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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朝煙云

閃回:定云:定云產(chǎn)子(7)

璟朝煙云 弄笛吹簫人 1467 2017-11-13 17:33:45

  李伯玉在我身邊入眠,而我卻怎么也睡不著。人皆道我孕后身體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害怕。這宮中的人,都是戴著假面的。那日李璟從昭陽宮把我抱了出來,重新撂在云暖樓上,我的新一輪噩夢便又開始了。先是那水清挺著個肚子來訪我,說話間告訴了我一件秘事:

  原來她說,她肚里的孩子,卻并不是景通的!

  我把樓門鎖閉了,聽她說話,額上不禁生汗,我急忙問她:“你把這事兒告訴我做什么?”

  水清的臉依舊美麗,而且年輕,心里卻不知打著什么主意,“定云!你也是楊氏之人,難道你一點都沒心肝么?我當(dāng)年廢你功力,這都是讓皇的遺旨,可是……你畢竟是讓皇親女,難道你就一點都沒有骨肉之情嗎?你不知道,現(xiàn)在唐國已經(jīng)大不如前,劉承勛當(dāng)年貪墨德昌宮內(nèi)帑,被昇元帝查沒的不過九牛一毛。剩下的,自己挪用一部分之外,他還勾結(jié)宋齊丘把珍寶運到九華山秘庫之中,意圖擁立保寧王謀反,由宋齊丘獨掌朝政。如今這一大筆財富,已在我楊氏的密探掌握之中??墒抢瞽Z這個昏君,對劉承勛的所為完全沒有追究,自昇元帝駕崩之后,他還依舊用他這等人為將鎮(zhèn)守一方;查文徽鎮(zhèn)守建州,盤剝一方,造下無數(shù)冤孽;一旦我楊氏舊族振臂一呼,立刻就一呼百應(yīng),唐國……”

  “他坐在上面,自有看不見的地方。”我斜倚繡榻,手里撥弄靠墊上的雙鴛花繡,聽了這話,有些驚惶,但故作安閑,冷冷打斷她道:“但水清,唐國若倒了,對你也沒有什么益處。楊氏已經(jīng)被禁永寧宮,憑幾條漏網(wǎng)之魚,能翻出什么大浪?你收手吧,孩子的事情,李璟不會知道。我不會讓他知道,且他也不疑心于你?!?p>  “哈哈……”水清脫俗的臉上帶著輕蔑的冷笑,“楊定云,你當(dāng)你的恩寵可以長久么?你也不想想,宮里頭,自鐘皇后算起,哪個不曾有過你現(xiàn)在這樣的日子?旁人不說,只說那馮曼曼,盛寵之時,聽說那李璟寧可被諫官罵死,也要撥給她十萬緡脂粉錢!”

  “這就不勞你掛心了?!彼宓脑捯汛林形业耐刺?,我想如今我年紀(jì)已大,所靠的姿容已剩不多,景通喜新厭舊的名聲在外,萬一一旦我陷于情網(wǎng),恐怕王星兒的昨日,就是我的明日!我不覺心里忐忑不安,一陣陣煩躁不已,對她道:“若他當(dāng)真負了我,我離他去了便是。我拒不要他的名分,不就正是為了這個?咱倆別過,你好自為之吧。”

  水清一手搭著微凸的肚子,看向我的目光就好像這秋日的寒月,清幽而冷艷,“你想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么?我告訴你好了,是史守一的!我自當(dāng)走了,也奉勸公主一聲,好自為之!”

  凌水清走后,我嚴誡樓中眾人不許透露她的來訪,誰知沒過幾日,鐘皇后又派了木棠過來伺候我,木棠又反客為主,叫汐萍來請我去昭陽宮里謝恩。

  昭陽宮的素珠姑姑,告訴我說六皇子有疾,皇后娘娘去照顧了,叫我在宮門口冒著秋雨等了半日。又“提點”我,照例宮嬪都要跪候的。我的徒兒汐萍給我出頭道:“須知我們仙師是領(lǐng)了圣旨,見了圣駕都不跪的!”

  那素珠有些年歲,冷言冷語道:“那是往日,往日的云仙師住燕云館,不入宮闈,是皇上封的‘耿先生’?,F(xiàn)在的定云姑娘,已是皇上明擺著的女人,自然要受宮規(guī)約束了?!?p>  我聽了素珠的話,悶了半晌,想景通前段時日已有五日不來了,而我又確實搶了皇后及后宮諸妃嬪的丈夫,只覺得心里又氣又羞,把個一點點傲氣消散殆盡,忽然覺著自個兒確有千條理虧的地方。這么思忖著,腳下也就軟了,慘兮兮地跪在了雨里。

