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這么美好的人兒,不久就要回天上去了
沈奚如此想道
云斂拖曳著裙擺來到了他身前,像一朵萎蘼的花
沈奚執(zhí)起了其中一杯藥酒遞給她:“你我都是不宜飲酒的人,這是府中醫(yī)師調制的藥飲,平燥助眠,倒是溫和,便以此替了那和合衾酒吧,如何?”
“好”
云斂沒有任何異議,沒有絲毫猶豫的將藥飲喝了下去,似乎就算這是杯毒藥她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喉中的液體有股清淡的草木味,帶著微微的苦澀,云斂沒有看到沈奚眼中的暗色
那是一種帶著憐憫的眼神
沈奚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那么,從即日起,云小姐便是我叱王府的王妃了”
云斂:“云斂不勝榮幸”
沈奚摩挲的手中杯盞:“這兒是棲闌苑,后院還有幾處天然湯池,是整個王府最暖和的地方,王妃以后就住這兒了”
“多謝王爺”
沈奚笑了笑,放下杯子,操控著輪椅向外去:“不客氣,王妃好生歇息,本王還要有要事處理,就先不奉陪了”
云斂微微低頭:“王爺慢走”
等到輪椅的滾動聲遠去,她才慢慢抬起頭來
云斂總覺得哪怪怪的,誠然這樁婚事有許多權謀算計在其中,卻也不曾苛責過她什么
只是身份由丞相府的女兒變成了叱王府的王妃罷了
她只是一個連接兩方勢力的樞紐,要是哪天盟約破裂,損失的也不過是個她而已,她清楚的,她向來就只是個備選
云斂坐在桌前,泣淚的紅燭搖曳著火光,與她身上的紅裳交相輝映
孤坐半晌,云斂抬起素手,就著桌面上的青玉酒壺,又為自己斟了一盞藥酒
可惜無花無月間,只有對影成三人,燭我與影
清酒入喉
清淺干凈的草木香帶著微微苦澀,可惜這酒是藥不醉人,否則她倒是想來一場醉生夢死
醉的不知今夕何夕,醉的不知年華交替,醉的不知事與愿違……
她是云斂,丞相府的嫡女,云丞相手里的云斂
好想大夢一場,醒來萬事成空,褪去病軀,重展羽翼,攬盡云卷云舒
…………
流楓候在書房里,在他的身邊立著一位衣著奇特,美目流盼,媚眼如絲的女子
木椅的滾輪聲響起,沈奚進了書房
為了方便沈奚,赤王府內拆去了一切門檻
流楓低了低頭:“王爺”
“嗯”
流楓來到書桌后面,將左手手腕朝上放到一側
流楓旁邊的那位衣著奇特的異族女子便十分自覺的上前搭起了脈
美女子起先眉眼輕皺,然后淺淺放松,漸漸喜上眉頭,看的旁邊的流楓一臉難受
“把脈就把脈,你那么多戲干嘛”
活像現(xiàn)代陪著病人看中醫(yī)的家屬,這面部表情整的人一顆心不上不下的
貌美女子剜了她一眼:“你行?,你來?”
流楓:“……不用,你來,繼續(xù)”
女子輕呵一聲,將搭在沈奚手腕上的手收回,從腰側的小挎包里掏出了一個古銅色小鈴鐺
沈奚皺著眉:“這是什么?”
女子解釋道:“此乃鑒蠱鈴,多用于我族初入門者用來鑒別蠱蟲的生長情況,那藥還缺一味蛇信花,是我族特有的草藥,綺莎過幾日就要回族中一趟去采摘,在這段時間內,王爺可以自行用這個鈴鐺來檢驗母蠱的生長情況”
沈奚:“如何鑒別?”
綺莎笑了笑,手腕一揚,手中鈴鐺叮鐺作響:“王爺身上可有異常?”
詭異的鈴聲聽的人腦袋發(fā)漲
“…………”
沈奚坐在書案后,眉頭微皺,右手撫上心口:“感覺有東西蜇伏在心上,是母蠱?”
綺莎點了點頭:“這樣就對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王爺可以搖動鑒蠱鈴來檢驗子母蠱的生長情況,如果能夠覺察到母蠱的存在,那么就說明,子蠱也是健康的”
綺莎再次感嘆道:“不過,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云丞相的女兒竟是個如此完美的人形容器,難怪你們中原常說‘天時地利人和’,不得不說,王爺你能夠得到她,都是上天在幫你”
想起那杯合衾酒,沈奚點了點頭,那無形于酒的子蠱,倒是著床的挺快
“即是如此,為避免夜長夢多,你且盡快將那藥趕制出來,有些賬,再放下去就要生灰了,下去吧”
流楓,綺莎:“是”
沈奚閉眼靠在輪椅里,窗外萬籟俱寂
等到時機一到,母蠱就會舒通腿上閉塞的經脈,吸盡沈奚體內的所有毒素,屆時,再由云斂體內的子蠱將母蠱里的毒素交接轉移殆盡,他就真正‘自由’了
而云斂最后的下場,就是替他成為那些痛苦的載體
他一個尚有余力且曾經馳騁疆場的男子都被這陰損的毒磋磨成這樣,更何況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還是個病秧子的云斂
她的結局……
也許,這是一場不光彩的交易沒錯,但這個世界連最起碼的公正都沒有,光不光彩還有意義嗎?
這是一個萬事皆絕對的世界,只有輸贏,沒有對錯
雙手撫上自己的膝蓋,感知著已毫無感知的雙腿,沈奚眼睛里淬起了冷色
不急,再等等,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