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李純鈞,你不講道德!”
劍來峰的某處,天空忽然撕開一道黑漆漆的口子,青光一閃,緊接著,一道青衣身影便是重重的從中摔了下來。
許秀摔得眼冒金星,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人還未站穩(wěn),便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許久,許秀才從那股眩暈中緩了過來,抬起眼皮放眼望去,此段應(yīng)該是在半山腰,不遠(yuǎn)處好生熱鬧,人影幢幢,這似乎是一條街?
許秀鼻翼輕動,一股粗糲的油膩香味便是迎面飄來,鉆進(jìn)鼻腔。
這是…火灶房?
望著四周,許秀捎了捎頭,心里一陣狐疑。
啪嗒。
視線里,一件麻黃的粗布衣裳突兀摔在地上,他抬頭望去,眼睛微微一凝,便是發(fā)現(xiàn)一堵墻不知何時(shí)橫陳在自己跟前。
欸…這是?
滿腦瓜子問號,許秀用手推了推他口中所謂的那堵墻,奇怪的是,當(dāng)他用手碰到這堵墻的時(shí)候,那堵墻竟突然就鼓了起來,“Duang”的一聲,把他伸出的手給彈了回來。
許秀心下一驚,身形急往后退,很快,他的瞳孔便是猛的一震。
視線拉遠(yuǎn),許秀才得以看清,那堵墻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竟是一個(gè)胖子的…肚子。
胖子生得肥頭大耳,渾身上下全是白花花的五花肉,尤其是那肚子,比許秀之前見到的二蟒還有大上許多,腰間的肥肉一圈纏著一圈,跟套了幾個(gè)游泳圈似的。
這究竟是人,還是豬…許秀望著胖子,一陣緘默。
“新來的?”胖子眨了眨那雙大眼睛。
“嗯?”
許秀唰地驚醒,視線從胖子身上匆匆掠過,眼里透著濃濃戒備。
“姓名?”
“許秀”
“擅長什么?”
“嗯?我腿特長算嗎?!”
“不是,我是問你煮飯會做那些?”
“呃…這樣?。课椅队X挺好的,我覺得可以試吃!”
“打住,那工作有人了,是我……”
“……”
一問一答,約莫半柱香時(shí)間后,兩人的交談才結(jié)束。
“不知…師兄名諱?”
許秀穩(wěn)定心神,深吸口氣,抬頭望著胖子那張肉臉,不知覺往后退了幾步,生怕這個(gè)胖子不小心的一個(gè)踉蹌,就把自己給壓死了。
“哈哈哈,許師弟,叫我胖師兄就行了。”胖子眼瞇起一條縫隙,道。
許秀上下一掃,嘴角微微一撇,這位胖師兄,還真是人如其名啊。
真不負(fù)一個(gè)胖字。
“許師弟,你來的倒正是時(shí)候,剛剛空了一家鴨店出來,你真好接手?!迸謳熜峙牧伺脑S秀肩膀,力道沒輕沒重,一陣火辣辣的疼。
“呃…好…好的…”許秀揉著肩膀,訕訕答應(yīng),腳下位置卻是離胖子更遠(yuǎn)了。
危險(xiǎn)性又上升了一個(gè)層次。
“許師弟,帶上雜役服,我?guī)阆仁煜な煜きh(huán)境?!迸謳熜值故呛軣嵝摹?p> 許秀點(diǎn)頭,從地上拾起麻黃衣服,在胖子的帶領(lǐng)下,朝里走去。
“胖師兄,李師兄告訴我到火灶房當(dāng)值,怎么…怎么把我扔到這來了???”兩人邊走邊聊,許秀道出了心中疑惑。
“哈哈哈,許師弟,你問這事啊……”胖子一怔,旋即望著兩旁店鋪,笑道:“其實(shí),這條街道負(fù)責(zé)的就是劍來峰的伙食。”
“青云宗近幾年招收的弟子越來越多了,劍來峰的幾個(gè)食堂也是供不應(yīng)求,我等也是緊跟潮流,開發(fā)了這一條小吃街?!?p> “嘖,你還別說,這條街開發(fā)出來了,人氣也是越來越旺,弟子們似乎都更喜歡這種用餐方式。”
許秀不可置否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前世讀大學(xué)時(shí),他也更喜歡到學(xué)校周邊的小吃街吃飯。
從小鎮(zhèn)走出,他才漸漸發(fā)現(xiàn)這個(gè)神詭莫測的修仙世界與自己所想象的并不一樣。
在他心里,修仙世界是無情,冷漠,血腥,自私的,為追求心中所求大道,甘愿為之獻(xiàn)祭一切。