  汐萍一同跪下來勸著我,勸我立刻起身離去。按我原來的性子,我何止會離去?也許,這一把塵封已久的拂塵,會帶著我?guī)煾到涛业墓Ψ?,毫不留情地掃向素珠的老臉??墒谴丝痰奈覅s不敢。那把干凈的拂塵,著了水,軟軟地搭垂在我身邊的水塘里,我卻連傘都不敢打。零落的雨滴中,我在問自己,心高氣傲的定云道人,到底為什么要這樣低聲下氣的在這里受悶氣呢?問了半天沒有答案,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我這回懷胎原本極累,更兼這回受了極重的風(fēng)寒,以我本身淺薄的醫(yī)術(shù)忖度,這一胎恐怕不會平安。也許我這一縷幽魂,也要送在這一回的生產(chǎn)上。

  不管怎么樣,我從沒想過打掉這個孩子,即使那日杜太醫(yī)的徒弟也曾來告誡過我,最好考慮一下打去胎兒以自保??墒俏覉詻Q不愿,至于為什么,我也說不得。

  受了這些個氣,我又不好對景通去說。只好看著董源大人所畫的《廬山圖》,每日里慢慢臨摹打發(fā)光陰。這日大皇子弘冀難得自軍中返回,自與六皇子從嘉在北苑蹴鞠玩樂。誰知那驢皮毬并不聽使喚,撞破了我云暖樓的窗紗,飛了進來,又撞落了我的顏料碟子。那小六上得我的樓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對我道:“請國師開恩,把皮毬賜還給從嘉,多謝國師了?!?p>  我道:“不打緊!只是六皇子耍了半日,渴不渴?待我喚汐萍姐姐給你倒一杯香茶喝吧?!笔粴q的從嘉,粉團玉琢、清純可愛,眼下笑得燦爛,眉目與景通一樣清秀喜人,倒是一點不怕生,接過我遞過的茶杯,大口喝了,對我道:“我踢球不行,給我大哥欺得好慘。國師幫我想個招,我便不踢了!”

  我笑道:“你這孩子,不急,你只對你大哥說,明日父皇要問你的功課,不就行了!”

  從嘉小臉上竟有些弱弱的神色,令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憐愛起來,軟軟糯糯地搖了搖頭道:“我卻不敢。大哥剛強得很,他不喊停,我不敢的。從嘉現(xiàn)在就去了!”

  我送了從嘉下樓,回來團掉了那幅仿作,重新再開一幅,描摹了半日,自己仿了一幅《廬山圖》,得意道:“萍萍,你回燕云館去,把這個掛好了!”

  我知道景通最愛此畫,他將此畫的真本交在我手,也就是把他的真心交給了我。我想,我之所以留下來,也就是因為清楚了這一點吧。

  常言道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自那日從嘉好好的從我這里出門兒,可誰知僅僅過了幾日他就得了怪病,低燒無力,臉色蒼白。李璟擔(dān)心已極,一連好幾天免朝,衣不解帶守在昭陽宮中。我知道鐘皇后不愿見我,但我也實在想知道六兒到底得的什么病,看我的醫(yī)術(shù)到底能不能幫上忙?

  雖說唐國最好的醫(yī)師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在昭陽宮,但是偏偏宮中有三個人先后有孕,杜子遠好歹還是要親自在我這里露個臉的。

  我趁機攔住了杜太醫(yī)問道:“杜醫(yī)師可知六皇子到底得的什么???”

  杜太醫(yī)的瘦臉皺成一團,瞇著眼道:“依我看可能是給大皇子嚇的,倆人好好踢球,大皇子一腳把球踹出去,卻踹在了他的鬢角側(cè)邊。還好當(dāng)時沒破皮,也沒怎么傷著,可六皇子回宮就一直說胡話。今日更是發(fā)燒發(fā)的厲害,連皇上都不認識了!皇上已急得落了淚,說是當(dāng)年他的二弟楚王景遷,就是這樣發(fā)著低燒漸漸委頓而歿的?,F(xiàn)在唐國搜天刮地地找名醫(yī),醫(yī)生快把太醫(yī)院的大門都擠塌了!”

  我聽說景通急得這樣,心里不覺擔(dān)心起來,對杜太醫(yī)道:“我少時跟你一起去,興許還能幫點忙!”

  杜子遠忙攔我道:“云仙師本就身子不好,還是不宜挪動吧?!?p>  張汐萍今日穿了一襲抹綠茶色秋裙,分外清新可觀,也勸我道:“皇后對你這個樣子,師傅才跪了雨,淋了一身病回來,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我執(zhí)意不聽勸,自梳了個最簡單的仙姑髻,頭上便插了皇后賜還給我的那支我母親留下的碧玉宮簪,臉上因有孕也不施脂粉,只穿上那件碧霞帔,帶了汐萍就往昭陽宮去。

  天上微月隱隱,暮色四合,我與汐萍穿過宮道,卻見前頭也急匆匆走著一人。穿了一件靛青底子繡玉簪花的宮裙,發(fā)上插著一只同色琉璃珠子的步搖,晃晃悠悠很是惹眼。我從背后看去,她的背影筆挺,身材頎長,可知是個佳人,看那步態(tài)卻有些熟悉,心里已猜出她是陸德妃了。

  陸德妃見了我,從頭到腳看了我一眼,卻把我拉過一旁說道:“怎么云妹妹也要去湊這個熱鬧?如今宮里自皇上以下誰都在那里。偏妹妹是去不得的!我是個實心腸子的人,卻是真心為你好!聽說皇后問了宮人,問小六前些天去過哪里。結(jié)果大皇子與宮人們,都作證說他一個人上過你的宮樓!皇后這會子顧著他的病,沒顧上找你的晦氣,你倒自己送上門去呢!”

