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不由分說，從他探頭向里面看的地方直接跳進(jìn)去。他的身影嗖的一下就落在靜楓面前。他用雙手抓住靜楓的雙臂，問：“靜楓，你來這里干什么？”
靜楓說：“我在哪里，你還關(guān)心么？”
王衡說：“靜楓，你別這樣話中帶刺好不好？我怎么不關(guān)心你？今天白天，你打擂的時候，我擔(dān)心得要命?！?p> 靜楓微微一笑，說：“如果你這么擔(dān)心我，那對惜蕊豈不是擔(dān)心得當(dāng)場就暈倒了?！?p> 王衡輕嘆一口氣，又問靜楓：“你來這里做什么？”
靜楓說：“我只是閑著沒事，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既然你來了，我正好問問你，不覺得玄通寶劍有些奇怪嗎？”
王衡反問：“有什么奇怪的？”
靜楓說：“我總覺得，玄通寶劍既然與承影劍合璧，就可以召喚貔貅，那綠度母也有可能和玄通寶劍有聯(lián)系。我甚至覺得，貔貅乖乖地聽我們使喚，也是因為被玄通寶劍附體了。”
王衡說：“那是當(dāng)然。這我都知道?！?p> 靜楓說：“你未必知道全部。我總覺得，玄通寶劍是會顯靈的。它不一定是直接靠自身的攻擊力打傷思摩。而是......”
王衡問：“而是什么？”
靜楓回答：“我說不好。”
王衡停頓一下，對靜楓說：“這么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p> 靜楓卻說：“等等，你看沒看見前面有亮光？”
王衡朝著靜楓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在漫長的地下隧道深處，有一股淡淡的熒光透過黑暗發(fā)散出來，就像微熹初露時的日頭一樣朦朧。王衡忍不住想去看個究竟，但又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前面藏有什么機(jī)關(guān)。另外靜楓也在身邊，他對她有一種保護(hù)的心理。他想等明天一早帶人過來一起查看，可是還沒等他對靜楓講，靜楓卻說：“我們?nèi)タ纯窗??！?p> 靜楓總是這么好奇。其實王衡和她是一樣的。一來藝高人膽大，他們都是身懷絕技之人。二來，程咬金當(dāng)初第一次占領(lǐng)咽城之時，就想在這里尋寶來著。只是被幾位將軍勸住才沒有實施。這地道里真藏著什么秘密也未可知。王衡也有些想去探一探究竟。但是他覺得還是需要再觀察一會，便拉住靜楓，讓她陪自己在隧道兩旁的椅子上坐一會。靜楓只得答應(yīng)。
靜楓問：“你有話對我說嗎？”
王衡說：“你想讓我對你說什么？”
靜楓說：“我只想讓你放過我。”
王衡問：“你什么意思？”
靜楓回答：“古往今來，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你早就有了新人，早就覺得我在你們面前礙手礙腳。如果我再不離開，說不定哪一天，你想讓我從你的眼前消失，我可不敢保證你不會像漢武帝殺鉤弋夫人一樣殺了我?！?p> 王衡驚訝地問：“靜楓，你在說什么？我對你豈會那般狠毒？”
靜楓卻說：“好了將軍，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吧?！?p> 王衡便說：“也好。我們過去吧?！?p> 他們一同往發(fā)出光線的地方走。隧道里陰暗逼仄，十分濕冷。靜楓忍不住渾身打顫。王衡說：“你看你，出來又不多穿衣服?！?p> 然后他把自己的缺胯袍脫下，披到她的身上。
走到近前，眼看光線越來越近，當(dāng)就要接近光源的一剎那，靜楓卻筆直地掉下去。在她掉下去的時候她還在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注意看腳下。
王衡也嚇得不輕，比自己掉下去還要擔(dān)心一百倍。他大喊：“靜楓！”
然后往她掉下去的窟窿里一瞅，靜楓又是像剛才那樣，好端端地站在他眼皮底下，抬頭看著他。他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自己也不假思索地跳進(jìn)去。
剛跳下來，他拉住靜楓的手問：“你沒事吧？剛才為什么不拉住我？”
靜楓說：“我還要問你，為什么不拽住我?！?p> 王衡說：“我沒反應(yīng)過來。”
