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很久沒這么愉悅地吹著海風(fēng)了。
江口灰茫茫的,涂上的水渠蜿蜒曲折,伸向石灰叢林。
在這座丘陵上瞭望,港灘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見。透過石鏡,船人上人下,巡邏的軌跡依律可尋,只能偶爾瞅見游客的身影。顯然他們已經(jīng)有所防范。這群羊崽子們,之前怎么沒聽說過有客船的護衛(wèi)這么厲害?
是時候回去匯報了。
借樹蔓間躍,順草坡滑下,不過二十來個呼吸就可到海邊。一舟小船就掛在那。
抄起槳,推船入海。左右互搏。不一會就看見新一座小島,岸邊靠著大船。船體是褐土色,皆架著桅桿。側(cè)舷并沒有炮,只有船頭甲板架著三聯(lián)。
那個相隔不遠(yuǎn)的船是新來的?
通體漆黑,黑的叫人發(fā)顫。這里望去也覺得比鼴鼠大了一圈。這么多炮!這是旗艦級的戰(zhàn)船么?!
庫洛咽了咽口水。近了,覺得這炮口要比一般船載的重許多。難道是40磅的?頭皮一陣涼麻。
登船,徑直走向船長室。有略帶沙啞的性感女音傳出來。是不速之客?庫洛還是敲敲門。
“船長,北港部署已經(jīng)探明了?!遍T哇啦一下打開。
“很好!庫洛小子!不愧是鼴鼠號最精敏的斥候。”這個卷著黃褐的半老男子接過他手上的卷軸,一邊回頭說:“夏提,你瞧,東風(fēng)來了?!?p> 庫洛從身側(cè)縫隙探過去,身材異常高挑的女子端坐在一旁。墨藍色的長發(fā),蒙著面巾。緊身黑皮褲與高跟皮靴更襯出她的成熟魅力。
只是有一道刀疤沿側(cè)頸畫過下顎。
庫洛一身冷汗。他揉了揉眼,逼著自己把腿立住。
“戮頸的劊子手”?!她不應(yīng)該和滄瀾號在隆吉么?
“好,別忘了你的諾言?!闭f著話就往外走。
庫洛想起來那艘漆黑大船,不會就是..黑死號吧。
就悄聲問看著部署草圖的男子:“船長,怎么把那位請來了?”
“哼哼,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這艾黎號還捆著我們幾個弟兄,別說在滿加里。就連古里和加雅的老伙計們都盯上了這肥鴨,更何況是隆吉的王?”
“這次,定要讓那個白胡子老頭吐點東西出來!”把手卷捏得皺巴巴的,直沖出門去。
“小伙子們!收錨起帆,我們?nèi)フ野枰c東西回來!”
鼴鼠發(fā)出銳利的長嘯。
鼴鼠號船長杜爾,人稱“黃皮鼠王”。最擅夜襲偷盜,而且死皮賴臉,一次不成再來一次。滿加里多是小商小民,禁不住這樣擔(dān)驚受怕,只能交差。
“我們還扣著他的人,再來是板上釘釘。怕就是不只是他?!睉V漢托著下巴,摩挲著。
他面前的羅布補充道:“艾克船長,雖然我知道這有些天方夜譚,但..”
艾克擺擺手,頓了半刻:“羅布,這樣。麻煩你把鼴鼠號的客人請到地上,并且安排手下人做好準(zhǔn)備?!?p> 說著對旁桌那邊喊:“老薩尼!別守著你的康帝喝了!去跟把修繕的事尾巴弄干凈了?!?p> 在桌上喝酒劃拳正歡的白胡子老頭,謝的頂上只留一絲絨,滿臉不情愿。還是轉(zhuǎn)身就跟船政人員和師傅們說去了。
艾克喝盡嘴邊最后一溜酒。踱步到各船大副邊,附耳喃喃。各人皆點頭啟事,在火光照耀下,沒什么人注意到這潛在黑河下的暗流。
卡蒂看浩淼東晃西搖,怪可愛的。就蹲下扶住他。酒腥泛泛,不禁皺起了眉。只好把他背到大石旁靠著。自己先行回了船,神情冷落,好像無論是晚會,還是鼴鼠。熱鬧,或是爭斗。都與她無關(guān)。只留影子拽裙拉的很長。
半醺半酣,半夢半醒。浩淼口鼻皆氣,重息著:“啊咻唔..”迷蒙中,他隱約瞅見一道亮從北邊劃過來,是流星么?
嘭~!震的海面都蕩起來,耳里全充著氣響。一下就驚醒過來。人群散亂,篝火四落,物件七零八落。服務(wù)生勸著游客都往船邊靠,師傅工人們憑著意四散。月光下,十幾艘小船從海面上浮出來。
夜逼著火。數(shù)十個身著土褐色裘衣的精壯小伙如幽靈般從夜幕后走出,水漬淅瀝宛若蛇一般。
客被趕著上船。水手護衛(wèi)們兵戎相見,拼喊響刃聲炸做一團。
艾克在甲板上觀望,不免覺得有蹊蹺。便把頭巾拿下,四處找著炮?;鸸庥诛@,這次他看清楚了。從墨色的漆舷上響著兩三聲炮。
淦!不能再呆在這了。活靶子!大聲督促起錨推船。
灘上戰(zhàn)事已然難以收場。還活著的人都變成了半血人,眼里透著死光。整個沙場漫著殺氣、咸濕的海風(fēng)沁入鼻中的是散不掉的腥。
庫洛繞到宴場后,幾個人頭蒙著繩捆著,背對背攏成一團。
“兄弟,我來了。堅持住!”庫洛不免掩氣呼聲。
“呀呀,真是賊心不死啊。都說了到雅加就放,怎么還要來呢?”白胡子老頭背著手從陰影后緩緩走出,身后是是看不清臉的人的輪廓。
“??!薩尼..你想怎么樣!”庫洛有點慌了,一行就三人還被伏擊。這該怎么辦?
