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我天生的愚鈍哪里像五姐那么的聰明,所以就被夫子留堂了,爹爹允許墨染和我一塊上西廂,認字學(xué)文?!?p> “妹妹不過是在蘭園悶的慌才出來花園走走,和姐姐穿了一樣的衣裳只是碰巧罷了,姐姐不喜歡,妹妹待會回蘭園把這衣裳燒掉就是了,反正妹妹也不喜歡和別人用一樣的東西。”如玉頂撞回去,壓根不把對方放眼里。
二娘怒火中燒,罵道,“花無百日好,別以為現(xiàn)在將軍寵你就可以不把我們這些先過門的放眼里,你不就一青樓女子嗎,你拿什么和我們比?!?p> 屠魚躍真想退出這女人的戰(zhàn)場,可是她左邊站著如玉,右邊站著二娘,她和墨染被夾在中間,想退?身不由己啊。她想起了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是屠邱自己做主取了這么多老婆,這樣用情不專的男人,要打架也該找他才是。
把他揍得鼻青臉腫,她也沒意見啊。
“妹妹是地位低下,那又如何?敢問姐姐,將軍有多久沒去你那了?”如玉嗤笑,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句句往對方死穴搓,針針見血?!懊廊诉t暮花殘粉退就該認命,別以為抹上厚厚的白fen就可以遮住皺紋。”
“你……”二娘揚手就想打人。
如玉輕挑眉,處變不驚,“將軍晚上是要到如玉這來的,姐姐若是不怕如玉告狀盡管打?!?p> 二娘哼的聲,遷怒的手一甩反而打了身邊無辜的丫鬟,“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護主?!睔獯掖业淖吡恕?p> “沒嚇著吧?”如玉看著她問。
屠魚躍搖頭。
“瞧我一時忘了六小姐已非昔日尚未開智的無知孩童,這樣小小的場面怎么可能把你嚇到。”
八姨娘那說話的強調(diào)讓屠魚躍是怎么聽怎么不舒服?!拔以摶貦褕@了。”
“如玉進府這么久了,這才是和六小姐第一次交談,才說了這么幾句你就要走,莫非也是嫌棄如玉曾是青樓女子?”
“八娘可別誤會?!蓖吏~躍急忙解釋,就怕如玉在屠邱耳邊吹枕頭風(fēng),多少好漢是死在這種陰招下的,她不愿做下一個。府里的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難對付?!皠倓偙环蜃恿袅颂?,不快些回去怕我娘會擔(dān)心?!?p> “既是這樣就不留六小姐多說話了,若是有空閑才去我那坐坐的好?!比缬裎⑿χ^身子讓出路來。
真不知娶那么多女人有什么好,沒罪找罪受。除了成天拈酸吃醋,也找不到什么正事去做了。只回頭安慰墨染道,“二娘的嘴就是那么尖酸刻薄,成天是看我不順眼,她的話你別放心上?!彼匆娡乐鹑諒臋褕@里頭走出來,后邊跟著送他的奶娘?!八母邕^來有事?”
屠逐日道,“今夜街上有燈會,想帶你和清雨上街玩。”
“四少爺?shù)攘四銈兒镁昧?,小姐被夫子罰堂了吧?!?p> 奶娘一猜就中,屠魚躍干笑。燈會?一定也是人山人海的吧,她不太想和別人摩肩擦踵擠做一塊。她想了想……“借我銀子我就去?!?p> 屠逐日奇怪了,“你要銀子干什么?”
“二娘因為我的關(guān)系把娘的陪嫁玉鐲打碎了,我一直想買一個新的賠給娘,但是好的玉鐲不花大價錢買不下來?!彼曛?,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過想找人幫她出銀子。屠逐日俸祿也不少,平日又沒什么不良嗜好,想必是存了銀子的。既是有錢沒地方花,她這妹妹總要想辦法幫著散散他的財。
屠逐日笑道,“銀子我出了?!?p> 屠魚躍笑著拉拉身邊的人,“一起去吧。”她對墨染說道。
墨染道,“不了,人太多我怕我的病又會復(fù)發(fā),我留下你去就好,玩的開心點?!?p> “哥,我要那個?!?p> 屠魚躍在挑玉鐲子,聽到屠清雨的話,抬頭看了一眼。柜臺上放了兩把匕首,匕套是銀制的,樣式很特別。
屠逐日問道,“這不是首飾鋪么,怎么還賣利器?”