靜楓說：“如果是惜蕊，你早就抓住她了，才不會讓她掉下來?！?p> 王衡說：“可是如果是她，我也未必想與她一起跳下來?！?p> 靜楓說：“我就是鋼鑄鐵打的，你的惜蕊就是面團(tuán)揉成的?！?p> 王衡說：“她怎么能跟你比。”
靜楓問：“你對惜蕊是不是也經(jīng)常說同樣的話呢？”
王衡沒回答，而是指著旁邊的一堵墻，說：“你看，那是什么？”
他不指也就罷了，這一指，他們倆都清楚地望見土黃色的墻面上被鑿出一個一個方形的洞，構(gòu)成一個個容器，猶如書柜一般，上面擺著很多書籍，并沒有什么財寶?？赡芩麄冞€沒發(fā)現(xiàn)財寶的藏匿之處。這無疑是思摩和賀魯留下的東西。
王衡一定要去看看都是些什么書，寫著哪些內(nèi)容。
他們走過去，看書脊都被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磥硭寄Ρ救撕退募揖鞂@些書的管理也并不精心。不過這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這里會不會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王衡說：“我們來翻一翻，找找看有沒有什么秘密?！?p> 靜楓說：“能有什么秘密。無非是一些梵文的經(jīng)書，還有一些西域各部落畫的畫罷了?！?p> 王衡說：“不然。思摩和賀魯是統(tǒng)御西域眾多部落的首領(lǐng)，可能會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放在這個密室?！?p> 他們開始尋找，找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墒蔷驮谕鹾庀胩嶙h休息一會或者白天繼續(xù)來找之時，靜楓腳下掉落一卷薄薄的羊皮紙。她撿起來，解掉上面系著的麻繩，慢慢打開，看到上面用突厥文寫著一些話。她由于和她父親李孝琰常年駐守吐谷渾邊關(guān)，對突厥文也略知一二。雖然不能全部看懂，但還是能讀出來一些意思。她將能看懂的字跡前前后后連在一起，不覺大驚。
王衡問她：“你怎么了靜楓，上面寫的是什么？”
靜楓不敢隱瞞，忙說：“這上面好像寫著，庭州府的駐軍中有很多人本來是西突厥和黑突厥人，他們其實是不想投降大唐的。所以，他們可能會叛亂?！?p> 王衡說：“那就對了?！?p> 靜楓問：“你猜到了？”
王衡下意識地看看周圍，似乎在確定沒有其他人盯梢。在確認(rèn)無疑之后，他對靜楓說：“其實我沒來平叛之前，就收到過幾位駐扎在此的將軍的信函，是反映過這樣的情況。他們說邊防駐軍漢族人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數(shù)都是當(dāng)?shù)氐耐回嗜恕＿@些人可能會使情況不穩(wěn)。幾位將軍也有所擔(dān)憂。所以我這次來，除了征討阿史那兄弟，也附帶著需要治理一下軍務(wù)。我觀察近來的用兵情況，覺得幾位將軍的擔(dān)心有些過度。沒必要這么過慮。大多數(shù)駐軍還是愿意為我大唐效力的?！?p> 靜楓卻說：“將軍，有些事還是不得不防啊。”
王衡說：“我知道。不過也不必太擔(dān)心?！?p> 第二天，賀魯在原地還沒回過神來。王衡派人去打探消息，探馬回來稟報，賀魯仍然在原來的營盤，并沒有進(jìn)攻或后撤的準(zhǔn)備。王衡覺得他可能是被思摩的傷勢纏住了。
然而這卻是發(fā)動進(jìn)攻的好時機(jī)。敵人追著王衡打的時候他偏不打，敵人不想打的時候他可以來一次突襲。于是他讓齊天磊帶人去偷襲賀魯。賀魯有些亂了手腳，并沒有很好的防備，被齊天磊燒掉一些帳篷，狼狽不堪。他看著草地上的滾滾濃煙，不禁有些束手。他與哥哥多年互相扶持，這時卻沒有哥哥在旁指點(diǎn)和支持，一時適應(yīng)不了。
烏質(zhì)勒和隸移涅見狀，向賀魯進(jìn)言，他應(yīng)該立即請求黑突厥各部的增援。但是現(xiàn)在派人去送救援信顯然是晚了。那么就只有后撤。
烏質(zhì)勒說：“副汗，現(xiàn)在沙缽羅可汗有傷在身，不省人事。王衡又不停襲擾，咱們出去追擊他又躲避，分明是想拖死咱們。我們還是快快撤吧?！?p> 賀魯雖然不情愿，但最終還是咬著牙說：“撤?！?p> 賀魯撤走了。王衡覺得也沒有必要在此地久留。他下令回庭州府。
這場戰(zhàn)役就這么不了了之。
將士們心中不快。因為王衡把戰(zhàn)事拖得太慢。王衡和他們解釋，連日作戰(zhàn)，人困馬乏，暫且回去休息。眾人一聽也有理，反正收拾阿史那兄弟是早晚的事，便跟隨王衡一起折返而去。
