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上了除祟旅途,第一站是七星關(guān)。
七星關(guān)地勢西高東低,自中部向北、東、南三面傾斜,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說。
二人落腳之處在高原。
此處雖為高原,卻被當(dāng)?shù)匕傩辗指钔璧匾话恪?p> 有十幾處村莊,高原離城鎮(zhèn)有二十里路,孩子們要上學(xué)堂必要去鎮(zhèn)中。
路途遙遠(yuǎn),孩童們常常丑時起身。從最高處的村莊下來,十一個小孩牽著手,排排站。每每人到齊了才開始下山。
狐貍二人就落在這最高處,臨云村。
剛到這村子時,把村民嚇了一跳,皆論天上怎么掉了兩個大活人下來了?
問狐貍二人是否是神仙。
是否是夫妻。
狐貍解釋說,是姐弟,修道的姐弟,前來臨云村游山玩水的。
郁從星不滿道:“是兄妹。”
狐貍當(dāng)著眾人的面,給了他一腳,陪笑道:“他自小摔壞了腦子,誤以為自己是前頭那個,各位見諒,見諒?!?p> 郁從星抱著手,看她表演。
村民十分熱情,擁著二人品嘗當(dāng)?shù)靥禺a(chǎn)。
七星關(guān)以辣椒聞名,本地百姓是很能吃辣的,還以辣為美。說是越能吃辣的長的就越漂亮。
眾村民替狐貍二人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皆是鮮香刮辣的樣品。
狐貍拿著筷子不敢下筷,她是吃過辣,也勉強算會吃吧。但跟這兒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小草見了大樹,不值一提了。
郁從星也是一樣,他鮮少進食。以他的修為,愛吃不吃。自然沒見過那么辣的菜。
村民們起哄道:“快動筷嘗嘗味道?!?p> “俺特地讓燒火的少放了些辣椒,怕你們吃不慣?!?p> “是嘞,俺都沒見過那么清淡的?!?p> “二位長得漂亮,想來是能吃辣的?!?p> 抵不過村民們熱情,狐貍先行動筷,夾了一塊小炒肉。
很好吃,但是:“斯哈,斯哈?!焙芾薄?p> 瞧狐貍出糗的樣子,熱心的村民笑的開懷:“姑娘,怎么樣?”
“是不是被辣到了?”
有好心的大娘端了一杯乳茶來,狐貍頷首道了聲:“多謝?!苯舆^茶立即喝了一口。
沒方才那么辣了,狐貍笑道:“多謝各位了,很好吃。”說著她又夾了一塊吃起來,必然被辣到了。
一口茶,一口肉。
有村民出主意道:“姑娘忍著辣,少喝些奶,大口吃肉就沒那么辣了。”
遞茶的大娘附和道:“是嘞是嘞,俺們小時候也不是都能吃辣的。慢慢的就習(xí)慣了,咱們這兒的菜雖然辣但是好吃啊?!?p> “姑娘多吃些,我們這些都是新鮮自家種的菜,自家養(yǎng)起殺的豬?!?p> 狐貍被辣出眼淚,但控制不住一直夾肉,道:“斯哈,斯哈。嗯,我們定將這些菜都吃完,不浪費大家的心意?!?p> 村民道:“慢慢吃,不著急?!?p> “這么多你們吃不完就不要硬撐哈,剩下的拉去喂豬就好?!?p> “就是說嘞,莫把胃搞壞了?!?p> 郁從星看狐貍吃的香,也動起筷子,沒一會兒:“斯哈,斯哈?!?p> 狐貍禮貌點頭,此地村民熱情大方,又十分關(guān)心人。不由對臨云村生了許多好感。
在場村民大多數(shù)是祖輩人,閑著沒事就愛招呼人,大家圍著長桌聊起天來。
狐貍二人一邊:“斯哈,斯哈?!币贿呅‰u啄米的點頭贊同到。
“小姑娘等哈兒你們夫妻兩個就去我那睡吧。俺家是平屋,寬敞些,剛好有間屋子空出來?!?p> “剛剛小姑娘不是說他們是姐弟么,啷個兒是夫妻啦?!?p> “不是滴,不是滴,小伙子說他是大哥,他們是兄妹。”
村民中有位拄拐杖的老爺爺,是臨云村的村長。
村長道:“照俺看啊,他們還是像夫妻多一些?!?p> 村長一說,村民們愈加相信二人是夫妻了。
狐貍斯哈斯哈道:“不是,不是……斯哈……我們不是夫妻?!?p> 郁從星則是被辣的嘴都快腫了,已經(jīng)不想費嗓子說話。狐貍還跟村民們搭著話。
直到日落西山,菜也吃的差不多了。村口有三個孩子跑過來,背著小挎包,狐貍身邊三個村民起身去接。
“阿娘!我回來了!”
