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說:“他這個人并不壞,只不過有時擺不正自己的身份和位置?!?p> 靜楓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他還有些迂腐和一根筋。他是有些相信掃地不傷螻蟻命這些?!?p> 王衡說:“那還來打什么仗?!?p> 靜楓說:“誰讓他學(xué)會了一身好武功呢。若沒有那身武藝,他也就不會夸這個口?!?p> 王衡有些疲憊地拍拍她肩膀。說:
“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相信我一點。好不好?”
確切地說,他很累。不得不在這兩個女人之間周旋。
她更是如此。
這樣的關(guān)系,的確太折磨人。
第二日,中軍帳里。程咬金坐中間的主位,王衡,吳王恪,周智度,張弘義,庭州原駐都護梁建方,以及從安西都護府調(diào)來的王方翼分兩列而旁坐。靜楓和惜蕊站在王衡后面陪同。程咬金按照王衡的策略,讓王衡和梁建方守第一道防線。往方翼和張弘義守第二道防線。靜楓前去接應(yīng)回紇派來的騎兵,而惜蕊則在王衡左右臨陣,聽從統(tǒng)一指揮。王衡告知程咬金,靜楓和紫云道人同去。程咬金知道紫云是云昭未來的師父,道法高深,劍術(shù)精湛,自然同意他幫忙。至于吳王恪,程咬金未將他列入?yún)?zhàn)將領(lǐng)的行列。他畢竟是親王,萬一有閃失,對先皇和其他親王不好交代。眾人聽了部署,都沒有什么大的意見。因為兩道防線足以守住庭州府,在敵人陣腳亂了之后還可以出擊,變被動為主動,變守勢為攻勢。
吳王恪見王衡的布陣天衣無縫,十分精妙,心中嫉妒。但又不能明說,便攪局道:“紫云道人不是朝廷派遣的將領(lǐng),他去合適么?”
王衡知道吳王恪來者不善,肯定要有異議。他便說:“紫云道人雖不是由朝廷任命,但李靜楓是皇后親自授權(quán)的將領(lǐng)。她與紫云同去,紫云只是幫手而已,大事還是由李靜楓定奪?!?p> 吳王恪說:“李將軍是您的夫人,紫云道人又是貴公子未來的師父。他們二人任務(wù)執(zhí)行得如何,要靠王將軍來做擔(dān)保咯?!?p> 王衡說:“是我的人,我一定擔(dān)保。若出了差錯,由我負(fù)責(zé)?!?p> 程咬金對吳王恪不得不尊重,甚至聽從。因為他若想忠于李唐,就必須重視唐朝的王孫貴胄。他問:“吳王還有什么指示?”
吳王恪說:“程總管一向照顧本王。我也沒有什么具體的指示。唯提醒王將軍和眾位參戰(zhàn)的將領(lǐng),要注意將士的傷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等于無功有過。”
程咬金說:“這個肯定會注意。我們自己的將士,不能讓他們白白丟性命?!?p> 周智度聽吳王恪所言差矣,說道:“王孫的想法是好的??墒谴蛘棠挠胁凰廊说?。若只顧性命安危,還有誰肯奮勇殺敵。若能得勝,受一點損失也劃算。若敗了,即便官兵毫發(fā)無損,沒有戰(zhàn)果,一敗再敗,遲早會全軍覆沒?!?p> 吳王恪說:“周將軍此言不吉利。還沒開戰(zhàn),便輕言失敗,未免太不恰當(dāng)了吧?”
