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卿下了高臺,手上拿了一朵紅花,穿過幾位秀女。停在低頭的黃翹面前。
用花挑起她的下巴,黃翹不慌反笑,柳亦卿道:“孤記得你父親原先是個小官兒?”
黃翹柔聲道:“家父之前任職林州知縣。”
柳亦卿“哦——”了一聲,道:“黃翹。貴妃。入慶臨殿?!?p> 在場所有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先不說這貴妃之位,就是入住慶臨殿可是莫大的榮幸了。
柳亦卿回了高臺,龍椅上的男子正打量著黃翹。他道:“今日起,貴妃主管后宮,你們日日請安,不得有誤?!?p> 眾秀女道:“是,嬪妾謹遵圣旨。”
柳亦卿揮揮袖子,朝王帆道:“都帶下去罷?!?p> 王帆彎腰,點頭道:“是。”
黃翹隨著眾人往外走,柳亦卿冷厲的聲音傳來:“貴妃留下?!?p> 黃翹愣了片刻,停了腳,轉過身行禮道:“大王有何吩咐?”
四下無人,柳亦卿又走下來。笑道:“我知道你是誰,我?guī)銖暮箝T走去找姑姑和二嬸兒?!?p> 柳亦卿的姑姑黃翹倒是知道是燕笙笙,他口中的二嬸兒又是誰?
正當她思考之際,柳亦卿已經(jīng)拉著她的手往外跑了。
黃翹如今是個官小姐,哪里跑得動,沒多久就氣喘吁吁。她想松手,可是柳亦卿拽著她死命往前跑。
黃翹喘氣道:“慢些,我……跑不動了……”
柳亦卿回頭一副笑臉,道:“這才到哪兒啊,還遠著呢。”
黃翹用力甩開手,扶著腿直喘氣,道:“大王……就不能坐轎子嗎……”
柳亦卿被迫停下,撓頭憨笑道:“忘記了……”
黃翹郁悶不已,心想:“長得好看,就是腦子不好使?!?p> “既然你跑不動,現(xiàn)在又沒下人在,那我抱你過去吧。”柳亦卿大步上前,他倒是氣都不喘,直接把還在懵逼的黃翹抱起。
“誒……你……你怎么隨便抱人??!”
黃翹有些不好意思,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跟男人離的這么近。
可柳亦卿如今是人皇,她又恐懼他的淫威不敢掙扎。萬一他心情不好,把自己宰了再株連九族……
柳亦卿癡傻道:“抱你一下怎么了?我姑姑說了,好看的姑娘抱一下沒關系的。”
黃翹哽住了,這場面她非常不適應,柳亦卿卻一點都不見外。
慶臨殿中,恢復了往日的歡笑。
*
隋辛回了仙京后,許久不出太子殿。靈柒在門外來回踱步,捶著手唉聲嘆氣道:“娘娘也太狠了!殿下該有多難過啊……”
她走走停停,這幾日天帝來問。她一會兒說太子在睡覺,一會兒說太子下界除祟……還有什么借口可以用……
藝齡也是,下凡許久一點消息都沒有了。天帝剛想派他去狐族傳道旨意,奈何找不到人,只好換了云藝仙官去了。
靈柒前思后想,道:“人間有句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yī),我去求求娘娘來勸勸殿下?!?p> “可娘娘會來嗎……”她又犯難道,依狐貍的性子還真不好說。
靈柒在門外掰著手里的桃花,一片一遍的念道:“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啊啊?。〉钕挛业降滓灰グ ?p> 反觀皇城,儼然一副認親現(xiàn)場。
狐貍道:“翹翹!你怎么在這兒!”
黃翹跑上前,二人互相抱了一陣,才道:“我聽阿爹說宮里來了位故親。想著定是你來了,剛好想來看看南枝姐姐?!?p> 二人往芳華苑走,柳亦卿在后頭跟著,黃翹接著道:“可是無召不得入宮,我早想來了,這不恰好大王選秀,我就偷偷溜進宮里了?!?p> 柳亦卿在后撇嘴咂舌,道:“原來貴妃之意是在我姑姑這兒?!?p> 黃翹語塞,狐貍笑道:“你別理他,我?guī)闳タ葱M滿?!?p> “好啊,好啊。”黃翹拍手道。
小滿滿正午睡醒來,冷南枝搖著撥浪鼓在逗他玩。三人進殿后,冷南枝又驚又喜。
冷南枝放下?lián)芾斯?,詫異道:“翹翹?你怎么來了?”
