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大陸中部。
某處山澗崖畔。
一盤廝殺過半的棋局,黑白灰三色分明。
灰棋坐山觀虎斗,黑棋略占上風。
“鶴真人,請?!?p> 黑方焰袍男子長發(fā)飄飄,單手托著腮幫,顯得氣定神閑。
對面的蒼發(fā)老者兩指死死夾住一顆白棋,雙眼緊盯場上局勢,卻遲遲不肯落子。
不是他不肯落,而是面前之局已成一潭死水。
無論落在哪里,不出三步必敗無疑。
若是往日茶水局他興許并不在意。
但今日這副棋局...事關重大。
若是敗北,往后數(shù)十年江淮地界的氣運將會被悉數(shù)收取。
其中俞魯衍楚四國,以及琉璃等小國崛起契機恐怕會徹底化為烏有。
作為江淮地界唯一一名真人,被堵上門開這副棋局,實在有苦說不出。
誰能想到眼前這位骨相不過弱冠之齡的年輕人修為早已臻入化境,靈覺掃視之下如一潭平靜湖水,深不可測。
并且在博弈一道天賦絕倫。
在他平生所見之人中,估計也只有陸真人隱隱能分庭抗禮。
只是...
為何號稱遍覽天下英才的圣殿未能將如此人物記錄在《修士月刊》潛龍榜前十中?
在他看來,便是如今潛龍榜第一,號稱半年內(nèi)必進白玉樓的成智宇,怕是也要遜色這位半分。
“鶴真人,該你落子了?!?p> 焰袍男子又強調(diào)了句,聲音聽不出喜怒。
“以一方天地弈棋...上古大能一副棋局一甲子也大有人在,還望道友莫要催促?!?p> 雖是這般說著,鶴姓老者目光緊盯面前棋局,額前隱有汗?jié)n滲出。
殘局情形瞬息萬變,可等不了他細細揣摩。
這時一道熟悉的氣息自遠方天際而來,迅速接近。
鶴姓老者眼睛一亮,連忙收子起身相迎。
“陸真人!你可算到了!”
“哦?”
焰袍男子略直起身,抬頭打量起來人,目含好奇之色。
來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漆黑道袍,一襲黑發(fā)梳的一絲不茍往后垂下,面有美髯,目含神光。
周遭氣息卻是罕見的起伏不定,時而露出一絲白玉樓強者才有的靈域威壓,時而質(zhì)樸如凡人。
“陸真人,老朽實在慚愧,如今這副殘局已然難以回天,你看...”
鶴真人主動讓開位置。
中年男子點點頭,但未急著就坐,而是看向?qū)γ婀笆挚蜌鈫柕馈?p> “在下天衍陸沉,還未請教?”
焰袍男子卻不起身,而是盯著陸沉的面容,淡淡道。
“請教就不必了,還是先看看這盤殘局吧?!?p> “你!”
見男子如此沒有禮數(shù),鶴真人一時氣急,胡須微翹。
有陸真人在,兩名真人戰(zhàn)力,他腰板也微微挺直。
“鶴兄...”
陸沉看著他微微搖頭。
鶴真人當即止住話語,余光掃視焰袍男子,鼻腔發(fā)出一聲輕哼。
這盤氣運棋局...
陸沉提衣入座,雙目內(nèi)含精光,視線往棋盤一掃。
圍棋傳入紅鸞大陸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之久,經(jīng)過本土的進化演練。
原本黑白棋圍三缺一吃子的玩法變成黑白雙方對峙,灰方中立的斗獸棋局。
不過片刻,心里已然有數(shù)。
偌大的棋盤上空氤氳水汽蒸騰不息,仿若籠罩著薄薄一層輕紗。
下方棋局之間數(shù)道強橫的模糊身形盤踞而上,氣息攝人心魄。
或鷹,或虎,或蛇,或豹...
儼然一幅千里江山的百獸爭霸圖。
而在他思索間,又有一只殘虎白子被吞噬殆盡,成為一顆毫無生氣的死棋,被氤氳水汽輕輕一粘,勾連而出落到一旁廢棋簍里。
原先的位置被黑棋迅速占領。
照這情形下去,不用多久,即使陸沉不落子,白方的地盤也會被一點點蠶食殆盡。
一旁鶴真人見狀面露焦急之色,急忙看向陸沉。
陸沉卻不慌不忙,甚至面色露出一絲微笑。
“有趣。”
以他的眼界自然也能看得出來,場上局勢對于白方來說,十死無生。
他比較驚奇的是,眼前這位來歷莫測的年輕人對于弈棋的玩法。
他年輕時游歷大陸,曾遇到一位精通弈棋之道的老者,這位年輕人的弈棋手法除了更有侵略性外,與老者的弈棋風格何其相似?
不過那位忘年交直至生命最后一程,也沒有半個弟子。
他很清楚,兩人不可能存在任何交集。
除非...
陸沉伸出二指夾起一顆白子,往某處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戰(zhàn)團輕輕一放。
“豁!”
旁邊觀戰(zhàn)的鶴真人下意識驚呼,隨即又眼前一亮。
“這是...”
棋局上,原先似乎是自投羅網(wǎng)的白子在黑子重重包圍之下,往周圍唯一一顆氣息內(nèi)斂的灰棋發(fā)起猛然一擊。
頓時灰棋從沉眠中蘇醒,渾身氣息瞬間爆發(fā)而起,劍氣激蕩之下,將周遭棋子吹散的七零八落。
那道氣勢繼續(xù)上升沖破那層氤氳水汽,攪得棋局上其余戰(zhàn)團棋子紛紛回應。
其余瞌睡觀戰(zhàn)的灰棋也蠢蠢欲動,似有意動。
噌!
最開始攻擊劍氣灰棋的那顆白子赫然變成一顆死棋,落到廢棋簍。
不過周遭十余顆黑子或多或少帶著不同程度的損傷,氣息黯淡。
“自殺子?”
焰袍男子第一次坐直了身體,眉梢一挑。
這一步看似簡單,實則極為容易翻車。
灰棋勢力平日里中立,不偏不倚,并不代表沒有立場。
若是貿(mào)然攻擊,則會被整體勢力圍攻絞殺,甚至不用自己出手,便直接潰敗。
只是...
這位聲名遠揚的陸真人竟選擇這一顆劍氣灰子。
靈山?
再看其余灰子似動未動的曖昧態(tài)度,焰袍男子嘴角微揚。
有意思。
遍覽天下二十載,諸方勢力看在眼里,他自然知曉下一個大劫將至。
對方就不怕引起連鎖反應,提前引爆劫數(shù)?
打量了幾息,焰袍男子指間黑子翻轉(zhuǎn)騰躍,不急落子,而是看向陸沉,笑意淡淡。
“陸真人這是想把靈山拉下水?莫不知靈山此時處境?”
陸沉并不答話,而是伸出一掌將棋局之上剩余十幾顆白子相繼引動,帶動黑灰二色棋子本能釋放威壓回應。
一時間棋局氣象紊亂,似有傾覆之危。
“你!”
焰袍男子迅速勾手,接連自廢二子,又連續(xù)吞噬數(shù)顆灰子,這才平復棋局,雙眼瞇成一個危險的弧度盯著陸沉。
“你竟想掀翻棋局?!”
“有何不何?”
陸沉面色波瀾不驚,盯著面善煞氣的焰袍男子,神色淡淡。
“哦...我想起你的根底了。”
“代理人是么...”
聽到這個詞,原本安坐如山的焰袍男子瞬間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