老板把匕首拿了過來,屠清雨跳起從他手里奪過一把,拔開,光打在那匕首的面上,反射到屠魚躍的眼,她不得不把頭偏過一邊,不用擦拭得這么亮閃閃的吧。
“之前有位客人拿過來來的問我要不要買下,我見他好像急著脫手,又見匕套銀質(zhì)極佳,就留下來了?!?p> 屠逐日拿過另外一把,發(fā)現(xiàn)那匕首極其的鋒利,他問老板要來一張白紙,只是輕輕一劃,紙張就分成兩半了,切口整齊?!安粫敲撌值内E物吧?!边@匕首看起來價格不菲,擁有的人應(yīng)該也是非富則貴,賣掉該會有特殊原因。
老板急忙的解釋,就怕有什么誤會傷了他這家老店的聲譽?!拔矣腥パ瞄T問過,最近并沒有人家家里失竊,那位客人說他是急著回鄉(xiāng)缺少盤纏,才不得已賣了的?!?p> 屠清雨興匆匆道,“哥,我要這匕首,買了吧?!蹦欠蜃映商靵碚宜闊?,以后他再針對她,她就拿匕首去嚇唬他,最好把他嚇到一命嗚呼。
屠逐日搖頭,一口拒絕,“不行?!?p> “為什么不行,我要!我就是要!”屠清雨軟磨硬泡起來,屠逐日在場,她果然是克制住了幾分性子,再生氣也只是跺腳罵人,至少沒掀桌子砸了老板的店面趕人家客人。
屠逐日喝了口茶,見屠魚躍鐲子已經(jīng)挑完放在一邊,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匕首,他問,“怎么了?!?p> 屠魚躍抓抓短發(fā),她記起了上回宋章抓她辮子的事,如果她當(dāng)時身上有防身的兵器,她就能當(dāng)機立斷自己把頭發(fā)割斷,或者,拔刀刺宋章手臂一個窟窿也行。她滋生了邪惡的念頭呢,覺得有些事,付諸于武力也不錯?!拔移鋵嵰蚕胍?。”她討好的銜著笑。
屠清雨一聽,跑到她身邊坐下威脅,“哥要是給她買了也要給我買,不然我回府告訴娘?!?p> 屠逐日考慮了一會,那匕首小巧,孩子帶在身上倒也輕盈感覺不到重量,用來防身的話極好。他對著屠清雨問道,“你能和我約法三章不拿匕首去嚇人傷人么?”
屠魚躍看去,屠清雨是面有難色,不能拿去嚇人傷人,那匕首對她來說就和這店鋪的首飾一樣成了裝飾了,佩戴起來好看而已,她還怎么拿著去張牙舞爪。
屠逐日道,“你雖然性子急躁但答應(yīng)過我的從來是說到做到,如果你能約法三章,我就給你買?!?p> 屠清雨辯道,“我不拿它傷人,人家要來傷我怎么辦?”她又不是木頭人沒知覺,被人打她會痛,自然就要打回去了。像上回她是被六妹狠咬了一口她憋不住氣才往死里掐,她原本不過就想打她幾拳消氣。
屠逐日捏了屠清雨,道,“你這頭小老虎,府里還有人敢招惹么。見了都要繞道而行吧。”
屠清雨盯著那亮閃閃的匕首,屠魚躍估摸著她心里現(xiàn)在一定是在拔河,打人匕首,匕首打人,等了好一會,只見屠清雨實在不舍得,還是拍桌子答應(yīng)了。“我答應(yīng)就是了?!?p> 屠逐日笑著,把匕首放到她們面前,然后招來老板結(jié)賬。屠清雨立馬喜滋滋的拿起其中一把插到腰帶上了,屠魚躍把匕首藏在懷里,打算回去讓奶娘幫她改良一下襪子,以后綁在腳上。
若是日后不幸挨人抓走,要搜身,至少不會脫她的鞋,聞她腳上的咸魚味。
老板撥了算盤,報了一個數(shù)字。
屠逐日聽了面露訝異,這家店是皇城里的百年的老店,平日里不少達官貴人光顧,價格也比一般的首飾鋪偏高?!袄习迥闶遣皇撬沐e了,我是要買三樣?xùn)|西,你有把鐲子算進去么?”這三件東西若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怎么也不可能有這么低的價格才對。
老板幫把玉鐲子包裝好,“難得六小姐瞧得起本店,只是算了成本?!?p> 屠魚躍問,“你認得我?”她什么時候和這么有錢的老板結(jié)過交情打過交道了?不會認錯了人,把某個長相平凡恰巧半生不熟的甲乙丙當(dāng)作了她吧。
“端木家公子游街那日我也在場,雖然認不得小姐樣貌,但我記得你的頭發(fā)斷了一截?!崩习灏延耔C子交給她,“我的孩子和六小姐一般大,若是將來也有六小姐這樣的孝心,也算老來寬慰,希望六小姐日后多多來光顧?!?p> 屠魚躍出了店門,還真沒想過一天名人效應(yīng)也會出現(xiàn)在她身上。一戰(zhàn)成名家喻戶曉?皇城的女人都很愛護自己的頭發(fā),不會往上面動刀子,那是不是意味她以后頂著這頭防偽標志的短發(fā),再來這老店光顧都能享受折扣?