狐貍捂嘴笑笑,道:“這話我方才問過了。”
黃翹上前道:“南枝姐姐,近來可好?”
冷南枝握著黃翹的手,關心道:“好,一切都好。你呢,你怎么樣?”
黃翹微笑道:“我在宮外開了幾家繡房和衣料店。入宮時帶了幾塊料子來,待會兒我差人做了衣衫給你們送來?!?p> 狐貍圍著黃翹轉了一圈,稱贊道:“嘖嘖嘖,看不出來你還有經(jīng)商頭腦?!?p> 黃翹小臉微紅,低頭道:“哪有,只不過閑來無事玩玩兒罷了。”
冷南枝拉著二人坐下,道:“這樣也好,總不至于太過寂寞了?!?p> 柳亦卿看著幾人都沒打算留自己的意思,便開口道:“二嬸兒,二叔去哪了?”
黃翹奇道:“二嬸兒,你是他二嬸兒?”
冷南枝黑臉道:“他出宮了,在清平大街上?!闭Z氣明顯讓他快走,別打攪她們三姐妹聊天。
柳亦卿識趣道:“貴妃,孤走了?!彼徽f完就走。
身后傳來狐貍、冷南枝的大聲:“貴妃?。。????”
黃翹直接爬在桌子上,害羞了。
七彎八繞,三人也終于了解到彼此這幾年發(fā)生了什么。
黃翹。如今是中州城里最火爆衣料飾品店的老板,名下有十多家店都歸她管。
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但也有不足的。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巡撫日日干著急,等著哪家公子上門提親把女兒嫁出去。
可黃翹這個不喜歡,那個看不上。最終迫于無奈又入了宮。起先巡撫是反對的,畢竟剛開始讓黃翹嫁給隋辛他就嫌林州隔中都太遠太遠了。
要不是彼時家境貧寒,只有入宮這一條出路,巡撫是斷斷不會同意的。
如今倒是吃穿不愁,自家女兒又要入宮。巡撫好說歹說,還是拗不過,囑咐了一句:“若是待不下去就想法子回家來,爹如今養(yǎng)得起你?!?p> 黃翹沒臉道:“我也養(yǎng)得起爹爹了。”
后面一個是冷南枝。
冷南枝這幾年的經(jīng)歷可謂平淡不平庸。
一道天命圣旨讓她當了太后,本以為隋朝沒了會回到太傅府安度余生。沒想到這隋辛直接把她請進宮了。
先是柳亦卿,剛見面冷南枝就覺得這孩子活潑的實在過分。才看見她就叫她“二嬸”。
冷南枝為這句“二嬸”想破腦袋了都沒想明白。硬生生讓這中都才女犯了不少嘀咕,一月后,柳遷來了。
他見到冷南枝又是舔著臉又是害羞,往往說些害臊的話先把自己說跑了。
才女又犯難了,這是一家什么人啊?
后來,因著偶爾打聽狐貍的事情不免要與柳遷多來往。柳遷為人細心周到,知道冷南枝喜歡玉蘭花,每日清晨去遠山上摘最好的來給她插瓶。
也知道她喜歡看絕美詞藻,中都城的話本子已經(jīng)把芳華苑堆的滿滿當當?shù)牧恕?p> 一來二回嘛,兩人也就成了。
至于狐貍……
冷南枝訴說時,黃翹和狐貍臉色皆不好看。
冷南枝道:“笙笙可謂命運多舛……”
狐貍冷笑道:“萬般遭數(shù),因我而起?!?p> 如今還未恢復前世記憶,只憑只覺推測,郁從星此人狐貍又添幾分恐懼。
黃翹惑道:“快說啊,笙笙姐到底去了哪?遇見了誰?發(fā)生了什么事?”
狐貍自然是不想開口的,冷南枝道:“正要說了……”
狐貍起身道:“我先出去一趟。”既然提到了郁從星,她也該去問清楚一些事情。
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冷南枝錯愣道:“你要去哪兒?”
