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逍遙正給上官璇涼涼的手指摸得極為舒服,半閉著眼睛“唔”了一聲,突覺手里多了樣?xùn)|西。
他這才留意到上官璇方才說的話,發(fā)覺她情緒突然低落,也斂了笑容,柔聲道:“阿璇,你說什么?什么只剩這半瓶了?”
上官璇跪坐在他身旁,將當(dāng)日別后如何遇見石鶴、齊云嘯,險死還生,得到《無疾神篇》,如何又隨凌紫藤去了清河、揚(yáng)州的經(jīng)歷述說給他聽。
鐵逍遙自與她分開復(fù)仇之事全無進(jìn)展,聽得上官璇經(jīng)歷如此驚險跌宕,明明見她好好的便在身邊也跟著一陣陣地揪心。待聽到她在清河、揚(yáng)州兩地的經(jīng)歷,神情又變得說不出的古怪,等她講完,似笑非笑地瞧著她道:“阿璇,這一年多來江湖上都傳慕楚幫的凌紫藤給你迷得昏頭昏腦,呵護(hù)有加。”
上官璇的臉登時漲紅,怒道:“誰這樣胡說八道?”
鐵逍遙卻笑嘻嘻地道:“這凌紫藤我久聞他大名,可惜一直沒有機(jī)會見到,改天一定要認(rèn)識認(rèn)識。這人先不說其它,眼光還是有的?!?p> 上官璇聽他說出這話,突如一陣輕風(fēng)吹來,熄滅了心中怒火。她抬眼端詳鐵逍遙,暗忖:“他這竟是在吃醋么?”心里欣喜,輕輕一笑:“那你可要失望了。凌堂主謙謙君子,哪里會像咱們鐵大俠眼光這么古怪?!笔諗苛诵θ?,幽幽嘆了口氣,不安道:“凌堂主對我恩情深重,唉,偏偏我卻害他名聲如此受損?!?p> 鐵逍遙不以為然:“人是我殺的,和你個小丫頭有什么關(guān)系,怎么有這么多自作聰明的白癡?要不要我跳出來在江湖上搖旗吶喊一番人是我殺的?不然我去把神鷹幫屠了,省得煩心!”
上官璇嚇了一跳,忙道:“別,你不要亂殺人!”
她嘆了口氣,兩手托腮望著火光,緩緩說道:“凌堂主這樣做,想來自有他的把握。這恩情,只有以后找機(jī)會慢慢償還了。我害得他被人笑,一時也沒有辦法。鐵大哥,你別再引人注意了,不說現(xiàn)在江云揚(yáng)已經(jīng)留意你了,今天是小刀王陳青槐,你再把什么大刀王,中刀王都招來,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什么報(bào)仇?”
鐵逍遙神情復(fù)雜地望著上官璇,道:“阿璇,我……”與她溫柔似水的目光相遇,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撫摸著她垂在腰際的秀發(fā),苦笑道:“大刀王’是我爹的名號,你這丫頭不要掛在嘴邊上。我不怕他們,便是陳青槐,再遇見了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我只擔(dān)心你……”
上官璇嬌俏地吐了下舌頭,全沒留意他欲言又止,笑道:“還是小心些,大不了先避一避,他叫‘小刀王’時咱們可都還沒出生呢?!?p> “小刀王”陳青槐成名甚早,他與鐵逍遙之父鐵寒朔并稱“大小刀王”并非是他技不如人,而是因?yàn)楫?dāng)時他剛剛二十歲出頭。
談到陳青槐,鐵逍遙眼神晶亮,道:“先前我自己在這里的時候,好好揣摩了下他的刀法,下次該不會這么狼狽了。”
上官璇想想傍晚時候,又有些后怕,暗忖幸好鐵逍遙對這“故人”一直心存提防,道:“鐵大哥,陳青槐說那把寶刀是你那秦叔叔從風(fēng)入衣那里得來的,你說是不是真的?”
鐵逍遙眉頭微皺:“你還記得那次我們在山神廟看到風(fēng)入衣的情景么?我到覺著陳青槐在這點(diǎn)上沒有騙人,那把刀應(yīng)該的確是秦叔叔帶到山莊的,不然憑我爹和我四師父的交情,他若得到了‘十七寸骨斬’一定會和四師父提及?!?p> 火光在鐵逍遙臉上搖曳,他出了會兒神,又道:“我當(dāng)時太小了,他們一家人……秦叔叔人很俊逸,他的夫人長什么模樣我實(shí)在記不清了,他們的兩個女兒,大女兒比我大五六歲,不大和我們一起玩耍,她叫什么名字?”
鐵逍遙陷入回憶,輕輕搖了搖頭,沉吟道:“秦叔叔很寵他的小女兒,我還是對蟈蟈兒印象深些。究竟是誰將寶刀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上官璇想起他嘲笑陳青槐的話,道:“他們有人活下來么?”
鐵逍遙嘆了口氣:“那奸賊找了商氏兄弟一批嘍羅來,就是為了斬盡殺絕。他們不會有我這么好運(yùn)?!闭f罷攬住上官璇肩頭,道:“算了,阿璇,見著你本是件高興的事,就不提這些煩心事了,江湖不就是這樣么,誰都會有這么一天。”
兩人說了這大半天話,不覺已將至深夜。上官璇拿出干糧兩人吃了,又將火生旺,火光熊熊,木柴燃燒的剝剝聲此時聽來極為悅耳。
上官璇將頭靠在鐵逍遙懷中,想起上次二人在此過夜的情景恍如隔世,低聲道:“鐵大哥,上次在淮河邊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便悄悄離開了?”
鐵逍遙輕撫她秀發(fā),好半天“唔”了一聲。
上官璇又道:“鐵大哥,吹支曲子給我聽好么?”
鐵逍遙取出短笛,湊在唇邊輕輕吹起來。笛聲溫柔,卻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哀愁。
上官璇伏在他懷中,聽著曲子中的柔情蜜意,心中滿足之極,她十分想向鐵逍遙要一個相守的承諾,不知怎的,竟沒有勇氣問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璇漸已睡眼朦朧,她在鐵逍遙懷中翻了個身,躺得更舒服些,低聲道:“鐵大哥,別再離開我了好么?”
鐵逍遙停下笛聲,見上官璇已沉沉睡去,竟是在夢中臆語。
鐵逍遙雙臂將她抱緊,低頭將下巴抵在她冰涼的額頭上,眼望篝火,怔怔地出神。
上官璇醒來時,天已大亮,她猛地坐起,卻見一件棉衣蓋在自己身上,一旁的柴堆灰燼冷透,鐵逍遙不見了蹤影。
上官璇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暗道:“他又丟下我一個人走了。”站起身搶到洞口向外一望,松了口氣,鐵逍遙正背朝她坐在父母墳前。
上官璇微微一笑,一縱躍到平地,叫道:“鐵大哥!”向他走過去。
鐵逍遙聞言轉(zhuǎn)回頭來,上官璇見他雙目微陷,神情憔悴,奇道:“你一晚沒睡么?”
鐵逍遙苦笑一下,望著她漸走到跟前,突然下了決心,道:“阿璇,有件事你莫怪我,你師父是我殺的。”
上官璇呆住,道:“你說什么?”
鐵逍遙重復(fù)道:“你師父師娘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