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兩人都沒想到,這緣來的竟這么快。
又是昨日那家酒樓。
昨日狐貍便聽雜人說起這家酒樓。晚上葷,早上糕,最是好吃不過。
這不,一大早就急匆匆趕來買點心了。
待排隊買完糕點,恰巧在不遠處看到了正在品茗的隋辛。
男人桌前放著兩盤精致糕點,一套琉璃茶盞。悠閑得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清雅,好看極了。
狐貍拎著糕點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歪頭一笑,輕聲道:“又見面了,殿下?!?p> 隋辛滿是驚喜之色,邀她坐下說話。如此二人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沒多久,方得知狐貍身份。隋辛道:“姑娘,冒昧問一句,在下依稀記得,天狐一族自三千年前似乎已沒有燕姓?!?p> 狐貍盯著糕點許久,一直沒下手。心想:“他這點心怎么看著比我的好吃呢?!?p> 隋辛將茶點往她那推了推,道:“姑娘請便。”
狐貍感激地點點頭,抓起點心咬了一口,果然好吃,才道:“我剛出生便得了一場大病,到處尋醫(yī)問藥也不見好。天界來了一位仙官,說是姓氏壓不住我的命格。就賜我燕姓,之后是好了。”
隋辛恍然道:“原來如此?!?p> 頓了頓,道:“不知姑娘此次下界可還盡興。”
狐貍一口咽下點心,搖搖頭實道:“日子太短,怎的盡興?”
隋辛拿起同狐貍吃下相同的點心,嘗了一小塊,隨即放下。
笑道:“若姑娘得空,可去在下府上一游。”
狐貍道:“殿下府上有什么好玩的?”
隋辛喝了口茶,道:“倒也沒什么,只是府上有處楓霜亭,景色可觀?!?p> 只是簡單幾字,狐貍便覺著這楓霜亭定不簡單。不由得多了幾分想去的念頭,道:“盛情難卻,有機會定當?shù)情T拜訪?!?p> 隋辛笑道:“聽說狐族有棵萬年槐樹,可結(jié)百花?!?p> 狐貍怔愣片刻,道:“正是,沒想到太子殿下對我狐族了解諸多啊?!?p> 隋辛一笑,開懷道:“久居宮墻內(nèi),總是要找點樂趣才是,閑來幾時會翻翻有關(guān)神妖的典籍?!?p> 方才太過心急,狐貍頓覺喉中有些發(fā)堵,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宮中好玩嗎?”
隋辛動了動嘴角,搖搖頭。狐貍不解,道:“你們皇族能活八百年之久,那豈不是要在宮中困個八百年?!?p> 隋辛微笑道:“姑娘啊姑娘,可不是所有皇族都能活那么久的?;首逡膊贿^是肉體凡胎,免不了生老病死。若是醫(yī)不好還不是要早些入土的?!?p> 說罷,狐貍托著腮,似是意猶未盡,示意他接著說。
隋辛又道:“況且,只有皇室直系才有八百年陽壽?!?p> 也就是說,滿宮中除了人皇和這位太子,再算上長公主,其余人其實都與常人無異。
狐貍心道:“神奇,神奇。”笑了笑,起身道:“下凡一遭,也讓我長了些見識。多謝殿下的茶點?!?p> 隋辛也起身,道:“姑娘不必客氣?!?p> 狐貍笑笑,當作回應,正午的陽光從酒樓外灑落。剛好照在二人身上,狐貍拿手擋了擋。
忽然想起什么,忙道:“糟了,糟了!殿下可知這是什么時辰了?!?p> 隋辛揮了揮折扇,替狐貍擋住余光,道:“看著日頭怕是過了巳時了,姑娘有何急事,可需要我?guī)兔???p> 狐貍道:“此番下界乃是因為族內(nèi)一只小狐妖偷跑下來,我與二哥前來帶她回去?!?p> 隋辛道:“姑娘莫急。要去何處,我送你?!?p> 狐貍對上那人視線,笑道:“多謝殿下,想來殿下應當沒有我快?!?p> 隋辛直笑,道:“姑娘走那邊?”