這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聲音很像女孩般輕巧靈動。讓狐貍回憶起二百歲生辰時,她同柳遷匆匆趕回云臺山。
對白椿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娘!我回來了!”
看狐貍低著頭,興致缺缺。郁從星離她坐近幾寸,道:“你怎么了?”
“啊?”狐貍抬眼對上他那雙深瞳:“沒什么,只是恍惚記得有一回我也這么喚過阿娘?!?p> 幾位村民帶著小孩前來打招呼,狐貍笑著和他們玩鬧一陣。不知為何狐貍總覺臨云村的時間過的很快,眨眼天就要黑了。
他們兩個今日只探聽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關(guān)于祟的還沒開口問。
遞乳茶的大娘叫胡嬸,胡嬸兒帶著二人去了自己家。她說,自己家的平屋寬敞,現(xiàn)在兒子女兒在城鎮(zhèn)里做生計每年回來一次。
自己和老伴兩個住不了那么大的屋子,騰出一間給狐貍住。
給狐貍住的自然不是她兒女的房屋,是一間重新砌墻,和平屋齊蓋的小房。
臨云村當(dāng)?shù)靥厣死苯愤€有土豆,家養(yǎng)豬。
每戶人家都會養(yǎng)豬,臨近過年時他們就會殺一只豬,每戶人家殺豬時鄰里鄉(xiāng)親都會來幫忙。
晌午和晚上在殺豬的這戶人家吃飯,也被當(dāng)?shù)厝朔Q“殺豬宴”。
胡嬸家的房子真的挺大,比尋常村民的大出兩三倍??磥硎莾号疇帤猓诔擎?zhèn)中闖出了名堂。
胡嬸領(lǐng)著二人進了小屋,小屋和平屋是兩墻所造,隔了些距離。看得出來是特地為客人留宿所用的。
小屋陳設(shè)寡淡,郁從星的住處是竹子所做,而這處小屋則都是山木所打。
木頭床,木頭凳,木頭碗筷。屋內(nèi)沒有陳設(shè)擺件,很簡單的一張床一張吃飯的小木桌和兩張凳子。
狐貍道了聲:“多謝。”
大娘很熱心,看狐貍衣著單薄道:“這幾日要落雨了,夜間天氣冷。我讓老頭兒燒個水袋姑娘拿著吧。”
狐貍笑道:“有勞了胡嬸兒。”
本是不想麻煩的,可狐貍很好奇這水袋是什么東西。
胡嬸出了小屋,進了平屋。
狐貍二人面面相覷,郁從星坐在床邊,躺了下來。拍拍床鋪,道:“姐姐,過來睡覺。”
狐貍一記白尾甩過去,坐在木凳上道:“你睡地上?!?p> 郁從星撥開狐貍尾巴,摸了起來:“姐姐好軟?!?p> 狐貍尾巴最是敏感,連忙收了,起身喝道:“你!”
胡嬸很快就來了,看狐貍指著郁從星一臉氣憤。胡嬸笑道:“你們小兩口還鬧脾氣呢?!?p> 將水袋塞給狐貍,轉(zhuǎn)身出了門:“早些休息?!?p> 胡嬸將門帶上,狐貍捂著水袋,觀察起來。其實就是用一個耐熱容器裝了熱水,只不過恒溫效果很好。
狐貍抱著水袋愛不釋手,郁從星起身道:“給我瞧瞧?!?p> 他伸手來搶,狐貍扭捏著躲開:“不給,這是胡嬸給我的?!?p> 狐貍直接來了床上朝里窩了進去,懷中抱著水袋暖暖的。狐貍享受道:“人間的東西果然不一樣?!?p> 郁從星也上了床,從背后抱住狐貍,耳語道:“姐姐,我也很冷?!?p> 他冷?他常年光著膀子,手臂露在外頭,怎么看都不像冷的樣子。
而且他傳來得溫度明明比水袋還要燙,狐貍轉(zhuǎn)身面對著他躺著,罵了一句:“老東西,大色狼。”
郁從星溫柔的抱著她,懇求道:“姐姐我不亂動,就這樣睡好不好?”
往年冬日狐狼兩族也會聚集在一起互相報團取暖,郁從星既是同族,二人倒也不忌諱這些。
狐貍閉上眼睛,是默認(rèn)了。
次日清晨,狐貍在院中同胡嬸聊天。
狐貍指著臨云村頭頂?shù)囊黄瑓擦值溃骸昂鷭饍海鞘鞘裁创???p> 照理說臨云村是七星關(guān)最頂端的村莊了。怎么上面還有一層?
