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無證的結(jié)果

　　一

　　整整大半年過去了。這期間，我都是每天循著家里和單位之間的兩點一線軌跡度過的。

　　不知怎的，突然又記起了上次去祁連山的事，覺得應(yīng)該整理一下資料，寫一個東西出來。不管別人怎么看，要給自己一個交待。

　　我花了近一周的時間，把所有的資料都整理了一遍，做成了一個簡單的小冊子?？此莆膱D并茂的，也像那么一回事，但是總覺得有些虛玄之嫌。就是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就別說是讓別人相信了。認(rèn)為這樣豈不是有負(fù)于宏海法師，有負(fù)于九色神鹿，有負(fù)于加央和多吉，也有負(fù)于我自己？另外，還有那個所謂的宿命，也或者說是預(yù)言吧！讓我總感到如魚刺在喉，極不舒服。雖然我不是太相信這類玄異之事，但還是盼望著能夠找到一個破解之法，以求徹底安心。認(rèn)為“解鈴還須系鈴人”，應(yīng)該再去一趟蛇靈谷才對。

　　二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到來了，工作也不太忙，我托故核實一些資料，請了半個月的假，開著那輛沒有牌照的老式BJ吉普車，向祁連山草原出發(fā)了。

　　第一站就是葫蘆谷。巫醫(yī)還在他的牧場，比我第一次見面時親熱多了，說起話來也更加隨便。重逢嘛，自然是免不了互道別后情況這個開場白了。

　　巫醫(yī)告訴我說，就在我走后的第二天，葫蘆谷出現(xiàn)了一條小河。那天夜里，下起了暴雨，雷電很厲害，閃電在葫蘆谷上空閃爍不停，象一條巨蟒在游動。等到早晨，雨收日出時，葫蘆谷西邊的草坡上開了一個很大的豁口，一股清清的流水從遠(yuǎn)處的雪峰下來，從葫蘆谷一穿而過，滲入了東邊的石縫中。他確信，用不了多久，葫蘆谷中就會沿著河水長出許多的灌木，說不定還會有松樹。水中的小魚會引來群鳥駐足，各種動物相繼而至……葫蘆谷最終會熱鬧起來......

　　我對巫醫(yī)的美好推測不持絲毫懷疑。這是一個美的希望，更是自然界的規(guī)律。

　　那個有地宮的土丘也在，沒有多大的變化。我還特意到石門的位置看了一下，這里的封土雖然和別的地方相比依舊顯得較新，但是上面已經(jīng)長出了一些雜草。我想，如果再有一次草的枯榮，一切新的痕跡都將會被抹去，再也沒人能夠看得出不同。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事情，也會隨著時光的推移而淡出人們的記憶。

　　這條小河很是清澈，里面已有極少的小魚和青蛙在活動著。極目遠(yuǎn)眺，小河宛如從雪峰上下來的一條白色的巨蟒，扭動著身子游入葫蘆谷中。在陽光下，周身泛出點點金色的鱗光。

　　我不免在心中猜疑，這突如其來的小河，是不是那條巨蟒幻化的。也許是應(yīng)了“物由心生”吧，我眼睛的余光里看到有無數(shù)的蘭色小蛇在河水中游動著。驚得我猛一轉(zhuǎn)身，定睛細(xì)看，卻是什么也沒有。

　　巫醫(yī)笑著自語：

　　“似真似幻，難以確定是嗎？其實，不能確定也是一種確定啊……”

　　我現(xiàn)在根本沒心思去解這些璇璣隱語，只是沖巫醫(yī)一笑。

　　呱——呱——

　　我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突地轉(zhuǎn)頭去看，發(fā)現(xiàn)有幾只烏鴉在水邊的石塊上嬉鬧著。看清了，里面沒有那只烏鴉。在我的印象中，那只烏鴉的個頭很大，而且常常是獨來獨往，從不伙群。也許，它早就成了烏鴉的另類吧！

