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丹峰的洗劍池
江大橋一人回到小丹峰,院門緊閉,北院的丹房內(nèi)也并未見到礦石長老。
看樣子自家?guī)煾赣置χ鴳?yīng)酬去了。
自從丹爐炸了之后,礦石長老出去訪友的次數(shù)比往常更多了,出去的時候經(jīng)常帶著一個棋盤。
要說弈棋也并無可厚非,即便在這個武道世界,弈棋也算一項(xiàng)高雅的社交活動。
以棋會友,與鐵劍門十二峰的其他長老們切磋一二,也能提高小丹峰的存在感,為本峰多爭取些好處。
然而礦石長老的棋友,當(dāng)真有些上不來臺面……
一個是守山門的老把頭,一個是天柱峰伙房里的雜役弟子。
欸,一想到自家?guī)煾傅慕浑H圈子,那格局,簡直了。
……
“大橋徒兒!”
不多時,滿面春風(fēng)的礦石長老提著一個竹籃回來了。
竹籃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大包用荷葉包著的熟食,肉香從荷葉里飄出來,還有一壇米燒。
江大橋見狀一樂:“師父您這是下山一趟回來了?”
“今天也算是咱們小丹峰一脈喜上加喜,你我?guī)熗蕉私裢硇∽脦妆?!?p> 江大橋一愣:“師父,咱們小丹峰有喜事?”
礦石長老捋須哈哈笑了幾聲道:
“咱們小丹峰上午原本氣數(shù)將盡,都快解散了不是?
現(xiàn)在不是遇難呈祥又恢復(fù)元?dú)饬寺?!這算不算得上一喜?”
自家?guī)煾傅男膽B(tài)是真的好,不管發(fā)生了多么難堪的事情,過一盞茶的工夫,就跟沒事人一樣……
不糾結(jié)過往,眼光向前看,心眼大到?jīng)]邊,這……算是當(dāng)大佬的性格優(yōu)勢。
沒有半點(diǎn)諷刺的意思。
“嗯,師父所言極是,這確實(shí)算是咱們小丹峰一脈的一件喜事,那么二喜呢?”
“咱們師徒二人是不是商量過,
小丹峰準(zhǔn)備擇吉日添置一尊地級丹爐么?這算不算是又一喜事?”
好吧,自家?guī)煾钢灰牒染?,真是什么“喜事”都想得出來?p> “師父……果然高見,確是咱們小丹峰雙喜臨門,當(dāng)真可喜可賀,你我?guī)熗蕉苏撏达嬕环攀?!?p> 江大橋一邊說著,一邊心里嘆氣,自家?guī)煾缚梢云呷詹痪毠?,但小酒一天不喝就渾身難受。
按理說,作為鐵劍門十二峰的一峰之主,喜歡喝酒應(yīng)酬并非壞事,但……那也須得找宗門里那些地位相稱的長老去喝呀。
整天跟手下的弟子喝酒,能有什么出息哪。
心情大好的礦石長老把竹籃子放下,拿出一包熟牛肉、一包豬頭肉,又從懷里拿出一張折好的紙條,一并交給江大橋:
“拿去給他,也不知道那老東西死了沒有!”
“是,師父!”江大橋自然會意。
他知道自家?guī)煾刚f的“老東西”并非別人,而是礦石長老的師兄,姓唐,按輩分自己應(yīng)該稱呼他一聲“唐師伯”。
這位師伯住在后山,距離小丹峰的院子約摸一里路。
唐師伯的住處是后山坡地上的一排瓦房。
江大橋走到近前搖了搖頭,屋頂?shù)耐咂瑪[得歪歪扭扭,土坯墻的墻縫里長出了青草,他簡直懷疑一陣大風(fēng)是不是就能把這瓦房摧倒。
這一排瓦房有五六間,興許這里還曾有過一番人丁興旺、歡聲笑語的景象,但如今這一排瓦房只有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這里……
“唐師伯,在么?”
江大橋知道唐師伯就住在第一間,他就站在房子的門口往里喊。
半晌沒有人應(yīng),但來這里“探望”過幾次唐師伯的江大橋知道。
沒人應(yīng)答不代表人不在,
更不代表,人不在了。
不知道是因?yàn)樽约菏堑V石長老徒弟的緣故,還是這位唐師伯就是這個怪脾氣。
反正最近一段時間,江大橋怎么喊“唐師伯”,唐師伯都不會應(yīng)他。
“唐師伯在么?”
還是沒人應(yīng)。
江大橋走上前把房門推開,這里算是這間瓦房的前廳,擺著陳舊的桌椅,桌子上還有沒收拾的碗筷。
“唐師伯!”