黃翹看著也是擔心:“笙笙姐……”
狐貍卻是一副笑顏:“讓南枝陪你說說話,放心,我一會兒就回來?!?p> 看見她笑了,二人才安心下來,冷南枝道:“早去早回?!?p> “嗯?!焙傓D身出了宮殿,朝外走。這幾日本想著該問柳亦卿借一下前塵鏡。
但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力不增反減,半數(shù)靈力竟都被這微微鼓起的小圓球吸走了。
狐貍摸摸肚子,稍稍施了個法術,讓她的孕肚扁平許多??雌饋砀鷽]懷孩子一樣。
狐貍溫聲道:“你要乖乖的,娘親不會不要你。”
隨后猛的抬起頭,眼神狠厲,道:“只不過,你爹爹不能知道娘親留了你?!?p> 狐貍召出金斗,金斗指向皇城角落,柳遷說的對,郁從星一直在這兒等著她。
狐貍飛身上空,皇城角落是清平街大道。郁從星正在最高的屋檐上,他只身坐在瓦磚上,面朝的是慶臨殿的方向。
過去兩三月,他想去見見狐貍,想去跟她解釋,甚至于打算全盤托出。可是他有些不敢,柳遷攔了他好幾次,說放他進去狐貍只會更加生氣。
所以他真的不敢了。
今日他照常坐在這兒,望向慶臨殿,狐貍出來時他有察覺??蓻]想到是來找自己的。
郁從星打量自身,跟狐貍分開那日算起他就沒收拾過自己。別提什么洗澡換衣服了,就連動都沒動一下。
一道紅影朝他來,郁從星慌張站起,緊張中摻雜著擔憂。他這幅樣子,狐貍會不會嫌棄他,會不會更加生氣。
亦或者是直接扭頭就走……
正想著,狐貍已經(jīng)落至他身前。
她就如此站在郁從星面前,神色冷峻。平常狐貍待人見人都會帶著微微笑意,嘴角會揚起一個弧度。
可現(xiàn)在,沒有。
她厭惡的看了一眼郁從星,迅速避開視線。
郁從星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姐……姐姐?!?p> 傳來的聲音沙啞且枯燥,實在不像郁從星口中吐出的。狐貍漠然道:“你我之間也該說個明白了?!?p> 郁從星上前,應道:“我說,我都說?!?p> 他伸手想牽狐貍還想好好抱抱她,狐貍閃身躲過。
狐貍道:“昭翎和阿峰不是同一個人,他是誰?”
郁從星愣住,她什么時候想起了情劫一事了。開口就是昭翎和蕭正峰,他還以為是有關于自己的事情。
半晌,郁從星才道:“為什么要問他?”
昭翎是關鍵人物之一,郁從星想避開這個問題。
狐貍道:“也罷,不問他我就好好的問問你?!?p> 這句話前所未有的冰冷,郁從星從沒見過狐貍這么冷靜又冷漠的態(tài)度。她繼續(xù)道:“前世我愛的不是你對不對?”
郁從星實道:“對?!?p> 狐貍心中有了推算,問他也只是想進一步證實。開口想說,那人是誰。但郁從星肯定不會告訴她。
狐貍道:“為何斷了我跟阿峰的紅線。”
郁從星低聲道:“因我的一己私欲。”
可能是他的私欲也可能是他的癡心。狐貍盤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自己還是別的什么。
有時她真的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的?
身份?
云臺山三公主,天狐一族固然尊貴但跟人皇嫡子嫡女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提。
再言,部落公主何其多,容顏貌美的豈止她一人。
前世?
前世狐貍相愛之人也不是他,他何至于執(zhí)著。
三千余年,就算是前世也該淡忘了。如果真的那么愛她為什么不一開始就來找她。
還幫著狐貍回陽,下界,看著狐貍同隋辛恩愛四年之久。
這是愛的表現(xiàn)嗎?
狐貍道:“我來找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再同仙官兒扯上任何關系。先前是我年少無知,不通情愛,惹得仙官兒多有垂愛……”
到此,郁從星搖著頭,嗚咽道:“姐……姐姐……不是……不是……”
狐貍還是淡然,平靜道:“過往種種我已經(jīng)忘了,此來與仙官兒道明?!?p> 郁從星往狐貍走了兩步,幾近抓狂邊緣,道:“姐姐……我們還有孩子啊……”
那么久,狐貍笑了,笑的讓他發(fā)慌,狐貍摸著平平小腹道:“仙官兒不必擔憂,孽種自然是留不得的。放心,往后我不會拿孩子一事來威脅仙官,更不會擾了仙官成就一番大業(yè)?!?p> 郁從星快站不穩(wěn)了,踉踉蹌蹌的往后退。
狐貍準備最后一劑猛藥,道:“天狐族一脈關系重大,仙官兒勞累多年想來合該松泛松泛。我已經(jīng)拖二哥傳令稟告天帝,我狐族時紀會由云藝仙官兒掌管,就不勞您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