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添平日里經(jīng)營一家古董鋪子,生意雖說清淡,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打更人的身份讓他在閑暇之余有了另外一種收入來源,通俗的來講也就是發(fā)死人財。
自從師傅走后,丁添不得不端起了這碗飯。
從孤兒院長大的丁添沒有幾個要好的朋友,老頭子不允許他跟心術(shù)不正的人來往,久而久之丁添的世界里除了上門買貨的客商老板,陰差,死人之外,只剩下了王胖子。
王胖子為人油嘴滑舌,但心眼不壞,這就是老頭子讓兩人來往的原因。因為經(jīng)常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他的路子很廣,眼色活。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丁添自然也要吃丁添。
丁添掙得是死人錢,屬于不義之財,握在手里難免會沾上業(yè)報,需要盡快花出去。王胖子花錢的手段簡直十個丁添捆在一起也拍馬難追。
于是,兩人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你掙錢,我來花。按照老頭子的話說,兩人有孽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種緣分叫造孽。
自從嬰靈事情解決以后,丁添難得清閑了幾天,古董鋪子平日里沒有多少人光顧。
這天,王胖子卻闖了進來。
“爺,趕緊收拾收拾,跟小的做票大的?!蓖跖肿舆M門喊道。
“說吧,這次又欠了多少錢?”丁添一臉平靜的問道。
看見丁添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把戲,王胖子極不情愿的伸出三根手指。
“三萬?你小子又干嘛了。”
“是三,三十萬?!蓖跖肿诱f道:“我看新來的那妞長的水靈,就想著……不過這事你也不能賴我,狗日的大個劉跟老子玩仙人跳。老子事還沒辦,就讓他摁住了,說是他家小老婆,讓我給他打個欠條,張嘴就要五十萬?!?p> “你想想我王小爺是什么人,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自然不會被他兩句話嚇住,老子當(dāng)時狠話就撂地上了,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p> 王胖子拍了拍胸口說道:“就這架勢,爺們給您老漲臉不?!?p> 丁添沒好氣的打量他一眼,坐在太師椅上,將手中的半截?zé)熎?,扔進煙灰缸。王胖子見狀急忙將一盞茶捧在手心,恭恭敬敬的遞了上去。
“爺,這您可真不能怪我,這大個劉他娘的不講道義,抽個家伙就拍桌子上了。”王胖子一臉獻媚說道:“我不想著臉面咱也有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也不能跟自個過不去不是。”
“然后你就寫了?”丁添問道。
“哪能啊?!蓖跖肿诱f道:“五十萬那可不是小數(shù)目,咱能隨便給?我這不就讓他給我打了個六折,爺咱這生意做的咋樣。”
“不錯,不錯,能討價還價是個能做生意的主。”丁添站起身回道:“您也別站著,我這地方小,裝不下您這位大佛。您哪來的還回哪去,我還真伺候不起。”
王胖子一聽丁添下了逐客令,哪肯罷手。
“哎呦,丁爺,您可千萬別,這事您要是不幫我,我上哪弄這么多錢去?!蓖跖肿涌嘀粡埬樥f道:“我這上吊繩都帶來了,您要真是不幫我,我指不定得掛您這房梁上,那家伙風(fēng)一吹,二百來斤肉晃來晃去您就真不害怕。”
丁添白了王胖子一眼說道:“您就吊,老子就是干這個還會怕你。”
“丁爺,您也不想想,就咋倆這感情,我王胖子他能嚇唬你?”王胖子頓了一下又說道:“咱也知道丁爺是做這個的,這不我剛好找了個活計,城東王老太爺家的大公子委托我找您幫忙辦點事,這黃公子出手大方,一張嘴就一個指頭數(shù),咱哥倆分分這事不就完了?!?p> 大個劉是城北出了名的黑老大,丁添不怕他,但不代表王胖子不怕,一想到自己有把柄握在大個劉手里,王胖子再也坐不住,拉著丁添連說了四次最后一次之后。丁添拗不過他,兩個人驅(qū)車到了黃公子家中。
城北是整個小城里最繁華的一塊區(qū)域,以東西走向的離河為界,左邊富人云集,右邊窮鬼遍地。而黃公子的府邸正坐落在城北最中心的位置,大院門口橫放著兩頭石獅,耀武揚威的過往的行人展示著此間的主人如何的財大氣粗。
兩個人在院子里等了一會,隨后在一個精壯男子帶領(lǐng)下終于見到了所謂的黃公子。
丁添細(xì)細(xì)打量了他一番,此人一身素白,身子偏瘦,少見的耳后見腮,端是陰險狡詐的樣子。
王胖子見黃公子出來,急忙迎了上去,伸出一只手說道。
“呦,黃公子,好久不見?!?p> 黃公子雙手插在褲兜里,并沒有跟他握手的意思。見王胖子迎了上來眉頭微皺的看了丁添一眼說道。
“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
“對,就是他,您也別看他歲數(shù)不大,這本事厲害著呢?!蓖跖肿佑行擂蔚拇曛终f道:“這一筆寫不出兩王,我王祥瑞就是坑誰,也不能坑您不是。這不人我也給您帶來了,您看這酬金的事?”