　　巫醫(yī)又在看著我笑，并不停地?fù)u著頭?？磥?，他已明白我的心思了，真不愧是巫醫(yī)，洞察得這么仔細(xì)，與這樣的人相處，真讓人有些難為情。

　　我覺得這次來到葫蘆谷，不再有陰森的氣氛，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自然?？吹皆?jīng)與加央和多吉一起合過影的大黑石，不覺又想起了加央和多吉。不管他們來自哪里，是哪個時代，畢竟和我相遇過，而且彼此相處得都很友善。突然產(chǎn)生了祭拜的意思。

　　我正對著那塊黑石發(fā)呆時，巫醫(yī)走了過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頭，把一包東西放在我面前的草地上，笑得非常燦爛：

　　“全在這里，我過午一點來接你！”

　　不容我多想，巫醫(yī)說完，迅速跳上車，一個響鞭，馬車飛快地沖上草坡……

　　打開包一看，我不能不相信巫醫(yī)是通靈的了。怪不得這個行業(yè)能夠流傳幾千年不會衰亡，看來是有它存在下去的理由，只不過是平常的我們，甚至是那些剛?cè)诵械奈讕?，都不明其理，因為它需要另一種思維來解釋。

　　香和紙燃燒的氣味，不斷地向四周擴(kuò)散著。

　　擺好祭品，知道加央和多吉都愛喝酒，于是，斟滿酒杯，虔誠地灑在前邊的草地上

　　我雖然不勝酒力，但也不至于象現(xiàn)在這樣吧？在祭拜時，只是喝了小小的兩三口，就感到神智有點恍惚不清了。

　　和巫醫(yī)約定的時間還早，我打開包取出一塊臺布，鋪在草地上，枕著包休息，享受著這草原上春天的日光浴......

　　一陣歡笑和馬蹄聲由遠(yuǎn)而近。我剛剛坐起來，早有兩個騎馬的人站在了我面前。我面對著他們時正好是迎光，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

　　“你們是……”

　　只聽一個快嘴快語的說：

　　“我叫多吉，他叫加央！”

　　“多吉，加央？”

　　我叫著，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個叫加央的年輕人一臉的吃驚：

　　“我們認(rèn)識嗎？”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們已策馬飛馳，越過了小河，漸漸遠(yuǎn)去了。

　　我覺得他們和我認(rèn)識的加央和多吉太像了。那長相、那聲音、還有那性格，天下哪有這么象的人。也許真是加央他倆，莫不是在有意逗著我玩吧？但是又一想，不，絕對不可能。我遠(yuǎn)道而來，若真是加央他們，是萬萬不會這樣的。

　　這時候，我的思緒很亂。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由望著剛才的那兩個年輕人遠(yuǎn)去的方向。突然感到那不正是蛇靈谷的地方嗎！

　　我給巫醫(yī)留下了一張“有緣再見”的小紙條，用石子壓在那塊大黑石上，順著兩個年輕人去的方向，向蛇靈谷駛?cè)ァ?p>　　蛇靈谷邊上都是高高的山峰，我只能繞道一直去了蛇靈谷最西端。

　　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牧場。隨著越來越近，圍欄里的牛羊也慢慢變得清晰可見。兩只兇猛的狗，隔著欄桿沖我吼叫起來。很快，一對中男女和一位看不出年齡的老人出現(xiàn)在了帳篷前，向我這邊望著。

　　我下車走了過去，非常禮貌地對中年男人說：

　　“大哥，我是過路的，找口水喝！”

　　其實，我車上有瓶裝水，而且也根本不渴，只是在找一個搭話的引子罷了。

　　我知道，草原的牧人對上門的客人，不管認(rèn)識不認(rèn)識，都會盡了心地款待。

　　果然中年男人像是對待老友一樣，熱情地說：

　　“兄弟，先進(jìn)帳篷，喝碗奶茶吧！”

　　以往的經(jīng)驗告訴我，與牧人交往，不用客套，越直爽越好。我毫不客氣地端起茶碗喝了起來，盡量顯得隨意地問道：

　　“大哥，這里有沒有叫加央和多吉的兩個年輕人？”

　　中年男人一臉的茫然，輕輕擺擺手，而后望著旁邊坐著的老人。

　　老人咳了一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這方圓百里的草原上，確實有多吉和加央這么兩個年輕人。不過，那已經(jīng)是很早以前的一個傳說了。據(jù)說，他們是狼神的后代，守護(hù)著一個蛇靈的封印。就埋在那邊的葫蘆谷?！?p>　　老人抬手象征性的胡亂一指，接著說：