  我道:“六皇子到底害得什么病啊?”

  陸紊想了想道:“唉!聽以前伺候過景遷皇子的,從紫極宮分出來的道士說,這回六皇子的癥候,同以前的楚王景遷是一模一樣!太醫(yī)瞧不出什么,對我們眾人只說是驚悸之癥!”

  我道:“那耽擱不得!我得去看看!”

  陸紊道:“你我同為平民出身,你是道人、我是宮人;你又曾舉薦蕭將軍從亂軍里頭拉回我爹娘及表哥,我對你說的是真心話呀!”

  我微微一笑,眼含善意瞧著陸紊:“姐姐是好心,定云心里有數(shù)。只是這真道士,絕不是裝神弄鬼的人。我雖不敢自詡雜家,但也通曉醫(yī)術(shù),不若讓我去試試,若治好了,大家冰釋前嫌;若我沒把握,便不動手開方子,料也不能傷了小六!”

  “唉!你這人……”陸紊嘆了一口氣,“我便與你一路去吧。只說好了,我卻不會在鐘后和皇上面前再為你討情。我縱有這心,也怕沒這個面子?!?p>  我聞言上前與她并肩而行,“姐姐既有這心,定云已然感激不盡了!便一起去吧!”

  我與陸紊各帶手下來到昭陽宮。各自通稟了,早有素珠姑姑引我等晉見。

  才到院內(nèi),便聽鐘凝煙嗚嗚咽咽地哭道:“臣妾從不敢妒忌什么,只是我的兒子,卻不要一個道人來探!況從嘉前幾日還好好的,如今他究竟是怎么染的病,臣妾還不知呢!臣妾只求皇上見憐,趕了那道人與后宮眾人全都離去,只還我兒一個寧靜吧!”

  景通啜泣道:“杜太醫(yī)、張?zhí)t(yī)、王太醫(yī)等都來會診,到如今連個準(zhǔn)信都沒有。朕的心已亂了,定云頗通醫(yī)道,她的為人朕是篤信的。你讓她先進來瞧瞧從嘉,若不行,這幾日張榜招醫(yī),朕再去懸重賞,并飛書找那神醫(yī)慕容暉之過來試試……”

  鐘凝煙哭聲漸小,少時那李寧安從里頭跑出來,對我倆道:“上頭叫德妃娘娘先回吧,宣云仙師進去呢!”

  我進去行禮如儀,而后不顧鐘氏的眼神,直走到從嘉榻前,把了他的脈象,方問道:“敢問娘娘,近日六皇子他受了什么驚嚇沒有?”

  鐘后只是哭,什么也不答,景通道:“你倒是說呀!”

  鐘皇后抽抽搭搭道:“卻曾被皮毬刮過鬢角,但不紅不腫,不痛不癢的,并未傷著什么……”

  我道:“可還有別的?”

  “煙兒,再想想還有別的沒有?”

  鐘凝煙道:“我要他學(xué)著背兵書,卻發(fā)現(xiàn)他拿著兵書的面子包著書,瞧的卻是唐人的香艷小品文,臣妾因見上頭有些浮浪言辭,心里怒了,便找了徐太傅過來,當(dāng)著他老師的面……打了他一頓手板。”

  我道:“不打緊的。我瞧著脈象,原類寒疾與風(fēng)癇,若是這兩者,倒還難治。可再仔細把看,卻不是的。眼下只需保暖,給他進些姜湯,用我獨門安神的方子,調(diào)養(yǎng)幾日就會好的。”

  景通看了看我,有些不信,說道:“太醫(yī)都沒有辦法,你卻告訴朕這是小毛病?云兒……”

  我正色道:“看起來是像寒疾與風(fēng)癇,但實則不是。真的不打緊,按我的方子,最多半月,一定能好?!?p>  景通和皇后,異口同聲道:“你這話當(dāng)真?”

  “放心吧。小道不拿人命當(dāng)兒戲!”

  我說著,來到外間揮毫開方,又道:“這湯藥煎服,一日三次,按時送下。另外,我再制香包一個,每日放在枕邊聞著,也能有助益的。但小道的方子,也該拿給太醫(yī)院斟酌的。”

  “不用改!”景通深深注目于我,我見他眼圈發(fā)黑,人已消瘦不少,心里很是不忍,他一字一頓對我道:“我只信你,你救六兒,便與救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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