因此,在剛穿越來這個(gè)世界時(shí),許秀就對名義上的師父產(chǎn)生了深深的提防,尤其是看到老頭兒日益衰老,心中更是惶恐不安,莫名擔(dān)心某一天老頭兒會暴起發(fā)難,突然對自己動手……
時(shí)光荏茬,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后知后覺,這世間哪有那么多陰謀詭計(jì),只不過是自己小說看多了……
師父不是墨大夫,自己也不是韓跑跑,許秀總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口大石,可…一想到外面危機(jī)重重,他就暗暗打定主意。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
就這樣,他在新手村小鎮(zhèn)茍了十多年。
噼里啪啦,油炸聲在耳畔嘣嘣作響,烤肉的香氣溢在空氣中,讓人垂涎欲滴。
此時(shí),還未至飯點(diǎn),街里街頭,卻全是一片忙碌的影子。
穿過一條窄窄的巷道,兩旁琳瑯滿目的吃食,看的許秀一陣眼花繚亂,肚子也不由咕咕叫了起來。
兩人走了一會兒。
噠。
胖子猝不及防的停了下來,許秀腳下剎車不及,直接撞了上去,不過并不吃痛,胖子的脂肪給他卸了大半力。
“就是這里了?!?p> 胖子咧了咧嘴。
許秀順著胖子視線凝眼望去,那是一間店鋪,烤鴨在外擺了一排,色澤亮麗金黃,表皮酥脆,隱隱間,一縷縈人香氣從那烤鴨飄出,直鉆鼻尖。
“好氣派的一間烤鴨店?!边@家店鋪雖然位置稍偏僻點(diǎn),但這店面卻是很大,等劍來峰的弟子修行結(jié)束,帶來的巨大流量,想來生意不錯(cuò)。
“好氣派?”胖子一愣,眨了眨眼,順著許秀視線望去。
“確實(shí)好氣派啊…不過…”說到這的時(shí)候,胖子話鋒突然一轉(zhuǎn),“不過…不是這家……”
嗯?
這下輪許秀撓腦袋了,不是這家,那是哪家,這只有這一家鴨店啊?
嘎吱。
許秀脖子突然一轉(zhuǎn),視線在鴨店旁的一家洗腳房停了一會兒,目光幽幽,露出思索狀。
他心里一個(gè)咯噔。
難道說…此鴨非彼鴨?!
我靠...不會吧?!
這地方還有這服務(wù)?
嘩啦。
就在許秀心里胡思亂想之際,胖師兄走到兩家店鋪的中間,胖手一揮,把一張礙眼的破簾子拉開,一條窄窄的巷道便是映入眼簾。
許秀眼角一跳,這真是…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青石鋪就的地板上,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在哪里,有一座風(fēng)雨飄渺的小屋,若隱若現(xiàn)。
很破,很殘,很潦倒,若不是上面牌子上模糊還寫著“烤鴨”兩字,許秀還以為這就是一間茅房。
言歸正傳,客觀評價(jià),問題雖多,但優(yōu)點(diǎn)也并不是沒有,只不過瑕不掩瑜罷了。
就像陽光穿過黑夜,黎明悄悄劃過天邊,一道亮閃閃的也不知從哪里透來的金光從高處落下,聚焦般一下子將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用官面話來講,便是采光很好。
“酒香不怕巷子深,許師弟,別看這地方位置偏僻……”胖子一副忽悠神棍的樣子,口若懸河起來。
啪啦。
就在胖子講的激情亢奮之時(shí),側(cè)面窗戶恰巧開了,潑下一盆涼水,一下將他醞踉的激情給澆滅了,污濁水跡順著青石板勾縫,匯成潺潺溪流,往巷道深處流去。
不用猜,許秀也知這是隔壁的洗腳水,隱隱間都還能聞著一股酸臭味。
“咳咳…咳咳……”突如其來的打臉,令胖子一時(shí)間有些方寸大亂,干咳一聲,才強(qiáng)制鎮(zhèn)定下來,面不改色道:“一會兒我給旁邊打個(gè)招呼?!?p> 許秀都不知道說什么了,不過他懂得,不能讓師兄難做,擺了擺手,以一副感激的口吻道:“如此,那就拜托胖師兄了!”
“哈哈哈,師弟何出此言……”胖子見到許秀這番友善姿態(tài),也是感到頗有些不好意思,稍頓半響斟酌陳詞,才搓了搓手,道:“既然師弟滿意,不如…不如我們先把定金交了吧?”
許秀:“?”
見許秀滿臉問號,胖子一張胖臉,笑得褶成了包子,一拍那脹鼓鼓的大肚子,笑瞇瞇的朝許秀解惑道:“師弟有所不知,這條街道的鋪?zhàn)佣际切枰獾模吭露家磿r(shí)收取租金。”
要錢?