王衡覺得這樣說下去毫無意義。便言道:“吳王,我們會盡最大的可能保全我方將士的生命安全?!?p> 王方翼,梁建方等人暗自厭惡吳王恪,覺得他根本不會打仗,還在這里妨礙軍事部署,而程咬金又對他唯唯諾諾,二人心中不快,可是都未直言。
阿史那思摩和阿史那賀魯居住的氈帳外是平坦開闊的草地,草都有一尺來高。山丹花,金蓮花和野罌粟迎風(fēng)開放,不時傳來一陣陣馨香。阿史那賀魯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草原和土地,心中涌起一股對舊人的思念之情。然而,這思念也只不過是一瞬,很快就被更重要的思緒掩蓋。
思摩對賀魯說:“我從長安被派遣回來回來,蟄伏多年,此刻已不想再做李唐的棋子。他們無非是想讓我替他們穩(wěn)定西域各部??墒俏易龀鲞`背族人的事情有很長一段時間,被族人憎惡。我不想成為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西域就是我們的。我們現(xiàn)在的武力,足以與大唐相抗衡。雖然大唐良將眾多,但是派不出多少士兵。我們這邊雖然將領(lǐng)少一些,但是草原上的牧民都是神箭手。我們的馬匹又多,大唐想讓我們永遠屈尊在他們的天子腳下,等于白日做夢?!?p> 阿史那賀魯說:“哥哥,我們與李唐本來就不是一家。東突厥汗國難道不是為唐所滅?就算我們不能直搗長安,想守住我們原本的土地都做不到么?李唐如今覺得我們是個威脅,當(dāng)初他們對東突厥而言亦是如此。如果我們懼怕,那就不是薩滿的信徒。我們是大漠草原上的狼人。即使那個程咬金是獅子,王衡是老虎,也比不過群狼狡猾勇敢?!?p> 思摩說:“我對程咬金此人還算熟識。他不足為患。這次唐朝的皇帝派他來做行軍總管,是個錯誤??墒悄莻€王衡,我們不能小覷。他手中有玄通寶劍,而且用兵有術(shù)。但愿我們不會栽在他那里?!?p> 賀魯說:“他有寶劍,我有三角叉。再加上哥哥的曲內(nèi)戈,指揮千軍萬馬,定會踏平庭州府,報東突厥國破家亡之仇?!?p> 賀魯提議,他與思摩于這原野之上切磋較量一番。思摩與他在十丈開外站定,疾風(fēng)吹過,將二人的戰(zhàn)袍掀起,賀魯?shù)念^發(fā)也被吹得散亂,遮住面龐,只看到兩只眼睛露出豹子般的兇光,煞白的臉上又驟增幾分邪氣和陰狠,十分駭人。他舉起沉重的鐵叉,指向思摩,在鐵叉的縫隙間,看到思摩的曲內(nèi)戈被陽光照得锃亮,利刃仿佛能頃刻間刺穿敵人的心臟,讓敵人命歸黃泉,再無任何抵抗的能力。
賀魯如風(fēng)云雷電般疾馳向思摩,思摩舉起鐵戈抵住賀魯發(fā)狂般的進攻,鈍器相克的聲音震得大地都不住顫抖,火星四濺,你來我往,驚得在附近牧羊的綠洲城邦的牧民們目瞪口呆,抱頭鼠竄。
王衡在自己帳中,將安西都護府調(diào)撥來的副將辰錕找來。辰錕本是得罪了當(dāng)?shù)毓賳T而下獄的一個死囚。因新皇登基之后,想要繼續(xù)鞏固對西域的控制,王衡便獻策釋放獄中蒙冤囚犯,讓他們駐扎在邊關(guān),為大唐戍守邊境。高宗命王衡審定待釋放的囚徒,檢校他們的武藝,辰錕就這樣與王衡結(jié)識。王衡見辰錕力大無窮,武功高強,便向朝廷推薦他,去安西都護府做了一名副將。這次西征,王衡特意向都護府要來辰錕,將他安排在程咬金身邊當(dāng)保鏢。程咬金本來有貼身侍衛(wèi),但是王衡向他舉薦辰錕,說此人是勇士,用處極大,可保程咬金安全無恙。程一聽也是好事,不好拒絕王衡的善意,便留辰錕在身邊。幾日接觸下來,程咬金發(fā)現(xiàn)辰錕性格豪爽,不愛耍嘴,心中喜愛,對他也就更加仰仗。