回到庭州府，軍隊的將領(lǐng)們不再駐扎在城外，而是都在城內(nèi)安頓。李淳風(fēng)也被分配到一間正房。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然后把腿抬到床上，鞋也不脫。他真是累壞了。
他正蜷縮在床上想美美地睡一覺，卻有一個蒙面人推門而入。他驚得睜大雙眼，登時清醒許多。他仔細(xì)一看，這不正是他當(dāng)初在帳篷里被關(guān)禁閉之時，來過的那個蒙面黑衣人么？
對，就是那個黑衣人。
他連忙下地，卻由于慌張而險些跌跤。他蹣跚著扶住床邊的舊柜子，問：“你又來做什么？”
黑衣人卻質(zhì)問他：“李道長，你就甘心為王衡賣命么？你忘了你是如何鐘情于師妹，也忘了當(dāng)初對自己的承諾。你變成這樣，不愧對你的內(nèi)心嗎？”
李淳風(fēng)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莫非你是我們隊伍里的人？”
黑衣人在蒙著面的表情之下，似乎在嘲笑李淳風(fēng)：“我們隊伍？這是你的隊伍？你是修道之人，這里的唐軍卻在玩一場殺人游戲。與你的信仰背道而馳。你等于認(rèn)賊作父。我勸你還是趕緊醒悟?！?p> 李淳風(fēng)問：“怎么醒悟？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反問：“李道長心虛了么？我讓你快快醒悟，是想讓你不要再幫王衡為虎作倀。你應(yīng)該推翻他，讓西突厥的人脫離他的魔爪。”
李淳風(fēng)說：“你講的這些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話？殺社爾人的不是王衡，他是平復(fù)這件事的人。另外，師妹已經(jīng)嫁給他，我當(dāng)初的確是癡心妄想。你鼓動我反對他，到底想怎么樣？”
黑衣人蒙著面的臉仿佛還在笑：“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只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這些。于道義還是于私情，你都沒有幫王衡的必要。你為什么要幫他？就憑他收買你的那些話？那都是騙人的鬼話。也只有道長你這樣的實在人才會相信他。我只是想讓你迷途知返。道長你自己好自為之吧?！?p> 李淳風(fēng)見這黑衣人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tài)，好像真的是為他好，為他著想。他雖然不一定非幫王衡不可，但對這個黑衣人還是充滿不信任。就算他曾經(jīng)糾纏靜楓，就算他如今心甘情愿幫王衡，跟黑衣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考慮要不要去告知王衡。
王衡此刻還沒有休息。他在房中的桌案前，一邊寫信函向朝廷匯報軍情，一邊思索著大唐駐軍多突厥人的問題。其實很正常。比如他們上一場戰(zhàn)役，夜間突襲賀魯?shù)能婈牐チ艘恍┓?。這些俘虜不可能被殺掉，但也不能白白養(yǎng)著浪費(fèi)糧食，一般是要經(jīng)過一定的訓(xùn)練而成為大唐的兵卒。這些人比較好說服，只要給足軍餉，便可以解決朝廷往西域派兵不足的問題。漢族人中又有多少人愿意撇家舍業(yè)來戍守邊關(guān)？所以武裝當(dāng)?shù)鼗且粋€必然的趨勢。
但是這就有一個問題--人心向背。不排除一些當(dāng)?shù)赝回嗜藭兄\反的風(fēng)險。又聯(lián)系他與靜楓在咽城的地窖里發(fā)現(xiàn)的那張羊皮紙上的話，王衡覺得有必要派人去查一下這件事情。他首先想到齊天磊。齊天磊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將領(lǐng)，膽大心細(xì)，不像其他幾位將軍那樣不夠圓滑。派他去徹查此事，王衡是放心的。另外，齊天磊也是突厥人，他的漢人名字是后改的。通過這次執(zhí)行任務(wù)，王衡也可以試探齊天磊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他命人將齊天磊叫來，交代給他這項任務(wù)，又對他耳語一番。齊天磊的耳朵貼著王衡捂臉的手，連連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