“不想怎么樣,只要你和你的援軍撤退就行?!崩项^一臉笑嘻嘻的,好像身后還是載歌載舞的熱烈。
“我告訴你,這不可能!有黑死號掩護,這次必定將你們?nèi)粼谶@片海灘!”庫洛自然不信,威懾道。
“哦哦!黑死號?那夏提小丫頭也來咯?哎,沒想到闊別多年的見面要以這種方式..沒關(guān)系,事后我可以向船長請示不計較你們的再犯。”
呸!一口唾沫落在跟前。庫洛把褲腿的小刀抽了出來,頓時刀劍出鞘聲碎了一地。
沙灘上的各種聲突然小了一截。其實本來不太大,只是人的分貝太高,才顯得慘烈。都向海邊看。月白把鼴鼠號畫了妝,土褐變得深沉,能清楚看到一個人站在船首。
庫爾茲望了望戰(zhàn)況,知道事不可為。對身旁的夏提說:“我要帶他們走?!?p> “這就是另外的價錢了?!毕奶峥吭谙线叄L(fēng)拂著發(fā),月為她披上夜的秘紗。
“你說了算!”
“好?!?p> 翻身而下,借船殼一蹬,輕盈的夜紗就飄在了海面上。幾個呼吸便躍上岸。
面面相覷。螺號聲聲,余下的小鼴鼠借著這股勢,隱到幕后。
羅布不是第一次見到有這一手輕功的武士。但卻是他第一次見到的散發(fā)驚人殺氣的武士。只覺空氣都變得凝重。不由把劍秉在身前。
“別緊張,黎明騎士?!毕奶嵋徊讲阶呓Wo衛(wèi)們都縮成一排。
“你認(rèn)得我?你是誰?”羅布回著話,手上的柄握得更緊。
“當(dāng)然。皇室記載的六十七位在職騎士我都記得。羅布·基利特索,二十年前被授予銀色騎士,代號“黎明”。是大航海時代以來最年輕的騎士,受萊納伯爵所托,接遠(yuǎn)洋偷渡陳氏族人入府而成為激進派的一把利刃。后因“角斗場紛亂”成為了爵團利益的犧牲品,被貶為艾黎號的護衛(wèi)隊長。我沒說錯吧?”
“你..”
“行了,沒空跟你聊天。薩尼和艾克呢?”她剛想徑直越過人堆,有目光著在身上。回頭,黑紫瞳目對上了碧綠貓眼。
夏提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一個詞浮上來。
同類。
不禁舔了舔唇邊,神態(tài)激昂。對少女勾一勾手?
來過兩招?
卡蒂淡漠地托著臉,月光下的眼影卻竄著火苗。踩著舷邊,一個周身前滾,就落到地上。向著那邊招著手。
羅布見狀,就把佩劍扔給她。不算趁手。
劍拔弩張。
夏提盯著少女的身型。月盤藏云后,大黯。光影變化之際,卡蒂憑劍刺去。
快,真快!夏提本就高度集中,可也只能擋去鋒芒七分,留著三分余威劃過左肩。右腳側(cè)腰踢去。
卡蒂左手作擋,仿佛被一輛車撞上。這家伙,力道這么大么..
受身倒地,接后翻起身。夏提直面砍來,只能暫避鋒芒。
海風(fēng)冷冽地打在身上,禮裙被扯得東蕩西搖,少女想思默應(yīng)對方法,她的節(jié)奏已然被周身不利因素打亂了。
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卡住了沙塵蒙身的小禮靴。
全身繃得像一條被拉的無限長的皮筋。
踉蹌間銀刃懸頭。死亡要劈開一切般奪走她的自由,那種恐怖。使她忘了架招,忘了對遠(yuǎn)東的希翼,忘了對母親的思念,只有如鯁在喉的虛無。
一團黑影如炮彈般從側(cè)翼撲倒了劊子手。
夏提還在想這么容易就得手了,不應(yīng)該。緩了一剎,就覺得失去重心,被壓著。臉上是帶有酒腥的沉重呼吸。
一雙流光的海目熠熠。
“不允許你傷害她..”,有點干涸的,結(jié)巴。話未完,就被一腳出幾個身位。哇哇地吐起來。
夏提起身拍拍塵土,看見少女瓷在原地,不知淚蓄在眶里,嘴微微張。不禁有些好笑。
原來是個雛。
沒了興致,斂一身殺意。瞅見大叔和老爺子過來。先開口打招呼:
“好久不見吶。海燕號的老船長和..新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