此時,王衡把辰錕叫來,對他囑咐交代,言語中的意思是,讓他提防吳王恪與程咬金之間的接洽。王衡算是辰錕的救命恩人和伯樂,辰錕自然是他的人。所以,既然王衡如此交代,他豈能不重視。他知曉自己的主要任務(wù)后,并向王衡做保證,便告辭而去,回程咬金左右任保衛(wèi)之職,順便監(jiān)視吳王恪。
辰錕來時,王衡將靜楓和惜蕊都支開。所以,她們不知道辰錕是王衡的眼線。辰錕前腳剛走,王衡便命人將靜楓先叫進來。而惜蕊,需要在她自己帳中待命,先不要過來。
靜楓入帳,對王衡說:“將軍,那個吳王恪著實可惡。我們就要去前方殺敵,他卻在這里指手畫腳。我怕,以后他會使壞,妨礙你打仗?!?p> 王衡說:“沒辦法,他是親王。不過,皇后顯然不待見他。否則也不會派他到這里來。分明是想整他。若他真妨礙打仗,我斷不會聽之任之。只不過,打起仗來,需要顧及的地方很多。我也怕一時看不住他,被他鉆空子,惹起內(nèi)部混亂。”
靜楓說:“那將軍你真是為難?!?p> 王衡說:“身為朝廷任命的長官,必得奉唐正朔,慎守封疆。你不必為我憂慮。我讓你來,是想對你說,剛才我收到回紇部落汗王的密函,他們的鐵騎軍已經(jīng)在南下的路上。接應(yīng)他們的任務(wù),就由你來負(fù)責(zé)?!?p> 靜楓說:“是,將軍。我跟紫云道長打好了招呼。他很樂意同去。另外,我?guī)熜忠惨??!?p> 王衡眨眨眼,想了想說:“如果定下來是你們?nèi)齻€人去,我得見一見他們,也好致謝。不過,我要先交代你一些事情?!?p> 靜楓說:“末將聽令?!?p> 王衡說:“這次來的回紇將領(lǐng),名叫法圖麥,身材魁梧,紅發(fā)剛髯,長相兇狠。但是為人勇猛善戰(zhàn),我之前聽李績大人說過。所以你不用怕他。辨認(rèn)他之后,跟他對暗號,唯你我他三人知曉?!?p> 靜楓問:“是什么暗號?”
王衡說:“你過來?!?p> 靜楓會意,走近王衡。他遞給她一張紙條。她看了之后,他問:“記住了嗎?”
她點點頭。“記住了將軍?!?p> 他說?!昂?,把紙條給我?!?p> 靜楓將紙條又交回他手中。他把紙條伸向桌案上燃燒著的一根蠟燭的火苗上。紙條很快便被燒成灰燼。王衡又交代她,若見到法圖麥,白天便以風(fēng)箏為號,夜晚便以孔明燈為號,通知他匯合完畢。
不多時,衛(wèi)兵稟報,紫云道人和李淳風(fēng)求見。王衡連忙請他們進來。
王衡先是謝過他們二位。然后對紫云說:“勞煩道長助我的侍妾李靜楓一臂之力?!?p> 紫云說:“將軍哪里話。貧道也是唐朝的子民,亦曾苦于報國無門。正好仰賴將軍給我這么個機會,我豈敢敢不效犬馬之勞?!?p> 王衡又看看李淳風(fēng)。對他說:“李道長,往日你我之間的過節(jié),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既然決定要去,如果真打起來,你盡量聽命于你師妹。若不想打就后撤觀戰(zhàn),不要妨礙她指揮。你能保證嗎?”
李淳風(fēng)也知道現(xiàn)在是大戰(zhàn)在即,并非兒戲,不能等閑視之。所以,他收起敵對情緒,向王衡保證,會保護好靜楓。
三人出去后,立刻整頓軍馬,原地待命,準(zhǔn)備等程咬金和王衡一聲令下,便出發(fā)去接回紇部落的法圖麥。至此,他們知道,雖然行軍總管是程咬金,但他年事已高,來這里也是以坐鎮(zhèn)為主,實際的指揮者其實是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