還是沒人應(yīng),江大橋從前廳往上走,是唐師伯的臥房,門開著,里面也沒人。
不在前廳,也不在臥房,那一定又是在洗劍池了……
江大橋推開后門,門外有一個水池,這個水池是由一塊巨大的花崗巖,從中掏空成為一洼池子。
用竹子引來的山泉,源源不斷地流進(jìn)洗劍池,池內(nèi)泉水清澈見底。
瓦房雖然破敗不堪,但這個洗劍池卻依然彰顯著某個鑄劍世家的尊嚴(yán)和底蘊(yùn)。
洗劍池旁邊坐著一個身穿長袍的人,頭發(fā)蓬亂,看不清臉面,他正雙手捧著一柄黑乎乎長劍,似乎是剛煉好還未開刃的劍胚。
“唐師伯!”
那唐師伯頭也不抬一下,一動不動,繼續(xù)端詳著手中的黑劍。
黑劍的劍鋒距離他的眼睛不到三寸,像是生生要從這把黑劍里找出一條縫隙出來。
江大橋把手上兩包吃食放在唐師伯旁邊的矮幾上,又把那個折好的紙條遞給他,
“唐師伯,我?guī)煾赣幸粡埣垪l讓我轉(zhuǎn)交給你,說是要請你指點(diǎn)?!?p> 唐師伯聽了終于把手上的黑劍放下,接過江大橋遞給他的紙條,打開看了一眼又還給江大橋。
然后他仰起了頭看了看星象,江大橋看到唐師伯的一張臉其實(shí)還算干凈,也沒多少皺紋,看起來五十歲上下。
唐師伯看完星象,低下頭掰著指頭算了一會兒,嘴里一邊默念著什么……
“嗯……咳,咳……”
唐師伯嘴里發(fā)出一陣響聲,像是要把喉嚨里三個月的積痰咳出來一樣。
“跟他說,七日后子時開爐。”
“是,唐師伯!”
唐師伯又低下頭看他手上的那把黑劍。
剛走出瓦房門口,只聽啪啪兩聲,兩個荷包落在地上散開,正是剛才自己放在矮幾上的熟牛肉和豬頭肉。
莫非唐師伯不喜歡吃鹵菜?
問題是他也不知道唐師伯喜歡吃什么??!
江大橋蹲下來把散落一地的牛肉和豬頭肉撿起來,修為高的人,脾氣怪得……當(dāng)真是一言難盡。
根據(jù)江大橋已掌握的情況……
礦石長老和唐師伯這兩位師兄弟,都是從小拜入同一師父門下,這位師父也算是江大橋的師公。
師公一生收徒甚多,但最得意的便是這兩名弟子,師公臨走之前把鑄劍術(shù)傳授給唐姓弟子,把煉丹術(shù)傳授給礦石。
師公死了之后,按遺囑所立,礦石傳承師門之位,成為了小丹峰的一峰之主。
但是唐師兄對礦石師弟并不服氣,認(rèn)為師父偏心,于是兩個師兄弟鬧不和,沒法在一個屋檐下待下去了。
按礦石長老的說法,他以小丹峰“一峰之主”的名義,已經(jīng)將唐姓師兄逐出師門,只是念兩人師兄弟一場,權(quán)且給他留一個棲身之所。
于是師弟礦石長老坐鎮(zhèn)小丹峰的主場,而唐師伯則一人守著原本用來鑄劍的那幾間瓦房。
唉,也許小丹峰一脈的衰敗,從師公立遺囑那一刻起便決定了。
話說師公既然收了那么多徒弟,難道就沒有一個比礦石更適合當(dāng)師父的嗎?
江大橋從唐師伯的瓦房回來后,便告訴礦石長老:
“唐師伯讓我轉(zhuǎn)告師父,七日后的子時開爐煉丹?!?p> “他說的?”礦石長老聽了頭也不抬。
“是的,是唐師伯交待的,七日后子時開爐煉丹?!?p> “那咱們得抓緊把新爐子提回來,”
礦石長老一旦說到煉丹的事情,神情便嚴(yán)肅了許多,
“他還說什么了沒有?”
“嗯……唐師伯還說了,豬頭肉很好吃,謝謝他的好師弟!”
“去,這老東西會這么說的話就見鬼了!
別胡扯,趕緊劈柴去,別耽誤了晚上咱師徒二人喝酒!”
“是,師父!”
江大橋心里暗樂,這對師兄弟明明相互不對付,互相稱呼都是用“他”字,一句話還需要他在中間傳達(dá)。
但偏偏礦石長老必須在師兄出手幫忙下才能開爐煉丹。
也許是師公擔(dān)心自己身死道消之后,兩個弟子關(guān)系決裂、反目成仇,才做了如此有趣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