　　“大半年前，他們顯靈了，好多人都見過。他們常常騎著馬奔馳的這片草原上，為牧人找回丟失的牛羊，救助遇險的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已經(jīng)把他們看作是草原的守護(hù)神了。我們草原需要這樣的神，大家都商量好了，在葫蘆谷給他們起一座廟，日子就定在明天。這是我們草原的一件大事，客人既然碰巧來到了這里，看來也是緣分。聽客人剛才的話，好像也是遇見了他們顯靈吧？如果真是這樣，不如請客人留下來，參加我們明天的祭廟吧！”

　　我只是聽著，不知道該說什么，覺得說什么都是多余。感到現(xiàn)在祁連草原的牧人不比從前了，好像是都會一點漢話，有的還說得很流利，就比如眼前的這位老人。

　　看來巫醫(yī)是很準(zhǔn)時到過葫蘆谷，現(xiàn)在才剛剛兩點鐘，他就沿著我的車印找到了牧人家里。

　　瞧這樣子，他們象是很熟。巫醫(yī)一見面就說笑不停，完全沒有了以前巫師的那種冷漠。也不知道是怕我聽見，還是為著交流的暢順，他們說起來自己民族的語言。中年男人不時地看著我，不用想也清楚他們現(xiàn)在的話涉及到了我。但是從他們的表情完全能夠肯定，絕對是沒有什么惡意。相反，我感到了一種包容和敬意。

　　牧人待客，是絕對少不了酒的。一天的時光就這樣在歡笑和吃喝中悄然而過了。我經(jīng)常是在酒后昏然不省人事的沉睡，這次也不會例外。

　　早晨起來，已經(jīng)是九點多了，不見中年男人和巫醫(yī)。老人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著馬車了。

　　走出帳篷，依舊是感到隱隱有點頭暈。我好像記得昨天晚上答應(yīng)了巫醫(yī)要去看建廟。當(dāng)然，這其中的原因，不是巫醫(yī)的相邀，而是主要在于多吉和加央。

　　葫蘆谷里，已停著許多的馬車，車上還裝有木料之類的的東西。大約有近百人吧，集中在土丘周圍，好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巫醫(yī)撥開人群迎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我深深的鞠躬表示歡迎。我覺得有點太過了，正要數(shù)落幾句巫醫(yī)，莫想到所有的人都向我鞠躬。我惘然地望著巫醫(yī)，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才好。

　　巫醫(yī)輕輕地把我拉到一個馬車邊的氈毯上坐下：

　　“我們也算是熟人了，請你千萬不要介意我的隱瞞。師祖?zhèn)飨聛淼拿恳痪湓挾己軠?zhǔn)，你果然能夠趕來為加央和多吉建廟。加央和多吉是草原狼神的后人。今天，我們要為他倆建廟，供奉他們作這片草原的守護(hù)神，你是與他們的靈魂有交的人，所以請你做個見證?！?p>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木然地聽著。心想，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要來這里，是不是也是宿命??？又一想，巫醫(yī)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我來這里，他在等著；我走了，他準(zhǔn)確無誤的跟到了那個牧人家里。天下哪有這樣的巧合？我心里極不舒服。不妨直接問問巫醫(yī)：

　　“這都是你師祖留下的預(yù)言？”

　　“怎么說呢？按理說也應(yīng)該算是吧！雖然廟是我們提議修的，但是師祖有話說這個月中你會來這里，十四日去西邊接你……”

　　我不想再聽這些了，一牽扯到靈異，都是一些不需要解釋的事情。只要一個宿命，就完全夠了，怎么說都是有理的。

　　巫醫(yī)可能是看出了我的郁悶吧！慎重地補(bǔ)上一句：

　　“當(dāng)然，這也是加央和多吉的意識！”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格局太小了。怎么能夠怨巫醫(yī)呢？

