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提舉完全無法理解賀惟一的這種擔(dān)心:“丞相,江淮如若多事,對朝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果放在以前,江淮多事對元廷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畢竟江淮是戰(zhàn)亂之源,但現(xiàn)在的情況卻完全不同,江淮幾乎盡為張士誠、劉福通、朱元璋、趙君用與巢湖賊所有,就連揚州都處于失守邊緣。
江淮多事這些流賊自相殘殺的話朝廷肯定會拍手稱快,說不定還能借機招撫一兩個賊首。
但賀惟一的聲音卻帶著幾分滄桑:“我如果北歸濟寧的話,這些流賊肯定是自相殘殺,三五月之內(nèi)對朝廷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當(dāng)這些流賊真正決出勝負(fù),恐怕朝廷就要大禍臨頭了!”
只是這些道理賀惟一都明白,京兆賀氏是忽必烈宿衛(wèi)出身,世世代代都是不折不扣執(zhí)行朝廷命令而著稱,因此賀惟一只能苦笑一聲:“也不知道這些江淮流賊誰能笑到最后,是張士誠、韓林兒、趙君用還是劉福通?”
他并沒有把巢湖水師與柳易算進去。
張士誠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把鞋子給踢飛了:“太平丞相這就要走?這怎么能行,怎么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走?”
現(xiàn)在的張士誠住的周王府雖然只是臨時掛了牌子,但卻是平江(蘇州)城內(nèi)最奢侈的吳子城改建而來,數(shù)不盡的金碧輝煌榮華富貴,他住進來之后就有一種樂不思蜀的感覺。
金銀珠寶、女樂珠釵、琴棋書畫、怒馬鮮車、亭臺樓閣、雕欄玉砌……
反正張士誠這個私鹽販子想到與想不到的一切在周王府里都應(yīng)有盡有,如果不是太平北歸的消息,張士誠覺得自己能在周王府上呆上一輩子。
張士誠原來是鼓足勁頭想大干一場,常州府、江陰州、平江路都已經(jīng)盡數(shù)拿下,下一步就是攻略松江府、嘉興路、湖州路與杭州路,進而把浙東浙西兩道都拿下來。
平江路的紙醉金迷讓張士誠快找不著北,若是能拿下浙東浙西兩道,張士誠覺得自己就也沒有任何追求,不說別的,松江與杭州都是比平江路還要繁華的地方,能拿下這樣的好地方他張士誠完全心滿意足。
只是誰沒想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淮南行省左丞相兼揚州行樞密院知院賀太平突然決定北歸大都,雖然太平坐鎮(zhèn)揚州的這段時間幾乎是一事無所,包括張士誠軍在內(nèi)的三路反賊卻是席卷江浙行省勢如破竹,但是張士誠很清楚太平北歸代表著什么:“朝廷不要江淮了,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雖然已經(jīng)開國建號自稱皇帝,但是穿著龍袍的張士誠心態(tài)完全沒轉(zhuǎn)過來,他開口就是“朝廷”,仍然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大元子民來看待,而他兄弟張士德的看法就完全不一樣:“那能怎么辦?自然是抓住這個機會成就霸業(yè)!”
雖然賀惟一在揚州一事無成,但是只要他在揚州,元廷就不會放棄南征計劃,肯定會源源不斷派大軍南進。
雖然在高郵城下奇跡地?fù)魯×嗣撁撠┫嘤H領(lǐng)的四十萬大軍,但“奇跡”這個詞就代表數(shù)不盡的艱辛、背叛與挫折,那樣的經(jīng)歷張士誠不愿意重復(fù)第二遍。
只要賀惟一還在揚州坐鎮(zhèn),就代表著朝廷并沒有放棄收復(fù)江淮江浙的計劃,包括察罕、李思齊在內(nèi)的諸路大軍隨時加入江淮戰(zhàn)場,因此朱元璋、張士誠、柳易以及江西紅巾軍保持著一種極其脆弱的盟友關(guān)系。
雖然這種盟友關(guān)系承隨時可能破裂而且雙方在邊境上有著數(shù)不清的糾紛,但賀惟一在揚州一日,張士誠就能從容經(jīng)略浙東浙西,攻下平江路之后他已經(jīng)全力攻略松江府,只是誰也沒想到賀惟一會在這個時候走人:“士德,誰不想成就霸業(yè),但是朝廷既然召回了太平丞相,江淮恐怕就要多事了,朱元璋與柳易肯定會也看上了兩浙這塊肥肉!”
雖然之前已經(jīng)與朱元璋達成了共同瓜分江浙行省的盟約,甚至還達成了一起解決巢湖水師的密約,但所有這些盟約都是一張廢紙,元廷既然召回賀惟一,形勢肯定發(fā)生劇變。
但是張士信覺得情況沒那么糟:“大哥不用太急,滁州紅巾與巢湖水師可不是一路人馬,我估計著賀惟一這一走,朱元璋與柳易首先要打起來!”
張士信作為張士誠的使者親自跑了趟太平路,很清楚滁州紅巾與巢湖水師雖然打著同樣的旗號,實際上卻不是一路人馬,雙方的關(guān)系可以用勢如水火來形容,朱元璋總想利用張士誠來解決巢湖水師,所以他覺得元廷召回賀惟一之后滁州與巢湖多半會打死,自己在一邊看戲就行了。
張士誠雖然進了周王府之后就一直迷醉于紙醉金迷之中,但這個私鹽販子出身的梟雄卻有驚人的敏銳直覺:“巢湖再怎么鬧也打著龍鳳旗,再說了他們只有一個多縣的地盤,拿什么去跟朱元璋鬧,我估計他們肯定還是會朝咱們來!”
雖然張士誠把江陰州、平江路與常州路都拿下來甚至準(zhǔn)備全取兩浙,但是剛剛渡東立足未穩(wěn),絕對是朱元璋與柳易眼中的一塊肥肉,張士德的看法也與張士誠相近:“我們得有所準(zhǔn)備,松江、湖州還有杭州嘉興肯定都要拿下來,但是集慶與鎮(zhèn)江肯定會朝咱們下毒手,咱們得有兩手準(zhǔn)備……”
只是張士德的話沒說完,張士誠已經(jīng)跳起來了:“不好,常州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