狐貍道:“東邊,十八里開外林子?!?p> 隋辛伸手,示意狐貍牽過,道:“一刻?!?p> 狐貍又是一愣才罷,將昨日買的手帕蓋在那人手心。撫上他的手,道:“那便有勞殿下了。”
心里想著,反正是遲了,想來她御鶴之術(shù)也不算精通,有順路的,省些靈力也好。
兩人走出樓外,隋辛帶她來到一處荒地。
隋辛松手,將手帕遞還給她,道:“姑娘,稍退幾步?!?p> 狐貍乖乖后退三步,說罷男子手中的折扇化成一把利劍。
隋辛道:“天乘地簾!”那劍瞬間閃出陣陣紅光,隋辛腳尖輕輕一點,穩(wěn)穩(wěn)的站在劍上。
隨后雙腳凌空,對劍一指,那劍化成一架青紅流蘇的車轎子。
狐貍飛上空,驚嘆道:“殿下還會這等法術(shù)?!?p> 隋辛微彎了下身子,將簾子撐起,道:“姑娘快請入座?!?p> 狐貍朝他一笑,鉆進轎子,倍覺神奇。隋辛跟著入轎,路上狐貍拿出點心,有的沒的又聊了起來。
狐貍道:“殿下有沒有覺得我的點心沒有你的好吃?”
隋辛道:“在下以為各有千秋。”
…………
大約飛了十里路,不知為何車轎開始搖晃。
隨后一瞬,變回了那把劍,更奇的是隋辛不知怎的就暈了過去。
雙雙沒有防備,向地面落去。
“殿下!”幸而狐貍發(fā)現(xiàn)得快,連忙飛轉(zhuǎn)起身,一手拖住他,一手施法收劍。
喚來仙鶴穩(wěn)穩(wěn)接住二人,狐貍拍拍胸脯,深呼一口氣道:“好險好險。”
片刻后,隋辛清醒些,睜開眼。發(fā)覺自己躺在狐貍懷中,急忙起身。
隋辛愧疚道:“實在是抱歉,沒想到連御劍都出了差錯?!?p> 狐貍笑道:“沒事就好,前面就快到了?!?p> 隋辛苦笑,道:“多謝姑娘?!?p> 狐貍慢慢將他扶起,探了探他的脈象:“無事,殿下似乎耗了不少靈力?”
隋辛像有什么難言之隱,想了想才道:“……在下對御劍之術(shù)還不精通,所以才導致靈力四散。勞姑娘掛心?!?p> 狐貍從懷中幻出一顆丹藥,遞給那人,道:“這是我自己煉的聚靈丹,吃了,殿下就可恢復靈力了?!?p> 隋辛拿過丹藥吃下,道:“多謝姑娘。”
狐貍道:“殿下快快別謝了,我耳朵快起繭了?!?p> 兩人互相笑笑。
魔族,宬殿外的小廝正跪在一處瑟瑟發(fā)抖。
“少……少主……”
鎏金藤椅上,男子聽著小廝講訴狐貍的英雄事跡。
“咔嚓!”手中茶杯被他握碎。
待小廝聲情并茂的表演結(jié)束后,蕭正峰已火冒三丈,朝著侍衛(wèi)破口大罵。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也不知道攔著她點。平時養(yǎng)你們都是干什么用的!”語畢,又是一盞流光燈應聲碎裂。
在下人們印象里,他們這位小少主雖說脾氣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發(fā)這么大火。
見狀,侍衛(wèi)及在宬殿伺候的下人皆是嚇得雙膝發(fā)軟。
小廝更是牢牢的跪在地,嘴里不停的解釋:“屬下知錯,屬下知錯,只是對頭的是太子殿下,我等不敢貿(mào)然行動,只好先來回稟少主。”
椅上男人神色驟變,繼而冷笑一聲,喃喃道:“太子……太子……”心中愈發(fā)不痛快,怎么還跟太子扯上關(guān)系了!
