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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如夢白日盡

第七十四章 白日無光哭聲苦

浮生如夢白日盡 曉未悟 2773 2022-03-20 10:09:56

  凡是郡王府能搜羅來的名貴藥材,依然可著勁兒地任陸婉兒使用,而陸二小姐依然住在李曉的書房里。

  有人怕她對溫家之事過于焦慮,影響恢復(fù),便也偶爾透露一點兒消息于她。

  待京中圣意傳到沂州,也差不多要半月時間,而溫府早已有所準(zhǔn)備,故而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且暮春時節(jié),按律例十歲以上男丁北上,一時間倒也無太大危險,只是屆時南下的老幼婦孺需得想辦法接應(yīng)。

  所以,陸婉兒從中推測出,自己尚有二十多天的時間用來休養(yǎng),她得讓自己好起來,得南下去替溫彥行照顧溫府的那些女眷幼童!這是她還活著的責(zé)任。

  君當(dāng)作磐石,我當(dāng)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zhuǎn)移??赡恢褪^堅,強力易碎;蒲葦柔韌,故而能支撐的時間好似更久一些。

  陸婉兒閉口不提溫彥行,倘若尚有生機,眾人自該歡欣雀躍地告訴她,不說便是已經(jīng)不在了......

  清山偶爾也來說上幾句話,他心中隱痛確實也是不比任何人少,如今孤身一人,只想以后好好守在二小姐身旁,算是尚有他人生的意義。

  這幾日,陸婉兒已經(jīng)能撐起身子下地了,清山和玲兒都暗自高興著。

  陸二小姐終是發(fā)現(xiàn)自己尚住在郡王李曉的書房里,便向管家提出要搬回原先的院子休養(yǎng),可管家去回稟李曉,主子卻說:“你去告訴二小姐,就說那個院子里眼下住了旁人,還是先住在書房里吧?!?p>  管家雖心頭困惑,卻不敢有所違拗,而陸婉兒聽聞后也只能是客隨主便,心想著也過不了多久就要起身南下,即便怕打擾了這位對她有救命之恩的郡王,倒也不再堅持。

  陸婉兒這幾日亦是強迫自己多起身,連御醫(yī)也說久臥不利于身體進一步地復(fù)原。打量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她隱約看見溫彥行,穿著肩頭幾片銀杏樹葉的那身白衣,坐在書案前看書,寫信,作畫......

  雖都是鏡花水月的幻覺,可畫面卻美到讓她不忍伸手戳破。

  即便如此,那個書案前的白衣書生也很快就消失了;隨著幻覺破滅,整個世界也仿佛一瞬間失去顏色,人生如茶,太苦。

  陸婉兒摸著自己平坦地小腹,望著空空蕩蕩的書房,不免悲從心來,淚流滿面。

  李曉的書房,格調(diào)與陳設(shè)都跟溫彥行在溫家地閣樓有些相似,都是大大的書案,還有擺滿典籍的書架,檀木桌椅上有茶具也有香爐,環(huán)顧下來就是一個讀書人的風(fēng)雅之所,干凈又很幽靜。

  其實單從這書房就大概能明白其主人心性。并不能得見一個商人的氣質(zhì),且與溫彥行的閣樓稍有些區(qū)別,就是整體顏色上更偏沉悶古樸一些,透著歲月的溫潤,還有時光的厚重感。

  而有一面墻上卻掛著些兵器,就多了凌冽與進攻地意味,說明這里的主人除了具有文人氣質(zhì)和成熟的智謀,還多了運籌帷幄又殺伐果決地一面。

  只是,此時的陸婉兒,無心了解有關(guān)這位郡王的一切。

  清醒地人,悲傷是擋不住地,遑論那悲傷太過巨大,書房外的李曉默默佇立在那里,回憶著曾經(jīng)他也是這般絕望過,在那段赤誠地感情上,在同是天人永隔地結(jié)局中,也在這個白日無光的皇城里......

  說起來橋段爛俗,身為庶子的他年輕時與溫彥行相比,才情與容貌也是不遑多讓,不同的是他并非在什么偏遠的世家,而是出生在李氏皇族。

  其母親也是世家千金,其外祖原也是名門望族,而當(dāng)時圣上也只不過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員。

  彼時,李曉父親也正被席卷進京城那場,暗地里血雨腥風(fēng)的奪嫡之爭中。

  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卻不知世間最殘酷的情感,都是在表面光鮮亮麗地皇城與皇宮當(dāng)中!什么兄弟之情與同胞之誼,又是什么父子傳承與血脈之尊?在那皇位與皇權(quán)面前,都是虛無。

  李曉父親與如今皇帝便不是一母同胞,只是世人不知罷了。

  當(dāng)年的事,既久遠又隱晦,不過是圣上生母暗害了李曉真正的祖母,李曉父親想要活著就必須成為仇人的親生兒子,還得輔佐那位仇人之子上位。

  作為回報,仇人將李曉母親嫁給了他??衫顣愿赣H又怎能心中不恨,弒母之仇與屈辱偷生都支配他想要暗中籌劃,希望能有朝一日反擊成功!更何況,試問,身處這爭權(quán)奪利的旋渦中,又有誰能不想登頂那權(quán)力的頂峰?

