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家里又頻遭變故,本來年紀就大了的婆婆,身體越來越不好。吳秀芬忙著田里的活計,還要照顧一家老小,但她卻從未埋怨過,因為她始終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丈夫,把兒子弄丟了。
吳秀芬忍氣吞聲,這一晃就是好幾年。
大女兒小學畢業(yè)就沒心思繼續(xù)讀書,回家?guī)兔φ疹櫮棠毯兔妹谩?p> 如今這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為吳秀芬分擔了不少生活的重擔。
至于丈夫,吳秀芬一直盼著他有一天能夠回心轉(zhuǎn)意,沒想到盼來的卻是變本加利。
男人回家的時候越來越少,回來了就會鬧得家里雞犬不寧,打罵聲不斷。以至于,只要他在家,一家老小連個大氣都不敢出。
這一天,時隔將近一個月沒有回家的男人出現(xiàn)在了家門口。
在院子里玩兒的小女兒看見他,頓時臉色煞白,張了幾下嘴,怯生生地叫了爸爸,然后就一動都不敢動。
不怪小女孩被嚇成這樣,有一次男人回家,她撒腿就跑,被男人一個箭步上前拎著領(lǐng)子打了一頓。邊打還邊罵她沒禮貌,連人都不會叫,還說她是掃把星。
男人今天難得沒有罵人,卻也沒搭理她,直接進了屋。
吳秀芬正在做飯,見丈夫回來,手足無措地準備再炒兩個菜,還吩咐大女兒趕緊去村里的小賣店買酒。
男人叫住了女兒,從褲兜里掏出幾張紙幣,還說剩下錢給她零花。
女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搞懵了,愣了片刻才接了錢出去。
吳秀芬看著,心里有些莫名的有些激動,難道丈夫這是要轉(zhuǎn)性了?
菜炒好了,啤酒白酒也都買回來了,男人開始吃喝,還破天荒地招呼家里人也都上桌。
雖然吃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是這幾年來,全家在一起吃得最消停的一頓飯。
男人喝了大半瓶白酒后,開了口。
他說給大女兒說了門親事,先過門,等歲數(shù)到了再登記。
婆婆問是誰家。
男人說出了一個名字。
還沒等婆婆反應(yīng)過來這人是誰,吳秀芬已經(jīng)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那個人是鄰村的,三十來歲還沒討老婆,可身邊的女人卻沒斷過。吃喝嫖賭占全了,仗著他姐夫在城里當了個什么領(lǐng)導,在周圍村子橫行霸道。
雖然大女兒不是吳秀芬親生的,但多年相處下來,跟親母女沒什么區(qū)別,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女兒嫁給這樣的一個人。
況且女兒才多大?這么早嫁人,對方還那么大歲數(shù),怎么說都不行。
這是幾年來,吳秀芬第一次公然反抗。
她的這一行為讓男人頓時火起,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
婆婆過去要攔,被一把推下炕,摔到地上。兩個女兒哭著去扶奶奶,頓時,家里亂成了一鍋粥。
男人下炕,連推帶搡把祖孫三人攆出了屋子,反插了門,上炕騎在吳秀芬的身上打,根本不理會外面的拍門聲。
可是任憑男人怎么打,吳秀芬就是不吐口。
男人急了,隨手抄起一個啤酒瓶子朝她腦袋砸了過去。
剩下的半瓶酒隨著瓶子的碎裂迸濺,吳秀芬昏了過去,男人卻還是不解氣,照著昏過去的女人臉上又扇了幾下才停手。
吳秀芬醒過來的時候,好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渾身沒有一處不疼,臉上更是火辣辣的。一只眼睛睜不開,另一只也是模模糊糊的,上面象是糊了什么東西。
她努力伸手抹了一下,濕黏的感覺和混合著血腥氣的酒味終于讓她清醒過來。
不顧身上的疼痛,她努力坐起身來。
環(huán)顧四周,滿屋狼藉,丈夫四仰八叉地睡在炕頭打著呼嚕。
仔細聽聽,外屋還有陣陣抽泣聲。
想到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吳秀芬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看看熟睡中的丈夫,她覺得躺在那里的已經(jīng)不再是人,而是個禽獸。
這幾年來,他不僅自己回家要錢,還不時有人上門討債。這次要把女兒嫁給那么一個無賴,定然也是欠了人家的賭債。
當初,要不是為了錢,家里怎么會把她嫁給這個男人?,F(xiàn)在,她絕不能讓女兒走自己的老路,絕對不行!
想到這兒,她忘了身上的疼,起身出了屋。
門一開,她的樣子把婆婆和兩個孩子嚇了一跳。
婆婆抹著淚,打了水給她擦臉,大女兒去奶奶屋里找來藥給她抹上。
簡單處理了一下之后,她說自己沒事兒,讓她們趕緊去睡覺,自己收拾收拾就睡。
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也不是打得最重的一次。見她堅持,屋里那人早就打了呼嚕,婆婆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屋。
吳秀芬在外屋坐了一會兒,確定婆婆她們睡下了,從灶臺旁邊摸出了一把斧子……
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敘述著不堪回首的往事,監(jiān)室里的女人們邊聽邊長噓嘆,甚至有人跟著一起垂淚。
“我說你可真夠傻的,為這種人賠上一條命,不值?!贝罅趾奁洳粻?,“你不會帶著閨女跑么?”
“往哪兒跑啊,”吳秀芬抬起帶著銬子的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從我嫁過來,就跟娘家斷了來往,我們沒地方去。”
“有手有腳的,去哪兒不行,還能餓死咋地?”大英子插了一句。
吳秀芬無力地搖了搖頭:“婆婆年紀大了,腿腳不好,這兩年走路都費勁。小丫太小,身子骨弱,稍微涼著就有可能生病。我肯定不能把她們丟下,可是帶著……跑不遠就得被逮回來。到時候,指不定會怎么樣呢?!?p> “唉……又是一個苦命的人……”
“連自己親生閨女都賣,這男人的確該死,活著也是禍害?!?p> “就這還能叫人?簡直就是禽獸嘛!”
“這人哪,就不能沾賭,一沾上就六親不認。”
“……”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著對吳秀芬的同情,以及對他男人的憤怒。
“要我說呀,歸根結(jié)底,還是人販子該死,要不然她家能變成這樣嘛!”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監(jiān)室里的女人似乎被人點醒,將矛頭轉(zhuǎn)向了人販子。
有人還細數(shù)起被人販子害得家破人亡的例子,更有人瞥向王玲的方向,甚至朝地面“呸”一口,以表示對人販子的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