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了,年就這樣在陣陣爆竹聲中遠去。落莫的街道只有幾只流浪狗東張西望,許為散步,許為覓食。
灰蒙蒙的天,伴著急速下降的溫度,給人們一種還在冷冬的感覺。今天是年初七,各行各業(yè)的商戶都已陸續(xù)開門營業(yè)。街道幾乎沒有行人,連車輛也沒有。
商場里加絨版的衣物已被掛牌清倉處理,營業(yè)員們竟以紗袖現(xiàn)身,但三三兩兩的顧客還是穿著羽絨服,略顯尷尬的神態(tài),面面相視的表情,與營業(yè)員偷窺的表情成了商場的一道風景。
子涵不知道為什么要到這里來,她只是想要逃,只是想到人多的地方去,想讓自己融入一種熙熙攘攘的感覺。但商場,這個平時甚是熱鬧的地方,卻讓子涵失望了,幾乎沒有幾個人。
不想承受怪疑的目光她轉(zhuǎn)身走出商場。走在甚是寒冷的街道,就這樣漫無目地的流浪,“厚顏無恥”子涵這樣說的時候,嘲諷的唇角上揚,隨之而來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淚水。
是啊,二十五年了,這種局面反反復(fù)復(fù)折磨著她。沉默是她最多的表情,不然呢?哥哥是她這一生永遠的痛!她相信,對哥哥的感情已超越了血濃于水的親情,但也許任何人都不會這么認為。尤其是當她想到哥哥的妻,“厚顏無恥”子涵又一次想到了這個詞語。當初的她在萬般無奈之下與哥哥分開了,然后各自所謂的入鄉(xiāng)隨俗,所謂的男婚女嫁。半生已過,緣份還是不曾將她們放過。子涵從未想傷害過誰,可既便哥哥的妻,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既便她是真心實意的祝福他們,在子涵心里時時都有一份愧疚感,因為她知道哥哥也從末將她放下過。
子涵有過無數(shù)次想離開這里的愿望,可她是不屬于自己的,父親在八年前故去,剩下母親孤寂一人;況且還有一雙即將成年的寶寶,年邁的公公婆婆,命運的牢籠環(huán)環(huán)相扣,子涵看似圓滿的生活,卻藏著無法言表的無奈。命運看似對她很是恩寵,奔五的年輪,兒女雙全,事業(yè)有成,而她內(nèi)心深處那種辛酸與無奈又有誰能懂得?
思緒將她帶到年前也是這樣一場雪中,陽歷十二月二十二號。
“喂,子涵你還好嗎?”多么熟悉的聲音,二十多年了,半生以來,雖從來不曾謀面,但這個聲音無形中掌控著子涵的喜怒哀樂!“哥,我很好,你呢?”大顆的淚珠滑落。他是子涵特殊的哥哥,也是子涵這一世的劫!他們之間僅此而已!不再過多的聯(lián)系,但又放不下彼此。曾有十幾年了他們從不曾聯(lián)系。那個年代,沒有電話,而子涵也在無奈中為人婦,她不知道她的哥哥去了何方,是否已為人夫,為人父。子涵只知道已為人婦的自己,再也沒有了任何理由去探尋或是等待她的哥哥。但在夜深人靜時,子涵會望著月亮,也只是望著,無盼,無念,只因世俗的不允許。
“子涵,子涵,告訴我,你過的好不好,我可不可以去看你,可不可以?”魔性的聲音將子涵拉回?!案纾液芎?,嫂子好嗎?阿姨他們還好嗎?寶寶該上大學了吧?”子涵轉(zhuǎn)移話題,略顯輕松:“這邊下雪了,好美的雪花,飛舞在空中,但一點都不冷。哥,你怎么了,還在嗎?哥?”子涵盡力地掩飾著一切的悲傷喋喋不休的描述著。
“傻丫頭,轉(zhuǎn)身……”子涵傻了,心像再次被撕烈般的痛著,轉(zhuǎn)身嗎?就這樣轉(zhuǎn)身嗎?二十多年了,子涵輕輕的閉上眼睛,她只知道這是夢,這么多年了,這個夢,無時無刻的光顧著她,每一次都會讓她結(jié)繭的心,無情的被撕烈?!白雍雍?,你怎么了,睜開眼,是我,真的是我,子涵……”說著便被擁入懷中。子涵不敢睜開眼,耳邊是熟悉的心跳,頭頂是哥哥的臉頰,而自己已被那個二十多年前的懷抱擁著。她多想時光就這樣定格,哪怕就這樣死去,子涵也會死而無憾!那顆被二十多年情傷精雕的心,仿佛逐漸蘇醒,將她封閉了二十多年的心傷再次掏出。她不想睜開眼睛,真的不想,既便只是夢而已!
“子涵,允許我的冒犯,允許我的破戒,允許我沒有通過你的允許便來看你,我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我只想親自看看我那可愛的妹妹,我只想……”子涵輕輕的用手悟住了他的唇,二十多年的歲月雖然精雕了她們的容顏,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之間靈魂的契約,一切都無需解釋。歲月已經(jīng)將他們之間的感情,凈化為血濃于水的親人!他們都是彼此無時無刻牽掛著的人,也是在夜深人靜便會念著彼此笑著流淚的人!
然而,再深的感情,在現(xiàn)實面前也是蒼白的!
片刻的溫情后,子涵抬起頭,望著那張念了二十多年的面容,大顆的淚滴滑過哥哥的臉頰融入子涵的眼。此時此刻他們從對方的眼里讀懂了一切!他們都笑了,既便那笑容甚是勉強:“子涵還是那么漂亮?!薄案绺缬肋h是最帥的?!毙χ鳒I是他們唯一能夠面對的!
他們似乎從來不曾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一天,他們會在一場雪中重逢!更不會想到老天會有這樣的恩賜。忘了時光,忘了世俗,忘了現(xiàn)實,他們似是從來不曾分開過。時光仿佛將他們拽回了青茐年少!二十多年的分別,半生的心心念念,命運很是會將人們愚弄。本該屬于他們的人生,卻在一場愚孝中風逝!幕年重逢,是緣還是劫!更或許是蒼天的憐憫,也許是吧!不然呢?
雪花還是那般蒼勁有力的飛舞,而天色卻已漸漸灰暗。灰色的塵?;\罩著他們的心緒?!白雍?,我該走了,照顧好自己,答應(yīng)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嗎?”說著緊緊地抱著子涵?!案?,你也一樣,保重!”子涵輕輕的推開哥哥,拉起哥哥的手輕輕的寫下:珍重!哥哥再次將子涵擁入懷中,輕輕的耳語:“不要忘了我,照顧好自己,記得我一直都在!”
說不出的心緒與無奈,說不出命運對他們的初識與重逢是恩賜還是劫。
子涵故做輕松的笑著,在雪花飛舞中向哥哥揮手,像少時那般天真,哥哥走了像少時那般無奈!二十年前的場景重演,只不過是將心又疼了一遍,只不過是在幕年讓年少的那種笑著流淚的心情又重演了一番!
夜,悄無聲息的來臨,今晚的天是灰色的。沒有星星與月亮!但子涵還是望著天空,她知道,天涯處她的哥哥也如這般,守著夜空,守著她,這是她們之間無言的結(jié)局,也是靈魂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