聽到這話,許秀整個(gè)人瞬間就不好了,一想起剛才被李純鈞黑走的金子,不禁悲從中來,情難自已。愛鳥及鳥,恨屋及烏,連帶著看胖子的眼神都變了。
“那個(gè)…真沒錢……”許秀聳下臉來,將袍子撩起,雙手插兜,將整個(gè)褲兜翻了個(gè)底朝天。
端的是兩袖清風(fēng),一窮二白。
胖子:“……”
“師弟,我們也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至于所收取的租金,這都是要交給宗門的?!迸肿咏忉?。
“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師弟,你也不想讓師兄難做吧?”眼見許秀無動于衷,胖子急了,打起感情牌來。
“你叫吧,你叫破喉嚨我也不會交的……”許秀瞥了一眼胖子,心中冷笑不已,鬼曉得你這個(gè)身材,從中撈了多少油水,才能吃成這個(gè)豬樣。
“許師弟,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和你藏著掖著,每個(gè)月給繳納這個(gè)數(shù),這間鋪?zhàn)拥氖褂脵?quán)就歸你了?!迸肿由斐鰩赘种福谠S秀跟前比劃一陣。
許秀瞥了一眼,淡淡搖了搖頭。
“那這個(gè)數(shù)……”胖子手指又縮回去一根。
“胖師兄,你這很沒誠意啊……”許秀抬了抬眼皮,聲音淡淡。
“嘿嘿……”胖子訕訕一笑,不動聲色又縮回一根手指。
“如此,師弟總該滿意了吧?”
許秀聞言,不置可否的一笑,走到胖子近前,伸手又將胖子伸出的手指給他扳回一根。
“師弟,你這真是……”胖子兩頰的肉瞬間垮了下去,望著一臉笑瞇瞇的許秀,一時(shí)半會兒竟噎住,說不出話。
“蚊子再小也是塊肉……”許秀心善,倒是安慰起沒撈著多少油水的胖子來。
“那好,就依師弟所言,就每月這個(gè)數(shù)……”眼見撈不著多少油水,胖子也是不愿多費(fèi)口舌,再糾纏下去。
“如此,那就勞煩師兄了……”許秀如釋重負(fù),輕輕扣動腳底板,磨了磨藏在里的銀票,暗暗嘆了口氣。
這里頭,都是他這十幾年辛辛苦苦攢下的私房錢,此次出一趟遠(yuǎn)門,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啥,不由知覺這錢就折了一大半,當(dāng)真是花錢如流水。
這錢咋用的那么快呢……許秀頗有些肉疼,上輩子作為一個(gè)九九六的社畜,深諳money的重要,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那是萬萬不能的。
他又不是某馬,他對錢還是挺感興趣的。
“那師弟,不如我們先把這個(gè)月的租金……”胖子搓了搓手,斟酌了一番陳詞,才道。
聞言,許秀眉頭微蹙,先交錢么,先交錢沒問題,可,我的錢都放在鞋墊下的了。
這么當(dāng)著人的面掏鞋墊,說實(shí)話即便是許秀自己,都是感到頗為的難為情。
“許師弟,許師弟……”見許秀像失了魂般,杵在原地,胖子一邊喊道,一邊用手在他眼邊晃蕩。
“咳”
“胖師兄,你有所不知,師弟如今實(shí)在囊中羞澀……”
“可否…可否寬限師弟幾日,我有一個(gè)師姐與我一同拜入了青云宗,等過幾日我找她籌足了錢……”許秀眉頭緊鎖,急忙擺出一副為難的姿態(tài)。
“沒問題!”胖子聞言,倒是沒有多說什么,一口答應(yīng)下來。
作為劍來峰的老人,他深知那位李師兄的秉性,雖然常將“你竟用錢侮辱我?”掛在口中,但實(shí)際上收錢比誰都要快,恨不得別人用錢把他按在地上好好摩擦。
況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倒是不怕許秀卷鋪蓋跑路。
“那我在此就先謝謝胖師兄了。”許秀如釋重負(fù),不用在胖子面前社會性死亡了。
“既然如此,那師弟我們不如把這合同先簽了吧?”胖子頗為熟練的從背后掏出一份提起擬好的合同,遞給許秀。
白紙黑字,一清二楚。
許秀眼觀鼻,鼻觀心上下掃視一遍,覺得這份合同并無問題,這才準(zhǔn)備簽下自己的名字。
但正可謂,人生無常,就在許秀即將動筆簽字的那一刻,一道風(fēng)急火燎的身影突然錯(cuò)開許秀與胖子,嘴里喊著借過借過,帶起一陣黃塵,錯(cuò)過許秀胖師兄,往巷道深處奔去。
嘣——
蹦屁聲轟然響起,仿若驚雷,緊隨而至,一股臭味直撲而來。
嘩啦。
許秀手中握著的筆不由自主的一顫。
艸!
一種植物!
還真的是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