　　好像一切早就定了，簡單的祭祀儀式過后，在巫醫(yī)的帶領(lǐng)下，開始破土動工。

　　應(yīng)該說，這些都是他們的事情，和我沒有特別大的關(guān)系。我本是不屬于草原，馬上就會離開，說不定今生再也無緣涉足。我只是和被祭者有過一次交往，所以我也就不會去在意修什么樣子的廟宇和在什么地方修這些事了。

　　真的是應(yīng)了“人若齊心，其力斷金”的話，沒過多久，巫醫(yī)就悄聲的告訴我說，整個天狼土丘都平了，就是不見了地宮。

　　我聽了，一下子感到有一種無名的高興，也許是在為加央和多吉，也或許是在為蛇靈……

　　“隨緣吧！就在地宮原來的位置建，這是加央和多吉的意思……”

　　我腦子一陣恍惚，不自覺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自己都感到吃驚，好像是嘴巴不由我控制似的。

　　巫醫(yī)像是領(lǐng)了圣旨一樣，非常恭敬地向我叩拜。我想阻攔巫醫(yī)這樣做，卻張不開嘴巴，動不了手臂。

　　覺得自己該走了，繼續(xù)這樣下去，真的會變成一座肉身塑像的。低頭一看，就在我腳前面的亂石子中，放著一塊拳頭大的四方蘭瑪瑙石，在太陽下發(fā)著幽蘭的光。好像是在對我訴說著什么，有一種特別的親近感。一彎腰，輕輕拾起來，看到上面有六條小蛇、日月星辰和四組數(shù)字。和地宮中我塞入巨蟒嘴里的方印一模一樣，只是縮小了一倍多。我似乎明白了一點什么，也許這是加央和多吉送于我的，也是宿命中的一環(huán)吧！我毫不猶豫地把蘭瑪瑙石方印裝進(jìn)背包。抬頭一看，巫醫(yī)正牽著馬車，站在一處草坡上望著我笑著……

　　我打算從蛇靈谷西端開始，重復(fù)走一遍上次的路。打開車門，看到后面座上放著一條紅布袋子，不覺竊笑，向巫醫(yī)會心地?fù)]手告別。

　　三

　　車子費力地爬上了一個長長的緩坡，下去就是蛇靈谷的最西端了。

　　在望遠(yuǎn)鏡里回看葫蘆谷，木柱已經(jīng)高高地立了起來。我不覺為加央和多吉能夠有這樣一個長期受人祭奠的善果而欣慰。

　　我找了一大圈，始終也沒有找到那個有蘭瑪瑙石的山洞，只能放棄來時的那份貪心了。

　　谷中本來就沒有什么路，又不像草地上那么平坦。車子沿著溪流，在鵝卵石子上顛簸而行著。兩邊的景致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不見了那些蘭瑪瑙石蛇形圖案，不過在原來的地方留下了明顯的印跡。那些巖畫還在，依舊是那么清晰。我想，即使再留存千年也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我有意把車速放得很慢，多么希望曾經(jīng)的那些蛇、那只龜、那頭鹿等都能夠一一再現(xiàn)，可是終究也沒能夠如愿。

　　突然，我感到斜前方有一個影子一閃而過，沒入了旁邊的林中。我敢肯定，這絕對不是什么幻覺。于是，果斷地停車，站在一塊大石上，細(xì)細(xì)地觀察著附近。發(fā)覺林子象死一般的寂靜，根本看不到一個能夠活動的東西。

　　中午了。我簡單地吃了一點東西，一頭鉆進(jìn)車子，安心地睡午覺了。

　　在車子里休息要比外邊露營安全多了。即不擔(dān)心風(fēng)雨，又不怕野獸的傷害和侵?jǐn)_。

　　看見了，就是那頭梅花鹿。它依然是那般地從容和高貴。優(yōu)雅地用前蹄輕輕跺了幾下地面，然后望著我點頭。

　　這個動作，我見過不知多少次了，豈有不懂的道理。起身下車，正要開口，有一個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

　　“你是來看望我們，還是對蘭瑪瑙石起了貪心，或者是象當(dāng)初的蛇靈一樣有著更大的野心？這些我們都不會在意。因為從你破界回到祁連山草原，不，應(yīng)該說是你第一次踏進(jìn)蛇靈谷開始，一切都與我們沒有了多大關(guān)系，我們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諾言，接下來該是你的事了?！?p>　　“我！”

