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賬冊做什么,”楊氏十分不解,“是想學(xué)理家,還是要查什么事?”
管沅輕輕搖頭:“都不是,我打算拿人做筏子了。對府里的開支用度,我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但要翻了賬才能告訴娘親一個準(zhǔn)信。”
實則壓根不是什么疑惑,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整體的想法。
楊氏抿茶想了想,才復(fù)又回頭看向女兒:“怎么突然想到要做這件事?”她怕女兒聽了什么人攛掇,給人當(dāng)槍使了。
畢竟此事非同小可,一來就說要看三年的賬,再聽管沅的口氣,只怕不是小動作。
“娘親放心,”管沅安慰道,她也感受到母親的擔(dān)心,“這件事,我也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再任由二太夫人壓著,如今是小虧,日后就是大虧?,F(xiàn)在吃虧少,忍下去了往后受欺負的地方會越來越多。我不能再無動于衷,必須把主動權(quán)我在自己手中?!?p> 楊氏聽了女兒這幾句話,不無驚訝。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最終沒有說。
管沅一直是懂事的好孩子。去田莊之前,她傷心哽咽,管沅卻笑著安慰她。難道女兒心中真的沒有痛沒有怨嗎?
婚事就是女人的一輩子,無論哪個小娘子,都不可能沒心沒肺到連自己的婚事都不在意吧?
然而在她替女兒傷心的時候,女兒只是笑著安慰,她心里又承受了怎樣的苦和委屈?
如今……楊氏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拒絕,更沒有立場勸解什么。
吃虧的終究是女兒,而且不是小虧,是一輩子的大虧。
“貪多嚼不爛,三年的賬冊你慢慢看,有把握了再行事。”楊氏輕聲叮囑。
管沅堅定地點頭:“謝謝娘親。此事十有八九會驚動管洛,管洛再告訴二太夫人。您注意一下那些丫鬟仆婦,哪個多舌走漏了消息。到時候如果真的被二太夫人問及,我自有主張,娘親置身事外就好?!?p> 定遠候府中饋三年的賬冊被抬回含露居,管沅則在燈下翻看起來。
前世她在廬陵幫大舅母理的都是楊家敗落后的爛賬,所以如今定遠侯府的賬目難不倒她。
而此時少年挺拔的身姿在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現(xiàn):“她好像要查什么東西,打探清楚告訴我,別走漏了風(fēng)聲?!?p> 中年男子態(tài)度恭敬:“是,小的一定盡快?!?p> 第二日,管沅把柳嫂請了過來。
“上次我說的生意,不知柳嫂考慮好了嗎?”看茶落座,管沅便切入正題。
柳嫂似有愁色:“我還是怕給姑娘做砸了,要不,從小一些的開始,先做一點看有沒有起色?沒有起色的話,我賠銀子給——”
“說的都是什么話,”管沅連忙打斷她,“做生意當(dāng)然有賺有虧,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從小做起倒是合了我的意思,我想著,就算做起來也不用太大?!?p> “姑娘為何這樣說,做生意難道不是越大越好?”柳嫂驚訝。
她自田莊回來以后,把情況和寧護衛(wèi)都反映了。
寧護衛(wèi)后來給她的意思是:生意上的事,聽三姑娘的就成。
而她如今才明白,三姑娘的想法的確有別于常人。
管沅搖頭解釋:“柳嫂可聽說過物以稀為貴?一個好書家,絕不會日日夜夜寫字賣錢,而是寫的少卻要寫的精。假如這樣造型別致材質(zhì)名貴的珠釵多了,那就不值錢了。越是稀罕人們就越要爭相追捧?!?p>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柳嫂如醍醐灌頂一般,接著又開口懇求,“我家小姑不敢勞煩姑娘安排,我?guī)е黄饚凸媚锎蚶砩饩褪??!?p> “這如何使得?辦法我都想好了,整好我如今要請個西席,就說柳姑娘是西席先生的侄女,客居在府里就成。”管沅早打算得好好的。
而這個西席不是別人,正是書齋的掌柜。
名為西席,實則隔幾日給她報報賬,順帶請教些生意上的竅門,如此一來也能做到祖父所言強干無聞了。
柳嫂聞言更是好奇:“姑娘要請西席?”
