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元璋內(nèi)心最大的恐怖也是他最不愿意承認的事實,但是在張士信的壓力之下,朱元璋還是說出了真相:“我不在意姓柳的搶了我多少女人搶了我多少兵馬,但是他兵馬擴張得比我快得多,這絕對不能容忍?!?p> 年初柳易與金花娘子投奔亳州身邊只有一二十人,可他們南下的時候就有三個千戶近千之眾,等到柳易橫空出世當著朱元璋的面搶走了郭蘊玉與巢湖水師瞬間就擴張成上萬之眾。
但那個時候朱元璋也有二萬七八千人,只要稍稍努力就能擴充到三萬人,同柳易這支萬人規(guī)模的巢湖水師相比自然有著心理優(yōu)勢,但問題在于大半年過去左營雖然也擴張到四萬之眾,巢湖水師卻在不知不覺間突破了兩萬人,甚至無限接近兩萬五千人的規(guī)模。
這才是朱元璋最不愿意承認的事實,正所謂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這半年來水營一直都是穩(wěn)打穩(wěn)打,講究“不求全勝只求不敗”,與左營大勝大敗大起大落的風格完全不同,但悄無聲息地就把兵馬擴充到兩萬三千人,這讓朱元璋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鏟除柳易與巢湖水師。
但張士信仍然是步步緊逼:“朱元帥您這話確實在理,但是那位既然到了揚州,你們滁州這個時候干上一架,會不會讓胡元占了便宜?如果拿不下集慶或是讓胡元反攻得手等于前功盡棄!”
這是張士誠、張士德與張士信始終沒辦法想明白的一點,朱元璋哪怕有一千個不得不解決柳易的理由,但也要拿下集慶路站穩(wěn)腳跟再動手,現(xiàn)在動手簡直就是自取滅亡。
但朱元璋卻是自信滿滿:“正因為誰都以為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所以我才必須抓住機會,至于為什么選擇現(xiàn)在這個時候,一方面是有你們昆促兄弟相助,另外一方面是我在集慶城里有信得過的盟友跟我一起解決巢湖水師!”
張士信現(xiàn)在信了一大半,朱元璋光靠自己的力量肯定無法解決柳易與巢湖水師,即使能僥幸解決巢湖水師也無法善后,但他外有張士誠集團相助,集慶城內(nèi)又有內(nèi)應響應,這事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但空口無憑,張士信必須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才能做出決定:“朱元帥,請你務必告訴我誰是你在集慶城的內(nèi)應。”
朱元璋早就料到張士信會這么問,他給出一個熟悉而出人意料的名字:“義兵元帥陳兆先?!?p> 陳野先死后他統(tǒng)領的兵馬就落入陳兆先之手,但是這支義兵很快就陷入了五分四裂的局面,少主與老將之間斗得不可開交,加上行臺與行省都想抓住這支兵馬導致陳兆先真正能夠掌握的兵馬不到五成,在這種情況下陳兆先自然選擇了朱元璋,而這也是朱元璋的最大底牌。
與總能棋高一著的柳易相比,陳兆先實在太稚嫩,朱元璋覺得自己有一百種收拾陳兆先的辦法。
而張士信更想把水攪渾了,讓江東路一直混戰(zhàn)下云,只可惜那位既然已經(jīng)到了揚州就必須快刀斬亂麻:“好!就照朱元帥的意思辦,不過朱元帥可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常州路歸屬我們大周國!”
這是朱元璋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雖然拿到了集慶路,但是近在咫尺的常州路卻要交給張士誠集團,但朱元璋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只要你們高郵能幫我拿下水營,我什么條件都能答應!”
“成交!”
柳易并不清楚一個專門針對自己的陰謀正在緊鑼密鼓地實施之中。
這段時間依然是柳易的歡樂時光,不但有孫月容紅袖添香,郭蘊玉的多數(shù)時間也呆在江南,而且金花娘子也不把他當外人,今天她就專程過來參加了柳易的家宴。
今天的主食是黑魚火鍋,金花娘子往里加了一片片羊肉自然就更鮮,連湯帶肉都讓人沉醉,金花娘子是越吃越開心,甚至在家宴說起了軍國大事:“馬上就過年了,我跟月容清點了一下,結果嚇了一大跳,我們水營現(xiàn)在居然有兩萬四千名將士!”
這個數(shù)字僅僅包括可戰(zhàn)之兵,如果把閑雜人員、眷屬、老弱都算進去那是一個更加驚人的數(shù)字,只不過柳易還是有些不滿意:“一年辛苦下來總要有些成果,這些都是金花姐的功勞,只可惜咱們現(xiàn)在只是兵強馬壯,讀書人太少!”