　　“對！是你！你順利地完成了異界行走，見到了通天門、宏海法師、驪靬人和另一個南山石寺盛況……現(xiàn)在你是在這個時空中唯一了解驪靬縣和南山石寺謎團(tuán)的人了?！?p>　　“可是——”

　　“我知道，不管你怎么說都沒有人會相信，因為人們對空間的虛擬多維本質(zhì)還不能夠認(rèn)知。你只需要等待就夠了?！?p>　　“等待？”

　　“整個過程是不會在你處于這個空間的時間內(nèi)結(jié)束的，你只要按照你的宿命軌跡走就是了，千萬別急！希望你能夠順利地度過一切大劫，獲得應(yīng)有的東西。否則，時空又會重復(fù)一次這一段過程。雖然對于整個眾多時空，或者說你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時空而言，這一段過程幾乎可以說小到了忽略的程度。但是，你將會成為一粒永恒的塵埃，永遠(yuǎn)不再有生命……”

　　這些內(nèi)容太大太深，我聽得不是很懂。其實，我覺得不清楚也好，最起碼暫時能夠輕松一些。

　　我想到了蛇靈谷中的那些蘭瑪瑙小蛇圖案：

　　“怎么不見了那個蘭瑪瑙石山洞，還有這蛇靈谷里的蘭瑪瑙小蛇？”

　　“都被你放出去了?。　?p>　　我覺得一陣緊張，恐懼傳遍了每一根細(xì)小的神經(jīng)：

　　“我惹了大禍？”

　　“有得就有失，有失就有得。你解開了蛇靈的封印，將苦難加在了自己身上。不過，蛇靈會回報你的……”

　　突然，感覺身子搖晃了幾下，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在車?yán)锼?，外面下起了毛毛?xì)雨......

　　車子就是比兩條腿快，上次走了幾天的路程，現(xiàn)在不到五個小時就走完了。

　　亞瑟夫人墓就在眼前，但我卻突然又不想冒然進(jìn)去了。因為天已經(jīng)黑透，縱然是陰陽兩隔著，還是要守著對這位縣令夫人的尊重。驪靬縣令夫人，即使能夠肯定地說我們沒有任何血緣，而逝者為大。況且，相距近千年，可以說稱為祖先也不為過。

　　我在墓洞前不遠(yuǎn)處，選了一塊平坦的地方，決定今晚做一夜亞瑟夫人墓的守墓人。

　　夜色里，山谷很靜。感覺周圍有許多動物在潛行，發(fā)出嘻嘻索索的輕微聲音。我在心里悄悄安慰著自己——別怕！這是風(fēng)吹樹葉。

　　西邊的山梁上傳來了幾聲悠長的嚎叫。這聲音我太熟悉了，定然是作為草原之主的狼，總是那么充滿著霸氣和威嚴(yán)。

　　我將紅外線手電對準(zhǔn)車窗一照。頓時，光線通過玻璃射向遠(yuǎn)方。這是專門用來嚇唬狼的，狼怕這個，有了它，這一夜就不擔(dān)心狼來侵?jǐn)_。

　　四

　　又是一個晴天。

　　我走近亞瑟夫人墓，撥開攔在墓洞前的松枝，不覺傻眼了。這里哪里有什么墓洞，在石壁上分明就是一個天然長成的黑色門線，正中間有一個核桃大的圓孔，里面黑乎乎地，象是很深，什么也看不見。

　　心想，難道是墓洞口縮小了嗎？不覺又自嘲地笑了。真是神志有些問題了，竟然會有如此一想。算了，看來這又是一個無法驗證的事。

　　這次我絲毫不覺得驚奇，因為有葫蘆谷蛇靈地宮消失的前例，該驚奇的早就驚奇完了。我恭恭敬敬地對這位在我看來有著偉大行為的驪靬縣令夫人鞠了一躬。

　　轉(zhuǎn)身時，有一束蘭光射在了我的臉上，低頭一看，又是一塊蘭瑪瑙石，有兩個厘米見方，下面是一位貴婦的勾線畫像，上面是一頭漂亮的梅花鹿，四個側(cè)面分別還是牛肉刀板石上的那四組數(shù)字。我小心地裝好，覺得這四組數(shù)字有著不盡的深意。