小廝跪了良久,男子才道:“下去吧?!?p> 小廝匆匆回道:“是,少主?!?p> 誰知,侍衛(wèi)才剛站起轉(zhuǎn)身,身后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沒錯!他家主子把宮殿砸了個稀巴爛。
唯一幸存的只剩手上帶的紅纓手串以及要送給狐貍的生辰禮物。
未幾,門外又傳來通報聲。
“啟稟少主,魔君大人……”這小廝話到嘴邊,被上座人打斷。
“有屁快放!”是極度不耐煩的語氣。
小廝司空見慣般,穩(wěn)穩(wěn)開口:“請少主息怒,魔君大人問少主,可準備妥當了?!?p> 男子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許多,道:“你去回父王,就說我已經(jīng)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fā)?!?p> 看了一眼遍地狼藉,又道:“派人過來打掃干凈。”
“是,屬下告退?!?p> 柳遷在林中找了顆大樹桿靠著,這邊處理完阿碧的事,在林子里等自家妹妹已一個多時辰了。
說來也奇怪,試過好幾次傳音,不知被什么東西強行打斷了。
這倒令他不解,只是與妹妹傳音,礙著人家什么事?竟生生得將他的法力隔絕開來。
正想著,空中傳來一陣清靈聲:“二哥!”
一花季少女乘著仙鶴向他飛來,這不是他家妹妹,還能是誰。
瞧,狐貍身后似乎還有一個人。
柳遷從樹干上跳下,怨聲載道:“我的小祖宗,你總算是來了,今日是你的生辰,阿娘叫我們快回去。說好的讓你傳音給我,怎的忘了!”
狐貍跳下仙鶴,落地。將吃剩的點心遞給他,撓撓頭道:“才去買了點心,一時忘了時辰……對了二哥,阿碧呢?”
柳遷接過點心,瞄了一眼后方男子,嘟囔道:“你還知道問阿碧,我以為你和你的小情郎約會去了。哪還能記得什么阿碧呢?!?p> 狐貍雙頰微紅,怒道:“二哥!”
柳遷朝隋辛微微頷首:“太子殿下近來可好?”
隋辛道:“二公子客氣了,在下一切都好?!?p> 立刻替狐貍開脫道:“此番回宮,恰巧與姑娘同行,不想竟耽擱了二位?!?p> 柳遷不滿道:“可不是嘛,現(xiàn)在全族上下可都在等她這個小壽星了。”
隋辛道:“如此,二位快快回去吧?!?p> 柳遷一把拉過狐貍,吹了一聲口哨,待白鶴行至身側(cè),朝隋辛行拜禮,道:“告辭?!?p> 聞聲,隋辛急忙從衣中拿出一顆形狀奇特的寶石。
朝二人道:“慢!在下還有一事想與姑娘借一步說話?!?p> 柳遷道:“太子殿下請便?!?p> 狐貍走上前,禮貌道:“殿下,何事?”
隋辛躡手躡腳地將寶石遞給她,道:“雖不是什么昂貴之物,但也是我母妃留下來陪我至今唯一的東西。”
“望姑娘不要嫌棄才好?!?p> 狐貍擺擺手,示意受不得,道:“既是母親留給你的,便好好收著。等下次見面再送我賀禮也不遲?!?p> 隋辛還想說些什么,狐貍道:“殿下,我先走了,實在是耽誤不得。有緣再會!”
隋辛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直至空中再無二人身影。
他才慢悠悠拿出折扇,扇子飄在半空中。
雙手施法指向扇子:“天乘地簾!”
