“既然是敵人,為什么你還那么尊敬的叫大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苯獣r泉堅定地握著她的手:“小意你放心,我的心是向著你的!絕對、絕對不會向惡勢力屈服!”
顧雅意只覺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她在社會底層打滾了那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沒什么鬼話沒聽過。但是像姜時泉這樣的……還真是蠻少的。畢竟她當(dāng)時的階層,接觸不到小白臉這種生物。
姜時泉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沓文件,笑瞇瞇道:“小意,我把你托我保管的錢全部投資了。還有你轉(zhuǎn)到我名下的房子,也一起壓過去了。你先在這里簽個字,等你出來的時候,又是一個小富婆啦?!?p> “……”顧雅意只覺得三觀都要顛覆了,她連名帶姓地喊道:“姜時泉?!?p> 姜時泉一怔,深情款款道:“小意,你以前都喊我泉泉的。”
“……”她真的要吐了?!敖獣r泉,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到這種地步還能由著你擺布?”
姜時泉繼續(xù)走著言情男主的路線:“小意,我知道你在恨我,可是請你給我機會!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他說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奈何女主角一點兒都不上鉤。
顧雅意只是拍了拍手,涼涼道:“什么都愿意啊,那你出去吧。出去向右走,就有一扇窗。既然什么都愿意,那從三樓跳下去你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這兒的三樓真不算高,樓下還是超級厚的草坪。前不久有人親身示范了,是絕對摔不死的。運氣好一點,連后遺癥都沒有。
姜時泉臉色一僵,動了動唇道:“小意,你在開玩笑嗎?”
“你跳,我就簽了這些文件。”顧雅意語調(diào)平平,一點兒威脅的意味都沒有。
姜時泉臉上的深情都快要掛不住了:“小意,你難道真的瘋了嗎?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那該是什么樣子的?”她忍不住譏諷道:“姜時泉,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dāng)一回事了?”
“小意你!”
“一句話,跳不跳?”顧雅意捏著文件,面無表情。
姜時泉的臉色變了又變,由紅轉(zhuǎn)白轉(zhuǎn)青煞是精彩。若不是身為當(dāng)事人,她都想為姜時泉鼓掌了。
“小意?!苯獣r泉深呼吸著,好容易才恢復(fù)了快要裂開的深情:“我想我還是改天再來看你,你放心,我已經(jīng)囑咐過護(hù)士了,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痹撍赖模髅鞫歼M(jìn)精神病院了!怎么非但沒有瘋,還變得更加難搞了!
“慢走不送啊?!鳖櫻乓獯蛑乔?,隨意地?fù)]了揮手。
那腳步聲像是在泄憤般,每一步都踩得極重,像是把地板當(dāng)成了仇人。顧雅意摸著下巴,甚至有心情想著樓下的病人會不會投訴的問題。
當(dāng)腳步聲完全地聽不到后,她稍稍放松的心情再次沉重起來。她揉了揉臉,揚聲道:“如果看得還算滿意,是不是該給點兒小費?”
果然,一個身著白大褂的俊朗身影輕輕地走了進(jìn)來。如果,能忽視他臉上的嘲笑就更好了。
“顧雅意,你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顯然,傅子善是把全過程都看完了。顧雅意在心底嘆息著,臉上卻是掛起了淺淺的笑意:“我的眼光有多差,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言外之意便是,若是我的眼光不差,當(dāng)初又怎么會看上您傅大醫(yī)生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傅子善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不自然。待她細(xì)看時,卻又什么都看不出來。
傅子善薄唇微彎:“話能說得這么順溜,看來你再多住一段時間都沒有問題?!?p> “別!”顧雅意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傅子善,傅醫(yī)生,傅善人,求您拯救小女子吧!”她哀嚎著,如果可以真想抱住傅子善的大腿,以此表示她的鄭重程度。
“……”這堪比翻書還快的變臉,讓一貫沒什么表情的傅子善自愧不如。他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地瞅著顧雅意。
那不為所動的模樣,讓顧雅意暗自咬牙。她嬌嗔,還故作嫵媚地眨了眨眼睛:“你到底要怎么樣嘛!”