　　出了蛇靈谷，便是寬闊的草原。車子在忽高忽低的草地上飛馳，多像是起伏漂泊在大海上的一葉小舟。

　　呱——呱——

　　我心里緊張，猛地一個急剎車。仰頭一看，一只烏鴉從我頭頂?shù)奶炜诊w過，并沒有駐足的意思。

　　一路走來，許多上次的地方都沒有見到。只有牛肉刀板石和花草灘依然是那樣。娘娘墳僅僅留下了一個印跡，不過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

　　冷龍嶺白色的峰頂已經(jīng)遙遙在望，而且越來越清晰。我當(dāng)然清楚，其實冷龍嶺還很有一段路程。

　　車子繼續(xù)穿行在林間、溪邊。估計最遲晚上十點鐘就能到達(dá)冷龍嶺下。

　　地勢越發(fā)高了，氣溫開始變涼，草木也越來越稀疏。到處都是光滑的大石。我雖然無法看透夜幕的阻隔，但是眼前這頂天立地的黑色陰影，我完全能夠確定已經(jīng)到了冷龍嶺腳下。

　　顛簸了一天，真有點累了。我草草吃了幾口食物，很快進(jìn)入了沉眠。

　　五

　　陽光照在冰川上，反射著刺眼的亮光。

　　就是這里，準(zhǔn)沒錯，這片小樹林還在。

　　我突然記起了加央家的那幾匹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過也不用擔(dān)心，草原這么大，到處都是它們的天堂。其實，我原本就打算在結(jié)束上次的探險后，買下它們放歸自然，讓它們真正獲得自由，任意地盡情馳騁在草原上。

　　我好像記得這林子邊沒有這么多的大石??！

　　看著看著，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形狀各異的大石不多不少，剛好五塊。這四塊較大一點的，猶如四匹各具情態(tài)的馬，有的在低頭吃草，有的在望著遠(yuǎn)方，有的似是凝神聆聽著什么，有的仿佛是發(fā)現(xiàn)了危險而略帶著驚慌。還有一塊較小的，這分明就是一條狗站在石板上，死死地盯著前面的冷龍嶺雪峰，充滿了焦慮的神情……

　　順著山腰望去，看不到那個山洞的影子，好像是冰線下移了許多，一切都被蓋在了下面，沒有留下一點點印跡。

　　我現(xiàn)在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拿出照相機(jī)，咔嚓咔嚓的多拍了幾張冰川的照片。

　　覺得，不管怎么樣，既然來了，總不能不近前去看看吧？這樣也好讓自己死心。

　　在零亂的山石上攀升，緩緩接近冰川，總感到路線十分熟悉。那溝、那石依舊，唯獨多了一片厚厚的冰雪，讓人有了陌生的感覺。

　　一束蘭光閃處，天哪！怎么又是一方拳頭大的蘭瑪瑙。下面是一座高大的城樓，上面是一個山洞，側(cè)面依然是四組數(shù)字。

　　我猛然覺得這一切好像是有人布的局?？磥砦艺娴倪€在這個局中走著。

　　取下車上的食物和御寒備的酒，燃起一堆篝火。說不清是要祭奠什么。竟然在草地上澆灑一杯，自己喝一杯……

　　看到了，是宏海法師，正緩緩向我走來，依然是那般慈善地微笑著：

　　“你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還尋找什么？等待……”

　　嗷——

　　一聲悠長的哀嚎，宏海法師不見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前面的林子邊并排立著十幾匹白色的狼。靜靜地望著我，流著口水，像是似笑非笑。

　　我顧不得拿地上的東西，嗖地鉆進(jìn)車?yán)?，飛快地向山下沖去。

　　一進(jìn)入草原，車子平穩(wěn)了許多，我緊張的神經(jīng)也慢慢放松了下來。一摸背包，硬棒棒的，那幾塊蘭瑪瑙石方印依然還在。一踩油門，車子載著我，感到滿身的舒暢，迎著太陽飛馳。

　　我要向北，怎么又向東了。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