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用過晚飯坐著驢車回來了,一路顛簸年紀又大,吃過醒酒茶便早早歇息了。
而小伙計由于心情不佳更是沉默寡言,只端了熱水給叔公洗過腳就回房躺下了,以至于尚高權的傷勢詭異般的痊愈和不速之客打擾的事,也未向老者提及。
叔公曾娶有一妻,并生有一子,只是其子二十多歲時進山采藥后便再無音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而老妻苦思成疾也與幾年前病故,是以這回春堂中再無女眷。
耳中寂靜無聲,可尚高權卻在榻上難以入睡,輾轉反側了數(shù)次只好起身來到院中,立于金魚池旁靜靜的沉思著。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里仙魔橫行妖穢遍地,以拳頭為秩序,尊力量為法則,所以,如何活下去才是他應該考慮的唯一選擇。
耳中早已塞滿了各種故事與傳說,無不傳遞著一個淺顯直白的道理,那就是各個族群之間沒有善惡對錯之分,有的只是族群在繁盛和滅亡之間交替循環(huán)。
所以,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被各個種族視為繁衍之地,兵源之所。
仙家在這里廣設宗門擴張勢力,魔族在這里蠱惑人心掠奪資源,妖族則吸元吞血淬煉妖身,而陰穢一族則抽精奪魄修煉冥火,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是把這個世俗界當作予取予奪的家產罷了。
正沉思著,尚高權耳中突然聽到一連串極其微弱的“啵?!甭暎盟婆菽榱训穆曇?。
結果他低頭一看,竟然看到了無比詭異的一幕。
只見水池中二十幾條大大小小的金魚一動不動的漂浮在水面上,一條挨著一條排列的非常緊密,而魚頭則貼著池壁對著自己吐起了泡泡。尚高權甚至有種錯覺,若不是有著池壁阻隔,這些金魚極有可能貼在自己身上也說不定。
“這......什么情況?”尚高權心中十分詫異,仔細察看起來。
這一看不要緊,竟然又讓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難以解釋的詭秘之事。
今天雖非月圓之日,但水面倒懸的月影依然明亮,所以金魚吐出的水泡落入眼中十分清晰。只見那些水泡被吐出時原本只有黃豆大小,在水面上靜靜的漂浮著,可是時間不長,那些水泡竟然開始漲大起來,幾息之后就能變成蠶豆大小,足足漲大了十倍有余。
這時,只見那些金魚把嘴一張,這些漲大的水泡竟然又被吸了回去,在進入口中的霎那發(fā)出‘啵’的一聲輕響便碎裂了。隨后,它們再次吐出一枚黃豆大小的水泡,如之前一般重復著。
足足看了盞茶的時間,尚高權也沒看出個頭緒來,只是恍惚間,感覺其中某條金魚好似長大了那么一點點,可是細看的話,又似乎是錯覺。
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瞬后,尚高權抬腿繞到對面,只為印證一下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當他在對面站定之后,這些金魚突然掉頭游了過來,如之前一樣貼著池壁一字排開,張開嘴巴吐出水泡。
“這么神奇嗎?”尚高權再一次仔仔細細的查看自身,心中斷定肯定有自己遺漏的地方還沒發(fā)現(xiàn),否則不會出現(xiàn)這種奇觀的。
半晌之后尚高權開始撓頭了,因為他實在沒找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異物,能讓這些金魚對自己如此癡迷。
他又俯下身,眼睛幾乎貼在了水泡上仔細的觀察起來,這一看可不要緊,直接把他給嚇了一跳。
也許是光線更加明亮了,又或者是角度的原因,他竟然隱約的看到一絲絲肉眼難見的白色光華被吸進了水泡中,然后幾息之間便將這些水泡撐大,再被它們吸入口中。
看到此幕后,尚高權突然感到腦海中傳來一聲轟鳴,好似打開了一扇大門,心中亦震驚道:“它們是在吸取我的生命精華?這些金魚竟然是懂得修煉的魚妖?”