胡嬸在院中曬太陽,悠哉道:“那處是一位巫婆住的地方?!?p> 狐貍行至胡嬸身側(cè),稀奇道:“哦?可否同我講講?!?p> 胡嬸邀狐貍坐下,道:“聽村長說啊,我們村從一百年前就有人行巫蠱之術(shù)。會這種蠱術(shù)的人不多,百年就出了一個,現(xiàn)在這個巫婆是上一個的女兒?!?p> 狐貍道:“可知是何蠱?”
到此,胡嬸賣關(guān)子道:“這可不是一般的蠱啊。那可是要人命的!這巫婆住在上面從沒下來過,我們也不上去。”
狐貍來了興致,兩眼眨巴:“胡嬸兒,你快說吧?!?p> 胡嬸笑笑,道:“情蠱?!?p> 狐貍驚道:“情蠱!”
別的不說,這情蠱是一等一的兇殘!越是通靈之物,就越容易受它之制,所以情蠱一出,是絕對收不回的。
狐貍曾在藏書寶閣中看到過一本關(guān)于情蠱的記錄:
它以金蠶蠱為食物,喂養(yǎng)之后,情蠱可迅速成活,其威力絕非常人能擋。
使用者或成神成魔。
其煉制方法也十分極端,取五毒放入瓦罐中,四十九天后活者便是巨毒之物。
再喂以精氣養(yǎng)分,才形成一個完整的情蠱。
看狐貍神情錯亂,胡嬸安慰道:“姑娘別怕,我們這兒的巫婆不害人的,她從不下山。”
狐貍回神,她倒不是害怕,只是震驚。原本只是在書上看過,沒想到世間真有這種令人難以接受的蠱毒。
狐貍道:“只是覺得不可思議,此地還真是有意思?!?p> 早晨時分,胡嬸兒的老伴老胡頭帶著郁從星去地里挖土豆了。說是要給狐貍做道不辣的菜吃。
這時二人背著背篼已經(jīng)往回走了,郁從星一身肌肉,兩臂光光??粗纸眩砗蟮谋丑@的很小。
胡嬸拉著狐貍上前迎他們:“老胡!回來啦!”
胡嬸兒和老胡頭感情很好。胡嬸說老頭總讓著她,她很喜歡老頭。
老胡頭彎腰將背篼一側(cè),胡嬸兒順手把他肩上的背篼拉下。
狐貍也學(xué)著她的動作幫郁從星,可惜的是,他太高了。狐貍伸了兩下手夠不到,置氣道:“你自己放吧。”
郁從星蹲下身子,道:“幫我一把?!?p> 狐貍瞪他一眼,剛剛怎么不蹲下!胡嬸笑道:“小年輕就是調(diào)皮些?!?p> 狐貍把背篼取下,道:“胡嬸兒,我們不是……”
郁從星打斷道:“她慣愛生氣,讓你們見笑了。”
“啪!”狐貍一腳踹向郁從星,喝道:“你說誰小氣!”
郁從星連忙躲開,道:“我說你生氣,沒說你小氣?!?p> 二老笑出聲,狐貍叉腰,道:“那有區(qū)別嗎!”
郁從星往后退了兩步,不服氣道:“你瞧你,又生氣了,還說自己不小氣。”
狐貍道:“郁從星?。?!”
接下來二人繞著胡嬸家的院子跑起步來,胡嬸和老胡頭一邊說二人的笑話,一邊在院中洗著土豆。
“你站?。 ?p> “我……我喜歡奔跑。”
“好啊,那我今天就讓你跑個夠!”
郁從星人高馬大,他一步狐貍要用三步來抵。
一追一趕,到廊下時狐貍突然不追了,郁從星不知道,還以為狐貍在他身后。
這一跑,繞過圍墻看到一雙含情眼,正皺眉叫他:“狼崽子,我看你往哪跑!”
狐貍一把抓住他的下衫,郁從星嚇了一跳,跑不開了。
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p> 由于跑的太快,二人皆喘著粗氣,胡嬸兒招手道:“快來,跑累了喝口茶歇歇。我去做飯,你們小兩口餓了吧。”
狐貍一笑,禮貌道:“有勞了。”
一只手扯著郁從星的下擺,道:“叫姐姐,說不定本公主就原諒你了?!?p>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萬一被胡嬸兒兩口子聽到了豈不是丟人?
郁從星果斷搖頭。
狐貍“哼!”一聲,甩開他的下擺。坐在一旁又生氣了。
郁從星走過去,剛坐下狐貍就要走,他一把將她拉回。貼著她耳邊,伸出舌來舔舐一口,道:“姐姐?!?p> 狐貍起身又羞又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