  只是能力配不上野心,就要為此付出慘烈地代價!當(dāng)年犧牲地就是李曉的母親,李曉外祖和彼時還是世子的李曉心中最愛地女子。

  圣上當(dāng)然知道自己那位“親”兄長的恨意,也當(dāng)然知道李曉的恨意,只不過他不在意!

  因為這位端親王已經(jīng)沒有復(fù)仇的野心和能力,而那位“小郡王”也不過是京城中有名的一位紙醉金迷,花天酒地的庶子......

  當(dāng)然,李曉同父異母的兄長現(xiàn)如今才是端親王府的世子,與端親王府的當(dāng)家主母,母子連心,仍時時刻刻都在替皇宮那位監(jiān)視著他與父親。

  就連眼下郡王府里那幾位鶯鶯燕燕的“寵”妃,也都是端親王府的主母,親自安排嫁過來的......

  李曉親眼目睹過自己的母親慘死,也如陸婉兒如今這般失去過摯愛之人,是什么支撐了當(dāng)時的他活了下來呢?

  或許跟書房中陸婉兒不同,支撐他在這個人間煉獄里活下來的,可能并不是什么責(zé)任,而是怨念,與那滔天地恨意。

  他開始在這處處危機的皇城中,營造自己荒誕頹廢地形象用來自保;他也開始暗中行動,拉開了一個巨大的商業(yè)版圖,企圖打造他的金錢帝國,用來積蓄自身的力量。

  僅用了十多年時間,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插手朝堂,建立起一個看不見得消息網(wǎng),逐漸掌握了官場中部分實質(zhì)性的權(quán)力。

  可這一切仍是遠遠不夠,離他可以傾覆他想傾覆地一切,還遠遠不夠!

  他沒有再讓自己愛上過任何人,因為他知曉自己所行之事其中暗含的風(fēng)險,他不想重蹈父親當(dāng)年地覆轍,也不能再次承擔(dān)那樣慘痛的教訓(xùn),他得讓自己在對手面前,沒有任何弱點可言。

  至于,他當(dāng)年偏巧愛上的女子,原本如他母親一樣,也是一位門當(dāng)戶對地世家千金,不過后來一切都變了。

  而那個女子倒并未像溫彥行一樣身死,只是嫁給了他的兄長,仍是成為了端王府的世子妃。

  初中進士時,明朗睿智的溫彥行多么像彼時地他自己,與后來那個腹黑的李曉不同,一身才情卻不擅營謀,僅憑他的正直與天份便成為了陸摯的學(xué)生。

  也僅憑其坦率與赤誠,便贏得了陸婉兒的堅貞與衷情。

  其實,他是羨慕溫彥行的。當(dāng)然,他也心疼陸婉兒!心疼那個兩次死里逃生,仍不知如何表達內(nèi)心情緒,只能一個人躲在書房角落里自苦的女子。

  不僅僅是陸婉兒,千里之外的溫府也是一朝之間,慌亂不堪!

  雖有李曉提前派人前去傳遞消息,可當(dāng)圣旨已至,官差將整個溫府圍困查抄之時,仍是哭聲連天,人人自危。

  畢竟是大廈將傾,本就是人心渙散地沒落世家,終是沒能迎來新的榮耀,而是頗為意外地一夜坍塌。

  身著囚服的溫家上下,被身著官服地差役戴上枷鎖與桎梏,人人敬仰地溫府主人們,以賤奴地身份從雜亂的溫府里魚貫而出。

  街頭不乏幾個仇富已久的賤民,世人中也從不乏落井下石的劣根性與愚昧無知的跟風(fēng)者,有幾人暢快卻是更多人唏噓不已。

  最平靜地不過是溫家老爺,最先得了消息,也從喪子之痛中有了些麻木與淡然。

  不僅僅是街上的賤民,就連溫府幾位深覺受溫彥行牽連的旁支,心中委屈不忿,對溫家那位天選之子破口大罵!溫家老爺也恍若未聞。

  陰沉天氣里,哭鬧不安地更多還是那些婦孺與孩童,有的感覺自己突然就從天上掉到了人間,有的則仿佛直接掉進了地獄。

  在如此浩大地劫難面前,若想所有人都能毫發(fā)無傷,自是不太可能,只是越是掙扎,就越是容易受到絕望的懲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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