街上人多,一個挨著一個不好走,屠逐日見狀,直接把她抱了起來。“我還以為半年的俸祿要沒了,想不到倒是還省下了一筆?!?p> 屠清雨則蹦蹦跳跳直接用蠻力在人潮擠開一條道,然后這攤子的面具拿起來戴戴,那攤子的撥浪鼓拿起來搖搖,感覺新奇的不得了。屠逐日使了眼色,帶出府的兩個侍衛(wèi)跟了上去。
她問,“四哥就要回邊關(guān)了,沒有東西要帶回去么?”
屠逐日道,“那些大娘和我娘會幫著準備的,不用我和爹操心?!?p> 屠魚躍心想,端木鳳慈雖說心思復(fù)雜,但倒和柳月娘一樣對屠邱是一心一意?!霸浦姓l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屠邱走了想必柳月娘又是日想夜想,咱轉(zhuǎn)反側(cè)。
屠逐日道,“看來寧夫子真是有本事,竟是把你教得出口成章了。”
“我不是在玩笑。”
屠逐日揉揉她的頭,“四哥知道,只是邊關(guān)極苦比不得皇城,把四娘她們留在這,是不希望她們跟著我們吃苦。況且這次多虧了四皇子在皇上面前美言,雖然皇上不再追究,但是……”屠逐日頓了一下,“你很聰明有些事情想必我不明說,你也能懂?!?p> “……”君心難測,表面上寵信也不代表內(nèi)心真的是毫無防備,屠家看似恢復(fù)了昨日的榮寵,但是這風(fēng)波過后,還是多少有受到殃及了吧。太子被削了權(quán),左膀右臂都被砍斷,到了最后最大的得益者可能只有東野昊一個……
“四哥,其實……”
其實東野昊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壞胚,外表人模人樣而已,實質(zhì)卻是卑鄙奸險。她要是說了這話他信么?他一直認為他和東野昊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鐵哥兒們情誼,他要是把她的話當(dāng)作是胡言亂語一笑置之說給東野昊聽怎么辦?
東野昊自那次再也沒找過她麻煩,也沒差人來逼迫她三緘其口,估計就是料準了她說什么都沒人信吧。他形象經(jīng)營了數(shù)年,怎么可能是她三言兩語一朝一夕能打破的。
屠逐日見她欲言又止的,“其實什么?”
屠魚躍吞吞吐吐,“其實……”
“哥。”屠清雨跑到屠逐日跟前,突然想到道,“我想吃東市的甜餅杏仁糖和西市的棗泥糕?!贝龝麄円吓_秀樓去看花船,臺秀樓沒這些糕點賣。
屠逐日道,“一個在東市一個在西市要怎么買?繞道的話你就來不及看花船了。”
屠清雨跺腳鬧別扭,“讓侍衛(wèi)買就好了,我想吃,非吃不可!”