這個猜想嚇的他連退幾步,驚疑不定起來。
周遭依然寂靜無聲,只有尚高權渾身緊繃的站在院中屏住呼吸。
許是離得有些遠了,這些金魚失去了目標后便分散開來,還有一些沒入池中不見。
尚高權仔細感受著身體的變化,若真是被魚妖吸取了生命精華,自己應該感到身體乏累虛弱不堪,嚴重時甚至昏迷不醒才對,身為修仙世家里的武者,耳濡目染之下這些基本常識還是清楚一些的。
可此刻自己并無不良感覺反而精神抖擻,唯獨覺得臍下三分也就是丹田處微微有些清涼之感,像是涂抹了過期很久的清涼油一般,有感覺,卻很寡淡。
既然有了目標當然查看的更加仔細。
尚高權先是發(fā)現(xiàn)丹田處的衣服上有著淡淡的一圈拳頭大小的印記,用手一摸,那印記竟然有些濕潤,而其它部位卻非常干燥并無異常。
在往里一摸,皮膚上竟然有著一層細密微涼的水珠,低頭查看發(fā)現(xiàn)皮膚并無異樣,卻不知為何。
想了一想后,尚高權先是左右看了一眼,見這庭院獨門獨戶兩側有墻與鄰里相隔,再說夜深人靜自然無人窺探。
于是他再次來到水池邊將衣擺撩起,露出臍下三分后便靜靜的觀察起來。
時間不長,那些沉入水中的金魚便紛紛出現(xiàn),再次一字排開貼在池壁邊開始吐出水泡。
這一次,當尚高權凝神觀察仔細感受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秘密所在。
只見一絲絲微弱到肉眼難辨的白色光華撲在了丹田處,隨后便感到一絲涼意鉆進了體內,只是這種清涼感覺眨眼間便消失無蹤了,與此同時,許是體溫的緣故皮膚上漸漸出現(xiàn)了一層細密的小水珠。
而那些金魚吐出的水泡依然在漲大,可細看之下,那水泡內的白色光華并非是從自己身上吸取過去的,而是在這些光華鉆進身體前,被它們用吐水泡的方式給半路截留了一小部分。
看到這一幕后,尚高權心中隱隱有了答案,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興奮起來。
尚高權偶爾聽族內修士提起過,太陽、太陰的精華都是可以用來修煉的,特別是妖中狼族和陰穢一族中的尸族,都喜歡借助太陰的精華提升修為。
可眼下這些白色光絲真是太陰之精華的話,那么這些金魚完全可以自行修煉,為何自己退的稍遠之后它們就沉入水中不再修煉了?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為了證實心中所想,尚高權提著衣擺退后了幾步。
果然,那些金魚再次沉入水中,而他的丹田處依然傳來絲絲涼意,那些肉眼難覓的白色光華仍然鉆進了丹田里。
靈氣,這一定就是靈氣了,此時的尚高權興奮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自己曾因為身無靈根無法修煉仙家法術而頹廢了許多年,沒想到此時卻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吸收靈氣了,而且是沒修煉過任何功法就能自行吸收,這是多么牛比的一件事情啊?
這要是傳揚出去,那自己豈不就是一個天才了?進入御龍上宗最低也是個外門弟子吧?!
據(jù)說外門弟子的待遇可不低,每月都會賞賜五塊低階靈石供他們修煉所用,五塊靈石啊,需要世俗凡人挖礦數(shù)十天才能搜集到,這還是運氣好的情況下,運氣差的哪怕三五個月也不見得能湊齊。
據(jù)說入門后還有丹藥、法器之類的東西賞賜下來,這些對于世俗凡人來說幾乎是生平僅見的寶貝了。
尚高權心中火熱,在院中不停的踱步起來。
無意中他又走到了水池旁,眼看著一條最大的金魚率先浮出水面向他游來。這條金魚比手掌略大一些,頭頂肉瘤肥大凸起,脊聳腹豐尾鰭舒展渾身金紅,在這群金魚中就屬它威風凜凜儀態(tài)萬千。
只見它一馬當先的游過來,在距離尚高權最近的中間位置浮在水面上,而其它金魚則在它兩側一字排開。
尚高權伸手過去似要觸摸,而這些金魚時常被人觀賞不僅絲毫不怕,反而搖頭擺尾有些親近之意??刹恢獮楹?,尚高權突然臨時起意的屈指一彈,只聽“砰”的一聲,那條最威武最漂亮的金魚竟然被彈暈了過去,沉入水底。
而兩側的金魚仍在搖動著尾巴,很快將中間空出來的地方所占據(jù)。
此刻的尚高權也從興奮中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后沉思道:
“如果弱小是原罪的話,那槍打出頭鳥則是必然,既然如此,這個很容易被人一指碾死的天才不做也罷??磥硪朐谶@里混出名堂,就得用前世大佬們的生存策略,沖鋒陷陣用小弟,躲在后面占便宜,這才是王道。”
想到此處,尚高權也靜下心來。
此刻困擾他的就只剩下一點了,那就是他在沒有靈根的情況下是如何做到吸收靈氣的。
難道是旱天雷讓自己的身體結構發(fā)生了變異?還是自己原本就很特殊只是以前沒有發(fā)現(xiàn)呢?尚高權也是不明所以。
可惜自己只是個武者,要是能像族中長老那樣使用靈識探查一番就好了,就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有什么古怪。
既然決定不想暴露秘密,尚高權當然不會傻到去找長老給自己檢查了。
再說此事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那就是爭取到一個雜役的名額進入御龍宗。
因為叔公年輕時就曾在上宗做過雜役,而他的醫(yī)術就得益于此,雖說只學了皮毛里的九牛一毛,但回到族內后依然混的風生水起。
據(jù)他說,御龍宗的雜役大多都在煉器殿、丹香閣、靈獸園、仙衣行這些地方做苦力,只有身家清白經人保舉的,才可以去靈寶殿、藏經閣這樣的核心重地服役。
而很多不死心的雜役通過各種辦法從這些人手中得到過最基礎的五行功法,只盼祖宗開眼讓自己修煉之后能突然開悟成為修士,如此一來,身份地位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咸魚也有夢想,何況人呢,又豈能甘愿做一輩子咸魚呢?
而上宗對此事也睜只眼閉只眼的暗中默許,畢竟五行功法在各大宗派里都是最基礎的,而且大致相同完全沒有盜取的必要,因為根本就不值得。再說這種事也能讓主事的撈取不少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這樣一來,自己在進入御龍宗后,完全有機會得到基礎的修煉功法,一旦修煉出靈識就可自行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