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前,宋古才給晚檸一家人重新戴上鐵鏈。
他們一家四口身上都是干凈的,囚服是干凈的,頭以也是干凈的,跟其他流放犯站在一起,區(qū)別還是挺大的。
官差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畢竟那么多天的酒可不是白喝的。
其他流放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有的當沒看見,有的就開始記恨起來了。
最記恨這一家四口的,當屬文家大房了,尤其是那幾個孩子見晚檸竟然沒死,流了那么多血都沒死,都覺得她是個命硬的,會克親!
克死了誰?
現在還沒死,等到了邊疆,誰死了就是誰!
記恨蒙蔽了他們的心智,這種瞎話都能說得出口。
為避免再次出現流血事件,拿了不少好處的宋古,就將文家大房和晚檸一家分開了,不讓他們走一起。
讓宋家大房走在隊伍的前頭,讓晚檸一家走在隊尾,流浪犯有好幾百人呢,這樣一分開,他們見不到人,也就吵不起來了。
其他官差都喝了宋古買回來的酒,對這事也就當沒看見,本來也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
幾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想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路上若是遇到驛站,還可以在驛站里投宿一個晚上,夜里不必膽驚受怕的,就算是睡大通鋪,也比睡地上強。
最重要的,是到驛站里能有口熱乎的吃,哪怕只是粥,那也是好的。
晚檸上輩子活了幾百年,從來沒遭受過這樣的罪,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身體也不好,再加上貧血,每天下午的時候都是頭暈腳疼。
每當這個時候,文茂義就會背她一會,等她緩緩,再放下來讓她走一會,他也趁機歇歇,等她撐不住了,他再背。
就這樣又在路上走了三個多月,這一群流放犯終于走到了戊城。
戊城,是大晾王朝與草原接壤的城池,也是邊關軍事重城,這里的人從出生起就是軍戶。
現在是秋季,邊疆還算太平。
現在,有兩個村子可以接收這一批流放犯。
一個,是外道村,一個是姚觀村。
文茂義偷偷使了銀子,從官差那里知道外道村是整個邊疆最危險的村子,幾乎每年都要被草原那邊的人偷襲,死傷不定。
而那里,也是流放重罪犯人的地方。
像這一次文家大房,以及其他幾家主犯的人家,就被會安置在外道村。
而被牽連的流放犯,則有很大概率被安置在姚觀村——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這還要看那些官差的心情,以及上面有沒有叮囑。
兩個村子,兩種不同的命運。
文茂義不敢去賭那些官差的心情,于是,悄悄拿出五十兩,四處打點了一下,還說若是他們一家四口能夠落戶到姚觀村,后面還有謝禮。
一番疏通打點后,文茂義一家四口,終于落戶在了姚觀村。
落戶名單擬好之后,官差就將名單下發(fā)到兩個村的村長那里,讓他們自己來領人。
兩個村的村長是一起出現的。
外道村的村長叫石信,今年四十多歲,頭發(fā)半白。
姚觀村的村長叫東元,今年三十多歲,顯得比較年輕一些。
兩個村的村長見面后,先是相互寒暄一番,才拿出名冊,準備清點人數。
東村長客氣的說:“石村長是長輩,您先。”
石信:“那就謝謝東村長了。”
說著,石信對一眾流放犯說:“點到名字的出列,跟我走。”
“文智成。”這是晚檸的爺爺。
一個精神萎靡、垂頭喪氣的老頭從人群中走出來。
石村長念完一個人名,就看向人群,直到這個人出列之后,他才繼續(xù)念下一個人名:“文茂學?!?p> 這是晚檸的大伯。
“紀雨柔?!边@是晚檸的奶奶。
“......”名字一個個念下去,人一個個出列。
等人群出列了三分之二的時候,石村長才停下,“好了,念到名字的跟我走?!?p> 人群中,文智成和大兒子文戊學對視了一眼,都很奇怪,怎么老二一家,沒有跟他們一起?
很快,他們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老二定是花了銀子了!
當即,兩人面色就變得十分不好看,同時咬牙切齒,習慣的想:老二是他們一家被流放的罪魁禍首,他怎么可以不去最危險的村落?
絕對不行!
當即,文智成看了一眼老妻,給她使了個眼色。
紀氏會意,大喊:“大人,為什么我二兒子一家沒有跟我們一起?”
“我們可是一家人啊,不能分開??!”
若是不知道實情的人,定會被這話感動。
準備前進的隊伍被這聲音打斷,人群紛紛看向說話的紀氏,就連石村長都轉身看了過去。
每年來領流浪犯,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小問題,無論是來領人的村長,還是負責押送的官差,都習以為常。
像紀氏這樣質疑一家被分開的人,也不是沒見過。
要么,就是他們是非常親厚的一家人,不愿意被分開。
要么,就是雖是一家人,但,被分出去的是不討喜的——至于是誰不討喜,那就見人見智了。
而聽到紀氏這話的文茂義,心里第一次對娘親產生一種名為“恨”的情緒:
為什么?為什么爹娘這么恨他?
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往死里推?
陸氏聽到后,只覺得恐慌,不知道如何應對。
文玉澤不知道兩個村子的區(qū)別,聽到這些沒太大的反應。
晚檸是知道兩個村子的區(qū)別,但她比較鎮(zhèn)定,她相信官差拿了銀子辦了事,是不會因為紀氏這句話就做出改變的。
還一個就是,她有能力讓這一家四口過得好,哪怕是去了外道村,也會過得好,也不會在戰(zhàn)亂中死去。
石村長轉身,看向人群,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將紀氏露出來,好讓石村長看到她。
石村長看著紀氏,嗤笑一聲:“怎么,你是對分配不滿意?”
石村長的態(tài)度不好,紀氏有些不滿,但今時不同往日,她也不敢發(fā)作。
繼續(xù)裝慈母:“村長,我們是一家人啊,不能分開?。《鹤右患也辉谖已矍拔也环判陌。 ?p> 文智成也跟著裝出一副慈父的樣子,擔憂得說:“是啊,我那二兒子一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若是沒有我這個父親在旁邊提點著,他們會......會活不下去??!”
文茂學則沖著文茂義所在的人群喊:“二弟,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出來,跟村長跟各位大人說,我們是一家人,不能分開!”
文茂義恨:這就是生他養(yǎng)他的父母!這就是他的親兄長!
他有些懷疑,他是他們的親人嗎?
他應該是他們的敵人的兒子吧?
不僅文茂義這樣想,就連其他知道內情的人,都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