屠逐日和屠清雨講起道理來,“清雨你答應(yīng)過哥哥把你刁蠻愛胡鬧的性子改好的?!?p> “我有聽話啊,我最近都沒打人了,我不過是想要吃點心也不得么?!?p> 屠逐日的諄諄教導(dǎo)屠魚躍沒興趣聽,她只知道她想說的這么一被打斷,說的沖動也跟著被打斷了。大街上人多口雜,算了,她還是另挑時間另挑地點給他明示暗示吧。
屠清雨沖進一家酒樓里,小靴子噔噔噔就往二樓去,“我要坐到窗邊?!?p> 屠逐日把她放了下來,道,“我有些話交代侍衛(wèi),你先上樓去找你五姐?!彼睦锕烂乐鹑者€是心軟交代手下去給屠清雨買點心了。在屠家這個關(guān)系極為復(fù)雜的大家庭里,她四哥確實是好的沒話說的,對妹妹管教著也會適度的疼寵,和大房兩個姐姐冷漠的態(tài)度一比,真是天差地別啊。
屠魚躍慢步踏上了階梯,一樓高朋滿座,二樓——一道道繪著花鳥魚蟲的屏風(fēng)豎著,隔開了一個個的空間。屠清雨已經(jīng)撿了個靠窗的位置,跪坐在凳子上,身子探出窗外,喊話道,“哥,不用買了。”
屠魚躍心想,她喊慢了,屠逐日已經(jīng)差人去了。
甜餅杏仁糖棗泥糕都擱在了桌子上,端木惟真執(zhí)著筷,夾一小口菜抿一口酒。
遇上熟人了——
“惟真……表哥?!边@樣的稱呼應(yīng)該沒錯吧?雖然那親戚關(guān)系薄如蟬翼,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掛了名號而已,但也總不好直呼其名。端木惟真端木惟真這般的叫吧。
屠清雨轉(zhuǎn)過身子問也不問抓起糕點就吃了,端木惟真也不介意,對著屠魚躍道,“坐吧?!?p> 她拉開椅子,“表哥一個人?”
端木惟真反問,“你還有見到別人?”這個人明顯心情不好,她問了廢話了,踩著了他尾巴,她還是閉嘴奉行沉默是金吧。
屠逐日上了二樓,見到端木惟真,“表弟怎么在這?”今早散朝時他聽到戶部尚書廣發(fā)帖子邀請三甲才俊過府飲宴的事,那位尚書大人家中有待字閨中的女兒,想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氨淼軟]有去禮部大人的府???”
端木惟真站起來,作揖,“我身子不太舒服就推辭了。”
屠逐日看著,端木惟真手里還握著酒杯,身子不舒服不去醫(yī)館卻到酒樓喝酒?他握拳笑道,“六妹和我說了,游街那日多謝了,若不是你和勿離幫忙只怕事情沒這么順利能解決?!?p> 屠魚躍下意識的摸了摸短發(fā),雖然端木惟真沒有明說,但她猜想那日是他射來的刀子斷了她的長發(fā),還有馬匹受驚也是他故意的,不能明著幫,就暗中來。
屠魚躍拿起招牌看了看,招來店小二,低聲多要了三副碗筷又點了幾道小菜,聽見端木惟真說道,“那是表妹的本事,她小小的年紀能有那樣的膽量,連我都不得不佩服。只是我想不到事情會這般曲折復(fù)雜,原來姑父一早就掌握了太子結(jié)黨營私的罪證。”
屠魚躍想道,那是對外的說法,至于對內(nèi)……東野昊那日登門造訪,和屠邱進了書房密談。
是不是曉以大義她不清楚,不過她想,必是去了旁枝末節(jié)的,旁枝是東野昊在其中運籌帷幄干的齷蹉事,末節(jié)是他兩方嫁禍坐收漁利。總之三人出了房后便口供一致:那本太子的罪證,確實是屠邱收集得來而非東野昊轉(zhuǎn)交所得。
端木惟真倒了杯酒,歉然道,“我代祖父為之前他行事道歉,希望姑父表哥大人有大量能多加包涵?!彼麑嵲诓幌雰杉曳e怨加深勢成水火。
屠逐日也倒了酒,與他碰杯,“丞相那日不過是想保全家人,爹和我都明白。太子有意對付屠家,那日眾目睽睽人證物證俱在,就算丞相要幫忙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p> 端木惟真道,“謝謝表哥這樣的深明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