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吳長水已是定下心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一艘海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更何況,這船不過是劃在胡萬里名下而已,實際還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等若是分一艘船的利潤出去而已,若是不能自由貿(mào)易,便無須交付,基本上不擔(dān)什么風(fēng)險。
至于培養(yǎng)船上各色船員,這倒沒什么,添置新船,他也要招募人員,順帶的事情而已,思忖已定,他便微笑著道:“胡大人既是有意于海上貿(mào)易,在下自當(dāng)鼎力相助,在下在半年內(nèi)送一艘全新的千料以上的三桅大海船給胡大人?!?p> 聽的他一口應(yīng)承認下來,胡萬里不由大為欣喜,看樣子海貿(mào)的利潤果然高,而且怕是還超乎自己的想象,既然吳長水能夠同意,可見他的條件并不苛刻,其他的海商想來應(yīng)該也會同意這個法子,如此一來,他只要能夠打破當(dāng)?shù)睾I虒υ赂鄣膲艛啵憧梢圆毁M吹灰之力的得到一只小船隊。
當(dāng)下他便拱手一揖,道:“如此,便先行謝過世叔了。”
吳長水忙還了一揖,道:“胡大人何須如此客氣。”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每年春節(jié)前后,船隊便要自月港啟航,如今轉(zhuǎn)眼便進入十月,胡大人能否盡快啟程赴任,錯過今冬,便要等至明夏了?!?p> 赴任?他接任的時間是十二月底,再說南京一路到福建,路又不好走,兩個月能夠趕到福建便算不錯了,這可急不來,不對,這不是已經(jīng)有海船了,何必再走陸路?當(dāng)下他便笑道:“世叔可是準備用海船送一程?”
吳長水含笑道:“海路比陸路快捷許多,而且也省卻跋涉之苦,胡大人既有意于海貿(mào),也該熟悉一下航海的情形,安全問題絕對無須顧慮,在下遣犬子隨胡大人同行,如何?”
“行,就有勞世叔安排。”胡萬里爽快的道。
送走吳亦有父子倆,胡萬里心里不由一陣興奮,在房間里踱了兩圈,正想下樓,幕賓薛良輔卻是腳步匆忙的走了進來,微微一揖,他便道:“堂翁,聽聞南京監(jiān)察御史佘勉學(xué)、方日乾已上書彈劾堂翁狎妓飲酒?!?p> 胡萬里還了一禮,讓座之后,才含笑道:“先生對此如何看?”
略一沉吟,薛良輔才斟酌著道:“太祖皇帝時,對官員宿娼深惡痛絕,定律,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雖赦,終身弗敘。自正德朝以來,官員挾妓飲酒已乃平常事,然《明會典》仍明文規(guī)定,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減一等,若官員子孫宿娼者,罪亦如之。
挾妓飲酒與宿娼自不能等同,但南京監(jiān)察御史上書彈劾堂翁之罪名乃是狎妓飲酒,挾妓與狎妓,一字之差,卻是暗指堂翁宿娼,堂翁不可小覷。
雖則如今僅只兩名言官彈劾,但晚生竊以為,對方有投石問路,試探嘉靖帝態(tài)度之意思,一旦嘉靖帝懲處堂翁,一眾觀望之官員必然乘機攻訐張閣老,堂翁半途改授任職自然是張閣老的授意,他們定然以此大加攻訐?!?p> 這年頭的文官,可真是殺人不見血,微微沉吟,胡萬里才道:“學(xué)生今日一直遣人在留意曲中二女,并無公門中人上門傳訊或是問訊,他們難道不須收集證據(jù)?”
薛良輔微微一笑,道:“言官乃風(fēng)聞奏事,無須證據(jù),一旦要懲處堂翁,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
胡萬里微微搖了搖頭,道:“學(xué)生倒不如此看,秦淮名妓從良者甚眾,若是二女從良,何處去尋?南京言官眾多,為何此事僅只兩名言官彈劾?
學(xué)生今日琢磨了半晌,如今官員挾妓飲酒,狎妓游樂之風(fēng)甚眾,這寬松風(fēng)氣來之不易,沒人愿意破壞這種風(fēng)氣,再說了,十里秦淮,對南京官員們而言流淌的都是銀子,真要大肆整肅,無異于斷人財路,因此,無人愿意追究此事,那兩名言官可能只是為了搏取名聲?!?p> 聽的這話,薛良輔不由微微一愣,隨后才微笑道:“堂翁此說亦不無道理,確有此種可能,不過,那兩名言官確是居心險惡,堂翁不可大意,倒是讓二女從良,不失為一良策,此實乃釜底抽薪?!?p> 釜底抽薪,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確實該找人為二女贖身,沒了兩女,這事便死無對證,正自想著,薛良輔將寫好的建言遞了過來,道:“堂翁看看,若有不妥之處,亦好修改?!?p> 胡萬里將燈挑亮了一些,細細看了一遍,不由微微點了點頭,這份建言寫的極為老練,對于革除驛站弊端之事,只列弊端,卻無觸及根本的建言,倒是對科舉革新卻述說的甚為詳細,完全符合他的本意。
略微沉吟,他才道:“先生這兩日幫著收集一下月港的情況,咱們可能乘船赴任,在月港落腳?!?p> 乘船?這感情好,省卻了跋涉之苦,閩道之難行,薛良輔可是一清二楚,但身為幕賓,他卻得提醒東翁,略一沉吟,他便道:“乘船倒是便捷,不過朝廷禁海,堂翁是官身,此事萬不可泄露出去,否則便是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再則,到了月港,堂翁亦須掩藏身份行跡,以免留下破綻?!?p> “多謝先生提點?!焙f里含笑說道,對這個幕賓,他是真心滿意,身邊隨時有一個熟知大明各種律法和官場規(guī)矩的幕賓,實是方便不少。
稍稍遲疑了一下,薛良輔才道:“堂翁,若要釜底抽薪,須得找姓名籍貫虛假者,如此才能無跡可尋?!闭f完,他便一揖告退。
待薛良輔告辭之后,胡萬里將那分建言細細抄錄了一遍,才下了樓,一見他下來,孫光輝便迎了上來,道:“都辦妥了?”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道:“放心,這點小事,何足掛齒?”說完,他便道:“子襄呢?”
“呵呵,他倒沒事人一樣,在樓臺上喝酒賞景呢?!睂O光輝笑道。
“今日悶了一天,既如此,咱們尋艘畫舫,去秦淮河上喝酒?!焙f里輕笑道。
孫光輝微微搖了搖頭,道:“被彈劾了,長青還有如此好興致,等等罷,夢然馬上就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