管沅只是點頭沒有多說,另外又囑咐了柳嫂一通:“你的東家是我,這件事一個字都不能提,被人問起你也不要說。”
“我省得,姑娘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傳出去名聲不好?!奔幢愎茔洳徽f,寧護衛(wèi)也仔細囑咐過柳嫂此事。
兩人又商討了一番細節(jié),管沅才送柳嫂離開。
待到管洌下衙時分,管沅去了清水堂。
盛夏荷花映日紅,穿過內(nèi)院通往清水堂的湖畔廊橋,管沅便聽到前方隱隱傳來人語。
“大妹妹,我并沒有這樣一本書,”管洌言語平淡,顯然不太想搭理管洛,“你要是想找,還是去三妹妹,或是我母親那里吧。”
“大哥,我明明記得你有,你就幫我再找找唄!”管洛一副哀求的可憐模樣。
管洌強按下心中的不耐:“我已經(jīng)找過了,的確沒有。我還有客,大妹妹先回去吧。”
他發(fā)誓他一定要問清楚管沅,永國公的次女柏柔嘉到底是什么樣的小娘子。
假如是管洛這種煩死人類型的,他就是冒著丟官的危險,也得把親事退了!
隱于竹林后的管沅默不作聲。
管洛纏著哥哥想做什么?借機見齊允鈞?好叫齊允鈞動心把定親的人選換成她?
正想出去嘲諷管洛一番,壓壓她自以為二太夫人給她撐腰就囂張起來的氣焰,一聲輕快的問好阻下了管沅就要邁出去的腳步。
“我說怎么通傳的小廝去了那么久,你還千呼萬喚不出來,這是遇到什么事了?”齊允鈞步履輕盈地走過來,就看到管洌和管洛似乎在說什么。
“見過齊公子?!惫苈彐虫虫面孟螨R允鈞行了一禮,低著頭,眸光卻微微抬起,只盼齊允鈞能看過來。
然而齊允鈞客氣地回了禮,便轉(zhuǎn)過去只顧同管洌說話:“恭桓請你吃飯,說有事請你幫忙,宴席我在孝期不好出現(xiàn),但作為中間人,話我總得帶到。你要是今日不得空,”說著這才淡淡瞥了眼管洛,又看向管洌,“我就回他說下次。”
管洌一聽是謝丕謝恭桓相請,急忙否認:“并沒有什么事,我今日前往就是,但不知,謝編修所為何事?”
謝丕中探花之后,已經(jīng)入了翰林院當(dāng)正七品編修。
“替他長子開蒙的西席前些日子丁憂回家去了,他正愁苦此事,想請你那位高人出山。”齊允鈞說到這里故意咳嗽幾聲。
高人是誰,齊允鈞早就知道了。但他在外人面前,也只能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來見管洌。至于管洌怎么解釋怎么敷衍——
他更想知道,她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管洛眼見這兩人侃侃而談,根本沒把一旁的自己放在眼里,早就急了:“齊公子有什么要事不如進屋再說,站在院子里,天氣炎熱也沒有茶水。洛兒恰巧帶了些綠豆湯過來,解暑是最好的……”
竹林后的管沅淡淡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自己的含露居。最要緊的消息她已經(jīng)聽見了:謝恭桓想為長子請她做西席?也罷,這樣的事交給哥哥應(yīng)付就好,她出不了什么力氣。
至于刻意獻殷勤的管洛,她才沒興致看管洛唱戲,更沒打算自己也出去唱一角。
然而管沅的腳步剛剛走出,竹林外的管洛突然驚叫一聲:“誰在那里!出來!”
管洛看到的,自然是竹枝搖曳間隱隱現(xiàn)出的天水色裙裾。她并非不知道在那里的是管沅,她故意把管沅喊出來,為的就是給管沅一個下馬威——
好叫你看清楚,到底誰才是這一局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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