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采柔郡主認出了常樂。
當日中秋家宴上，她就見過常樂，后來又是她打掩護，才讓趙晟一行人微服出宮，自然是認識的。
“奴婢見過郡主?！背芳泵π卸Y。
“嗯?！壁w采柔點點頭，指了一下身邊的女子，道，“這位是御林軍左統(tǒng)領傅家的千金?！?p> 原來她就是傅月環(huán)！
武臨王傳說中的緋聞女友。
常樂也行了一禮：“見過傅小姐?！?p> 傅月環(huán)懷疑她聽見了自己方才跟采柔的對話，臉色不大好看，冷冰冰道：“你是哪里的宮女？”
“奴婢是大慶宮一等宮女顧常樂，伺候皇上筆墨?！?p> 一聽是大慶宮的人，傅月環(huán)才臉色稍緩，但還是有些不自然。
趙采柔察言觀色，知道她的心思，便主動開口問常樂：“你怎么會在這里？”
常樂答道：“奴婢奉了皇上的命令，來給嘉期公主送東西。公主正在試穿喜服，故而奴婢還在等候?！?p> 趙采柔點點頭。
而傅月環(huán)此時仍然雙眉緊蹙，怏怏不樂。她生的圓潤美貌，冰肌玉骨，外表看著極易討人喜歡。而聽了兩次她表衷情的常樂卻知道，這位表面親和溫潤的傅小姐，內(nèi)心卻是癡情又執(zhí)著。
想到那位冷冰冰棺材臉的武臨王趙容毅，居然能得到這樣一位俏佳人的愛慕，真該是他的榮幸才對，竟然還拒絕人家的示愛，惹得這位美人傷心落淚。
常樂下意識地不忍心，不由自主就道：“其實傅小姐不必過于擔憂。”
“嗯？你說什么？”傅月環(huán)不解。
“奴婢曾聽皇上提起過武臨王殿下的婚事，皇上的意思是，武臨王年紀也不小了，他有意為王爺指婚，正待循機向傅大人透露這層意思?！?p> “什么？！你說的可是真的？”
傅月環(huán)驚喜地站起來。
常樂笑道：“奴婢豈敢說謊?！?p> 傅月環(huán)眼中放出喜色。
趙采柔也笑著站起來，道：“這下好了，有皇上指婚，想來武臨王再不至于拒絕，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p> 傅月環(huán)抓住了她的手道：“真的嗎？我跟武臨王，真的能成嗎？”
這個癡情的女子，聽到這樣的喜訊，心中乍然充滿希望，欣喜之余，竟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這時，正殿中走出一名宮女，到廊下來說：“啟稟郡主，公主已經(jīng)穿戴好了?！?p> 趙采柔忙拉了傅月環(huán)的手道：“走，咱們一起去看看公主的喜服?！?p> 那宮女便在頭前領路。
常樂自然也跟著，進了正殿，重芳也捧著盒子走了過來。
一行人一起走入內(nèi)室。
室內(nèi)一片紅彤彤，嘉期公主的寢室已然被布置成新嫁娘的閨房，到處透著喜氣和華貴。
年僅十四歲的嘉期公主，尚顯稚嫩的身軀被一襲剪裁合宜的大紅喜服裹住，紅色喜服的樣式十分別致，用金銀二色的四線繡著反復的花紋，常常的裙擺像盛開的鮮花，在她腳下舒展。
被這樣端莊高貴的喜服烘托著，嘉期公主仿佛一下子年長了幾歲，稚嫩被掩蓋，流露出的更多事明艷逼人的秀麗之姿。
趙采柔贊嘆道：“嘉期，你真美?！?p> 傅月環(huán)也是雙眼發(fā)亮，稱贊道：“太漂亮了，公主，你真像是仙女！”
得到這樣由衷的贊美，對這樁婚事原有諸多不如意的嘉期公主，也忍不住羞紅了臉。
常樂適時地上前，道：“奴婢奉皇上之命，為公主送來兩支步搖，正好配公主的喜服?！?p> 她示意重芳上前，打開了盒子，盒里鑲嵌了紅、綠兩色寶石的金步搖，在眾人注視下熠熠生輝。
嘉期公主震驚道：“這，這不是……”
常樂點點頭，微笑道：“公主認出來了，這正是先皇后之物?；屎笤缫褳楣鳒蕚湎逻@兩支步搖，作為公主成婚之用?；屎蠊嗜ズ?，這兩支步搖便為皇上珍藏。如今公主出嫁在即，皇上特命奴婢送來。”
聽說是先皇后之物，趙采柔和傅月環(huán)都深深震動了。
“母后……”嘉期公主的眼眶紅了。
趙采柔嘆息道：“皇后愛女之心，竟早早就預備了這樣好的東西給公主做嫁妝?！彼呱蟻恚闷鸩綋u，親手為公主插在發(fā)髻上。
步搖微微顫動，為嘉期公主嬌嫩明艷的容顏更增添了一分高貴。
趙采柔用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淚花，柔聲道：“莫哭，雖然你遠嫁昆馬，但你母后對你的愛會一直陪伴你，皇上也會永遠惦記著你，你永遠是他們最心愛的女兒?！?p> “小姑姑……”嘉期終于忍不住，撲進了采柔郡主的懷里。
傅月環(huán)嘆息一聲，扭頭朝外走。
常樂也知這種場合應留給采柔郡主和嘉期公主，其他人理該回避，便也帶著重芳退了出來。
外面，傅月環(huán)正站在廊下，望著吊在竿上的一只鳥籠，幽幽道：“為什么世間的女子，終身大事總是不能自己做主。”