傅子善:“顧雅意,你眼角抽筋了?!?p> “……”她深呼吸著,扭扭捏捏道:“傅、傅子善,人家、人家愿意以身相許!”
“……”傅子善差點兒一個踉蹌地摔了。
他終于收斂了神色,淡淡道:“院方和你大哥溝通過了,他的意思是,若是我們醫(yī)院沒有辦法治好你,他幫你辦理轉(zhuǎn)院,親自把你送過去?!?p> 顧雅意也收起了所有玩鬧的心情,她下意識地想沖對方笑笑,卻怎么努力都笑不出來。
讓顧寫意親自幫她轉(zhuǎn)院?那么估計,她是真的得在精神病院困一輩子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豪門里的關(guān)系真的就那么薄弱么?明明是兩兄妹,顧雅意是跟在顧寫意的屁股后面長大的。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就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不管是什么東西都要搶,到最后,人人都知道顧家兄妹的窩里斗。哥哥險勝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妹妹送到了精神病院。
可這究竟是誰在發(fā)瘋呢……
顧雅意自嘲:“我明明就沒有病,怎么可能治得好?!?p> 她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終于讓傅子善露出了丁點的不忍?!澳阌袥]有什么東西想要的?我給你帶過來?!?p> 顧雅意迎著傅子善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你能幫我嗎?”
傅子善低嘆,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你怎么知道,不自由一定不好呢?!痹谝簧砺闊┑臅r候,倒不如身在一個簡單的環(huán)境中。
她執(zhí)著道:“自由價最高?!币槐犙郏褪沁@一方天地。這里分明就是一個囚室,她逃不了躲不開。這種感覺,真尼瑪?shù)谋锴?p> “我給你安排了新的病房,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委實沒有想好該拿顧雅意怎么辦,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丛凇f識的份上,他會盡量讓顧雅意好過一點。
顧雅意有些低落,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好在最后急剎車地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當(dāng)然要。”
也許是她太過于迫不及待,就像是渴望得到禮物的小孩子,讓傅子善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這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在傅子善臉上看到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她怔怔地望著傅子善,對方很快地察覺出來。傅子善收斂了笑意,清雋的面容又是面無表情。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那步子邁得很快,需要她小跑著才能跟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傅子善來了的關(guān)系,一直立在她門口當(dāng)透明人的護(hù)士不在了。順著傅子善走的方向,就能看到她剛剛和姜時泉提到的窗戶。眼下,長長的走廊除了他們,一個人都沒有。
馬上的,傅子善就轉(zhuǎn)彎了。從他的那個角度,就算回頭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鬼使神差的,顧雅意在窗邊停了下來。
窗簾隨風(fēng)舞動,調(diào)皮地在她臉上拂過。她摸著窗臺,往下探去。并不是放風(fēng)時間,在草坪上曬太陽的人少得可憐。
她魔怔般撐著窗臺,坐了上去。她沒有扶住任何一個支撐點,雙腿就那么晃呀晃著。
顧雅意微瞇著眼,忍不住回想著自己那并不長的一生。然后,不自覺地和顧雅意的人生重合。
“顧雅意!”身后,有一道急切的聲音響起。那聲線還是冷冷清清的,隱約聽起來像是含著一股怒意。
她有些想笑,傅子善有什么好生氣。就她對一個初中生做過的那些事情,重逢時傅子善沒有當(dāng)場變臉,甚至對她還算蠻好的,她一度覺得這是非常神奇的事情。當(dāng)然,她潛意識地就撇去了醫(yī)生的職業(yè)道德這一選項。
顧雅意眉眼彎彎,還有心情開玩笑道:“誒,傅子善,你覺得這么跳下去好不好呀?”
“你若敢跳,那就試試看!”
壓低的聲音讓她不禁打了個寒噤。她搓著手臂,嫣然一笑:“為什么不敢啊?!?p> 顧雅意發(fā)誓,她真的只是想要嚇嚇傅子善而已??墒菍Ψ侥菑埡脧氐椎哪?,委實太恐怖了。她一個不慎,就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