黃公子沒有理會王胖子,向前走了兩步,坐在丁添對面笑道:“年輕人,你讓我拿什么信你。”
黃公子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具體是什么原因能讓一個入土半截的人自稱公子,丁添對此絲毫不上心,面對黃公子帶著譏諷的笑容。丁添說道:“放了他吧,養(yǎng)的時間長了,會死人的?!?p> 打更人對于魂體的直覺很敏銳,自從黃公子進屋,丁添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屋子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著自己。再加上富貴人家的公子消瘦異常,兩頰凹陷,無疑證實了丁添的猜測。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已經(jīng)控制不住他了。小孩子喂奶就行,要是長大了,怕是要吃肉?!倍√硪荒樒届o說道。
黃公子譏笑道:“有點意思?!?p> “二百萬。”
“哈哈,那就更有意思了。”
黃公子的笑聲很張狂,他實在搞不清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有什么樣的底氣,敢這樣應(yīng)對自己。細(xì)細(xì)想起來,自從老頭子死后很久沒有人敢對自己如此說話了。他饒有玩味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緊接著丁添又說了一句:“三百萬?!?p> 至此黃公子的笑聲戛然而止,面部肌肉有些牽強的扯在一起。
王胖子聽兩人談話,隨時要鬧僵的意思,緊忙插嘴道。
“黃公子,您別生氣,咱價錢好商量,自家人也別鬧的不愉快。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黃公子冷哼一聲看著丁添說道:“好,我就給你三百萬。”
“不過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讓他找你來,是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辦。至于能不能吃下這筆錢,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p> 王胖子見黃公子給下了三百萬的價碼,遠遠高于了自己的預(yù)期,要知道三百萬的數(shù)字對于一個普通家庭而言有可能是一輩子也無法觸及到的存在。隨即一臉獻媚的說道。
“黃公子您放心,有事您只管交待,我倆保證給您辦妥了?!?p> “那我也不說暗話,家母離世了三十多年,父親前年去世的時候非要見她,老爺子到死未能瞑目,本身這是老人家的一點心愿,我也想為他完成?!?p> “再過幾天是老爺子的去世三周年,我打算把老爺子還有老母親的畫像掛一塊。母親大人去世的早,我沒有見過。聽說你們打更人有這本事,我的意思就是,讓你倆走一趟,把母親帶回來,我們一家團聚團聚。”
王胖子聽完這話,暗舒了一口氣。就這點事,找個魂體,無非不就是下地府一趟。到丁添手里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一想到三百萬來的可真容易,王胖子隨即笑道:“黃公子,您放心,這事包在我哥倆身上?!?p> 黃公子看著丁添說道:“我讓你說。”
丁添眉頭微皺的說道:“怕是不止吧?!?p> “那你的意思是。”
王胖子見兩人一言不合,又要談崩的架勢,插嘴道:“他能有啥意思,黃公子您放一百個心,無非也就下黃泉一趟,不瞞你說,小事一樁。這三百萬我哥倆是吃定了?!?p> 黃公子起身笑道:“好,既然同意了,那我就不留二位了??傊@件事我不想讓第四個人知道。誰要是嘴巴漏了,我不介意給他縫上。”
王胖子見黃公子要攆兩人離開,自然也不會再待下去,起身應(yīng)承了一番。拉著丁添轉(zhuǎn)身出了門。
離開黃公子府上,二人徑直回到了家中,在王胖子一再懇求下,丁添迫于無奈吩咐王胖子避開之后,最終取出了那把銅鏡。
在丁添一連串怪異手勢打出之后。院子里竟然有了一層濃霧,朦朧之中有一雙巨大的眼睛掃視了過來,在確定丁添身份之后,緊接著打量了四周一眼。
丁添面對這雙眼睛的打量并沒有過多的抵觸,府間與打更人之間一直有個約定,打更人不得利用地府躲避危險,人間的因果與地府無關(guān)。
在巨眼一番巡視確定丁添的處境之后,兩個大如磨盤的眼睛緩緩閉上。與此同時濃霧之中逐漸顯現(xiàn)出了一條幽深的小路。
丁添抬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