她自己的婚事，就是好事多磨，公主又是這樣，不免心有戚戚。
常樂心有所感，道：“公主遠嫁未必是壞事，說不定那位圖喀什皇帝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呢?！?p> “咦？”傅月環(huán)扭頭看著她，“你這話倒有什么道理？”
常樂道：“雖然大家都覺著，圖喀什乃昆馬皇帝，公主出嫁太過遙遠，又是嫁入異國，夫君為異族，難免有文化差異，未必跟公主相契。但這位新帝年富力強，又是勵精圖治、有宏圖偉業(yè)之愿的人物，自然也是人中之龍，身份足與公主相配。以大庸的強盛，公主嫁過去必然受到舉國尊敬，不說夫妻恩愛，相敬如賓總是能得到的。況且奴婢聽說，大丈夫亦有柔情蜜愛，那位圖喀什皇帝就是個大丈夫，公主美貌又聰敏，他喜歡上公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p> 傅月環(huán)奇道：“照你這么分析，這婚事其實倒也不錯?！?p> 常樂道：“奴婢也是盼望公主能成就終身幸福，一如奴婢同樣希望傅小姐有情人終身眷屬?！?p> “有情人終成眷屬。”傅月環(huán)似乎很喜歡這句話，喃喃念了一遍，才笑道，“你這丫頭倒有點意思，那圖喀什雖非本國皇族，但也是堂堂一國之君，萬民之上，你一個小小宮女，竟敢直呼其名，足見大膽！”
常樂這才覺得自己好像又言語出格了，忙道：“是奴婢多嘴了。皇上還等著奴婢回去復命呢，奴婢先告辭了?！?p> 她沖傅月環(huán)行了一禮，帶著重芳匆匆而去。
今日雖是第一次正式認識，但常樂對傅月環(huán)這個癡情、執(zhí)著又敏感的女子印象深刻，而傅月環(huán)亦是對她這個言辭新奇大膽的宮女很好奇。
兩個女孩子都沒有想到，她們兩個看起來毫無關系的人，在不久的將來，竟會發(fā)生那么多的糾葛。
常樂和重芳離開了昭陽宮，路經(jīng)丹陽宮，見門口人來人往。問了一下，說是尚服局、尚寢局、尚工局等內(nèi)宮各部門把準備給公主出嫁用的衣物、綢緞布料、荷包古玩，珠玉首飾等等物件，都送來給丁貴妃過目，以至于門庭若市。
因路上絡繹不絕都是抬東西來的，常樂和重芳怕逆行不便，換到另一條路上走，這一來，就會經(jīng)過流芳殿了。
林賢妃從昭儀晉封為妃后，流芳殿也一下子熱鬧起來，時常有妃嬪借著探視的名義，來攀交情。
而今日，常樂和重芳尚未走到流芳殿門口，便遠遠地看到一行人抬著一抬肩輿過來。
“好像是司徒美人。”重芳小聲道。
肩輿到了流芳殿門口便停了，下來的果然是司徒美人。
與此同時，有人從門內(nèi)走出來，穿著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服制，身邊還跟著背藥箱的小太監(jiān)。只是這太醫(yī)似乎沒看見司徒美人，低著頭只顧自己走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常樂和重芳已然走到近前，便給司徒美人行禮：“奴婢見過司徒美人。”
那太醫(yī)聽見聲音，這才驚覺，忙折身回來施禮：“微臣見過司徒美人。”
司徒美人先讓常樂和重芳起身，然后才對太醫(yī)道：“這不是王太醫(yī)嗎，怎么失魂落魄的，難不成林賢妃的胎有不妥？”
王太醫(yī)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忙不迭道：“沒有沒有，林賢妃胎象很穩(wěn)，一點問題都沒有。微臣剛才是在琢磨藥方，想為林賢妃開一副更好的安胎藥?！?p> “是嗎?！彼就矫廊宋⑿Φ溃盎噬虾吞髮ｉT指了王太醫(yī)負責林賢妃的胎兒，想必是極為信任大人的，大人可得盡心盡力才好。”
“是是?！蓖跆t(yī)唯唯地應了。
司徒美人便不再多說，徑自帶著人進去了。
王太醫(yī)不經(jīng)意地抹了一把虛汗，這才帶著小太監(jiān)離去。
常樂和重芳跟他同路，不近不遠地跟在后面。
兩撥人一前一后，但前面的王太醫(yī)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后面的兩個宮女，只顧著自己低頭走路。
走啊走，走到一處岔路口的時候，王太醫(yī)突然停了下來。
常樂在后面看得清楚，往前直走就是去太醫(yī)院的方向。
然而王太醫(yī)停了一小會兒，似乎在躊躇，最后卻是一跺腳，往左邊路上走去。
嗯？
常樂頓時便存了一個疑問。
王太醫(yī)剛給林賢妃診完脈，這時候不回太醫(yī)院存檔，卻要去哪里？
難道……
難道林賢妃的胎真的有問題？他要給恪郡王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