孫月容聽到這馬上提出了質(zhì)疑:“怎么能說讀書人太少,咱們水營能說會道的書生絕對不少?!?p> 柳易在這件事上卻有著自己的看法:“那些人只是書生,不是真正的讀書人,咱們水營這些書生加起來也不如我的賢內(nèi)助,我所說的讀書人即使不是有實力有能力的進士相公也得是有名望的地方賢達才行?!?p> 柳易這段時間總結過紅巾軍起事的經(jīng)驗教訓,很清楚紅巾軍起事雖然摧枯拉朽,項普略帶著幾百白蓮教徒就能席卷連下四十余城,但是一方面不斷攻城略地一方面卻是不斷丟失地盤反復易手,根本沒有幾塊穩(wěn)固的根據(jù)地,導致大好局勢瞬間翻盤。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自然是那些有聲望的“讀書人”站出來組織義兵,不管紅巾軍在戰(zhàn)場上獲得多少勝利,最后都無法在地方上站穩(wěn)腳根,而且不管是徐宋紅巾軍還是韓宋紅巾軍都難以解決問題,只有朱元璋集團經(jīng)過努力才成功完成了轉(zhuǎn)型,不斷有讀書人前來投效。
現(xiàn)在巢湖水師營中能寫字能算賬的“書生”確實不在少數(shù),但是別說是有名望有能力的進士相公舉人老爺,就是秀才都沒有,現(xiàn)在來太平、滁州投奔龍鳳政權的讀書人都是直奔左營,根本沒把巢湖水師放在心底:“現(xiàn)在我們水營最欠缺的就是有能力有聲望的讀書人,只要有這樣的讀書人咱們就能打下一塊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
柳易之所以說這么多,關健還在于巢湖水師并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只有屬于自己的各處水營水寨,但這些營寨距離朱元璋的營寨最多也就是幾里地而已,相互犬牙交錯,真要動起手來兵力劣勢的巢湖水師肯定要吃大虧。
反觀朱元璋的左營情況就不一樣,不管是江北還是江北左營都有著只屬于左營的幾塊地盤,但巢湖水師想要拿下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就得有能力有聲望的讀書人站出來合作。
雖然這大半年來,巢湖水師的兵馬從區(qū)區(qū)萬人擴張到近兩萬五千人,但是讀書人不肯合作一直是柳易的一塊心病,金花娘子卻覺得這事好辦:“讀書人雖然有很多硬骨頭,但只要殺得人頭滾滾,自然會有人識趣!”
這是紅巾軍的一慣作法,他甚至提出了“摧富濟貧”的口號吸引了海量饑民入伍,但這樣一來讀書人組織義兵者越來越多,柳易肯定不贊成:“金花姐,亂世之中能少殺人就盡量少殺人,真要殺人也要想清楚利害得失,不能胡亂殺人,只要我們以誠待人,讀書人肯定蜂擁而來!”
金花娘子的看法跟柳易完全不同:“憑什么不能殺人?只要殺人夠多,讀書人自然會放低身段,以誠待人這話小易你半年前就說過無數(shù)遍,可到現(xiàn)在有幾個讀書人過來投效,都是直奔左營與朱元璋去了,我覺得到了殺人立威的時候!”
孫月容更欣賞自己丈夫的看法:“金花姐,您這就想錯了,殺人立威可以,但亂世之中成就王霸事業(yè)就必須想清楚什么時候才能殺人立威,夫君最近要和朱元帥好好談一談,左營那邊卻一直沒回復,這個時候怎么能殺人!”
柳易這次向左營與朱元璋主動示好,甚至提出由朱元璋選擇談判地點,但是朱元璋一直沒有回復,但越是如此孫月容就覺得越要和左營緩和關系,而金花娘子卻完全相反:“我就是想和左營好好談一談,所以才建議元帥要殺人立威,只要殺掉幾個人朱元帥自然會出面!”
柳易知道金花娘子是為自己考慮,但聽到這他不得不站出來:“金花姐,您說得很對,而且在攻克集慶城之前朱元璋與左營不能拿咱們怎么樣,但是咱們既然要與左營談判,自然得有幾分誠意才行!”
說到這他對朱元璋是越發(fā)百感交集,而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郭蘊玉卻是突然開口:“既然夫君要與朱元帥好好談一談,那不如把這件事交給我去辦!”
柳易吃了一驚,他沒想明白郭蘊玉怎么說服朱元璋,倒是金花娘子已經(jīng)想清楚了:“馬秀英?”
“對!”郭蘊玉點了點頭:“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江北與馬秀英斗法,馬秀英倒也是厲害角色,雖然還在坐月子但發(fā)號施令有模有樣,過去怎么沒看出來,不過她既然在坐月子我只能給她面子,現(xiàn)在我過去找她,她也得給我面子吧!”
實際情況與郭蘊玉的說法稍有出入,雖然兩個人的丈夫在江南斗得不可開交,但兩個女人在江北卻建立起一種既斗爭又合作的特殊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