扇子頓時全身閃著紅光,慢慢地化成一把長劍,隋辛躍起,輕點腳尖御劍飛去。
?。?p> 紅墻綠瓦將宮內(nèi)外隔開,墻內(nèi)是風云莫測,錦衣玉食。墻外則是烽火戰(zhàn)亂,民不聊生。
“澄兒還沒有回來嗎?”說話的老人臉上神色擔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啟稟大王,太子殿下就快來了。”
提起兒子,隋書遠又是一陣嘆氣:“唉?!?p> 一旁的太監(jiān)端了一盞茶上前,勸道:“大王,喝口茶歇歇吧?!?p> 隋書遠接過公公手中的茶,道:“有時孤也在想,若是他那幾位弟弟還活著,孤也不必那么操心,他也能隨心做個瀟灑自在的王爺?!?p> 話音剛落殿外一個侍衛(wèi)匆忙進殿,行了禮,道:“大王,太子殿下回來了!”
隋書遠道:“快!快讓他進來!”
隋辛快步到老人跟前,單跪在地,道:“兒臣參見父王。”
人王扶起他,道:“澄兒,此番北漠歷練可有所發(fā)現(xiàn)?”
隋辛道:“邪祟不斷,斬不盡,除不全。甚是棘手。”
人皇道:“毫無根除之法?”
隋辛道:“依兒臣之見,恐怕此事非人族能盡。還需修成仙身才可。”
人皇道:“不妥,若你飛升,我偌大的隋朝該由誰來接手,此事不妥?!?p> 隋辛道:“兒臣以為,父王因以天下蒼生為重,王位亦可傳于阿姐?!?p> 一聽這話,人皇氣得直起身來,一拍龍椅:“你說什么!”
為了讓隋辛稱帝,他可是造盡殺孽,如今卻聽他說要拱手讓給他人。實屬他不能接受。
隋辛駁道:“阿姐亦能治國安邦,何苦獨獨將我困在此處。”
人皇揮揮袖子,有些不耐煩,轉(zhuǎn)身道:“此事不必再提,退下?!?p> 隋辛重整心緒,雙膝下跪,誠懇道:“還請父王三思?!?p> “另,兒臣還有一事。”
隋書遠皺眉道:“說?!?p> 隋辛字字懇切道:“出宮前,父王曾說讓我擇一位良妻。此番北漠探祟兒臣看中一人?!?p> 隋書遠臉色稍緩,這對他來說算是件好事,“家室如何?”
提起狐貍的身份,隋辛忽然輕笑一聲,道:“甚是相配?!?p> 聞言,隋書遠來了興致,忙道:“姓甚名誰,家住何處?若真是戶好人家,孤自會同意。”
隋辛坦然道:“云臺山三公主——燕笙笙?!?p> 其實說這話的隋辛也十分不明白。他與狐貍分別至今,一路上,腦海中盡數(shù)呈現(xiàn)出女子歪頭一笑的臉龐。
耳邊響起的是狐貍那句:“又見面了!殿下。”
一時間竟說出了這等胡話,但話已出口,何況他好像是很認真的。
人皇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接受,體內(nèi)頓感不適,氣管中一股熱流涌上,喘疾復發(fā),他重重的咳了好幾聲。
公公忙遞茶上前,順著他的背。公公也是如同聽到了天塌般的消息,使勁給隋辛使眼色。
隋辛卻無視他的眼色,道:“還望父王成全?!?p> 隋書遠斷然想不到,此番讓他出去歷練,不僅越發(fā)胡鬧,還惹了個妖精回來。
無力的指向隋辛,道:“你,休想!”
隋辛行了個禮,若無其事像是上頭那人生氣與自己無關(guān)一樣,道:“父王切莫動氣,兒臣告退?!?p> 待這位太子殿下走后,身后的老人又是重重的咳了兩聲,才道:“我這病都是被這個逆子給氣出來的!”
太子殿下平日里還是極盡孝道的。今日之事說來也不能全怪太子,但這要怪人皇,貌似也算不上。
一旁的太監(jiān)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只道:“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太子殿下久居深宮,就連美貌女子都沒見過幾個。”
“想來此番歷練恰巧遇到了三公主,聽說天狐族三公主才貌雙全。這才讓太子有所關(guān)注?!?p> “大王,誰還沒個情竇初開的時候呢?!?p> 聽完此話人皇才漸漸舒展開擰緊的眉頭,嘆氣道:“你說的對,時間長了忘了便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