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也沒有諾拉的身影。
難道諾拉趁我剛才下樓買快樂水時走了?昨天晚上都沒走,為什么挑這個時候?
“諾拉?!蓖踉拼ㄉ钗豢跉猓傲艘宦?。
許久,無人回應。
正當王云川想出門尋找諾拉時,陽臺方向傳來諾拉的聲音:“我在陽臺?!?p> 王云川松了口氣,循著聲音來到陽臺。
諾拉倚著窗簾,用窗簾遮住自己一半的身體,透過玻璃看著陽臺外的世界。
夕陽灑落在諾拉身上,銀白色的頭發(fā)染上一層柔和的紅色。
暮光下,小區(qū)里半大的孩子在小公園里打打鬧鬧,喊著些難懂的動畫臺詞,聲音很大。
“沒有螺旋槳的家伙!”
諾拉聽不懂他們喊的內(nèi)容,她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揮舞著樹枝和塑料寶劍吹吹打打的樣子。
諾拉沒有回頭看王云川,聲音和緩:“有螺旋槳的家伙長什么樣?”
王云川忍住笑:“你想象一下頂著三葉草形狀翅膀的蜻蜓,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大小和汽車差不多。”
“會飛嗎?我想象不出來?!敝Z拉歪著頭。
“會飛,這里有很多在獸人領(lǐng)不存在的東西,你以后會看到的?!?p> “嗯……”
諾拉只是嗯了聲,陽臺暫時安靜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諾拉轉(zhuǎn)過身來靠在陽臺上,酒紅色的眼睛微微帶些水汽,視線飄忽,看著王云川又好像沒看。
“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可我就是忍不住會想……”諾拉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好像隔著霧。
王云川沒說話,他在等諾拉接著說下去。
“昨天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修道院,用牛奶做了鍋牛奶燉菜想給大家吃,可一回頭,一個人也沒有。”
王云川沒問她人都去了哪,估計照著這個趨勢聊下去諾拉能哭出來。
“你做的燉菜有多好吃?”
諾拉臉上略微有些錯愕,隨后微笑著說道:
“每次我負責做飯圍過來嘗味道的人最多?!?p> “比嬤嬤做飯時人還多?”
“嗯?!?p> 諾拉肯定了這個說法,貓耳在王云川提到嬤嬤的瞬間抖了一下。
“我不信?!?p> 王云川趕在氣氛變得傷感前故意說道。
“大家都說好吃?!?p> 諾拉的三角耳慢慢挺立,漏出里面潔白的絨毛,小臉也鼓了起來。
“那你得讓我嘗嘗才行。”
氣鼓鼓的諾拉好過傷心的諾拉。
“你等著,等我弄清楚這個地方離獸人領(lǐng)有多遠?!?p> 諾拉嘟著嘴,很不服氣,尾巴在屁股后面啪沙啪沙的抽動,似乎也在主張主人的廚藝水平冠絕修道院。
“你還在想回去的事?”王云川看諾拉還在盯著陽臺外面。
諾拉抿緊嘴唇,低下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夕陽西下,晚霞的顏色越來越濃。
良久,諾拉才輕聲說道:
“萬一不遠呢?萬一坐上馬車幾個月就能到……馬車不行的話……汽車……”
諾拉的話斷斷續(xù)續(xù)。
王云川很清楚諾拉還在逃避,也許是夢或者別的什么讓她還在現(xiàn)實前徘徊。
“你就是坐上飛機也回不去?!?p> 諾拉難以置信地看著王云川,紅眼睛睜得大大的。
“飛機?會飛的機械人可以坐上去?”
王云川在心里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對,即使你坐上會飛的機械也回不去?!?p> “真的嗎?我想看看飛機。”諾拉說完又有些遲疑。一方面,她不太相信真的會有能飛的機械。另一方面,她怕自己真的看到飛機后再也不能說服自己。
她抬頭看著王云川,貓耳抖了兩下,猶猶豫豫地接著說道:“我……”
“好,明天中午?!?p> 王云川在諾拉說完前,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散射的橙紅色暫時給人一些白日的錯覺。
……
當夜,北風減退。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兩人已經(jīng)坐在出租車后座上,沿著國道一路向北驅(qū)馳。
窗外的城鎮(zhèn)灰蒙蒙的,霧霾天。
斷斷續(xù)續(xù)的農(nóng)田出現(xiàn)在諾拉眼中,這讓她感到些許親切——原來這里也有農(nóng)田,好像離家越來越近……
“距離北園機場還有5公里……”
導航機械的播報聲提醒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諾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感覺有些荒謬——明明是去看飛機,卻覺得離家越來越近。
視野不好,國道上車很多,出租車開著霧燈慢悠悠地行駛在車流間,速度并不快。
諾拉卻不這么想,她覺得這輛車比馬車要快的多——離開修道院時,足足坐了三天的馬車才到駐地,換這輛車也許只要一天?半天?
如果有這種叫汽車的東西,那天晚上根本不會被法師團追上……
不多時,汽車在北園機場的北端停下,正對跑道盡頭。
北風在大陸上退卻,來自太平洋上空的濕潤季風昨晚緩慢增強。
此消彼長,無風的北部平原,粉塵圍繞水汽凝結(jié)。
又是霧霾天。
無限延伸的青黑色鐵絲網(wǎng)后是一小截機場跑道,視野被霧霾封鎖,白茫茫一片。
看不到停機坪上的飛機,霧霾這么嚴重,一時半會兒也許不會有飛機起飛。
氣壓不高,空氣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沉悶感。
諾拉有些緊張,她忽然不想看飛機了。
鐵絲網(wǎng)前,幾十個中年人手持長槍短炮,三三兩兩的面向鐵絲網(wǎng)而坐,仿佛在等待什么。
鐵絲網(wǎng)前怪異景象引起了諾拉的注意,她小聲問道:“那些人手里是什么?”
“不用擔心,是相機,跟我手機上那個差不多”
“那飛機在哪?”
諾拉聲音不大,尾巴藏在長裙下,把白色布料攪得微微顫動。
“在霧里,也許不用走了?!?p> 王云川盯著跑道上的濃重霧靄說道。
轟轟轟……
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從鉛灰色霧靄中傳來。
碩大、潔白的的大型運輸機從中忽然浮現(xiàn),只一個呼吸間就越過頭頂。
六臺渦扇發(fā)動機馬力全開,劇烈燃燒下,高壓渦輪散發(fā)著熾熱的火光。
發(fā)動機噴射的巨量氣流瀑布般向兩人身上傾瀉,諾拉壓住毛線帽,銀發(fā)飛旋。
飛機仿佛一頭巍峨的白鯨,從頭頂飛速游過,帶起的氣流摩西分海般將頭頂?shù)撵F霾一分為二。
一時間,碧空如洗。
諾拉理了理毛線帽,看著遠去的,只?;已愦笮〉娘w機,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走吧。”
王云川聲音很輕,低頭看向諾拉。
“嗯?!?p> 諾拉用手掌輕輕擦了下眼角,朝出租車走去。在他們身后,飛機融化在天空中。
糖醋口折躍棱鏡
求推薦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