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姚渾身顫抖著,說不出心中有多害怕,萬一婆母蕭睿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成了王家的罪人了!王敬原本就不待見她,以后只會更容不下她……
王敦依然在朝周云娘牢騷:“這會兒大夫從外邊趕來,哪里還來得及?你平日就該尋個大夫長住在家,時時關(guān)照母親的病……”
周云娘見司姚正陷入深思,便拽著王敦的胳膊走出正廳,到院里小聲說:“這事里面大有文章?!?p> 王敦沒太明白:“什么文章?”
周云娘往里看了一眼,見司姚未曾留意,又繼續(xù)說:“今日天未亮?xí)r,耿兒說腹中饑餓,我就去了一趟廚房,瞧見阿嬌妹妹正在切菜,與方才我們看到撒在屋里地上那些是一樣的!可是,阿嬌并沒有來……”
王敦聽出了里面的意思。
“公主初來乍到,自然不知道母親的舊疾,可阿嬌是知道的啊……”周云娘長嘆一聲。
王敦頓時被一股怒氣充斥全身,罵了出來:“混賬!虧得母親還曾在公主面前替她說情,她如今竟變得這般心腸歹毒!”
外面有人帶進(jìn)來一個大夫,幾個丫鬟爭相往里請,王敦和周云娘也就一起進(jìn)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敖和大夫一起從蕭睿居室出來,說是有驚無險,開了些藥,讓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陣。
司姚這才放下心來。
王敦忙向大夫稱謝:“大夫妙手回春,在下改日一定登門拜謝!”
大夫忙還禮:“中書大人客氣了,今日太夫人能平安無事,多虧三公子及時以針灸控制病情,老朽才能有機(jī)會救治?!?p> 王敖聽到,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夫過獎,小生只是偶爾讀些醫(yī)書,淺知拙見,今日能派上用場實是僥幸?!?p> “三公子何必過謙?年紀(jì)輕輕尚且如此,日后必然前途無量!”大夫恭維了幾句,又辭別離去。
王敦便去送客。
王敖、周云娘、司姚一起到床邊來探望蕭睿。
司姚在這時候見到蕭睿,難免覺得有些難為情,因此趕緊向王敖稱謝:“多虧三弟,不然今日兒媳可要闖下大禍了!”
王敖被夸得臉都有些紅了,他靠著床頭,笑得十分靦腆:“哪里的話?所謂不知者不為過,公主不必放在心上?!?p> 蕭睿亦附和道:“是啊,公主千萬別過于自責(zé)!”
蕭睿又欣慰地拉住王敖的手,問:“好孩子,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讀醫(yī)書的?為娘的怎么不知道?”
王敖低著頭,臉上顯得很不自在:“我記掛著娘身體不好,就在這方面多研究了些?!?p> 蕭睿聽了,萬分動容。
司姚忽然想起了一個恕罪的方式,忙問:“三弟既然有意學(xué)醫(yī),不如到宗正寺的太醫(yī)院謀個前途?!?p> “我上個月去問過,太醫(yī)令說是沒有職位空缺,又說我年紀(jì)尚小,不必心急?!蓖醢竭€是低著頭。
司姚聽了,正中下懷:“上個月沒有空缺,如今不見得沒有。我讓人盯著些,一旦空缺,你好補(bǔ)上!”
王敖于是道謝:“那就勞煩公主費(fèi)心了?!?p> 一家人寒暄了一陣,為使蕭睿好好休息,又都各自散了。
王敬聽說母親突然病倒,也忙趕來探望,一進(jìn)院正遇王敦送客回來,便問:“母親如何?”
王敦道:“已無大礙?!?p> 王敬正要進(jìn)屋去看,王敦卻攔?。骸按蠹叶疾派⒘耍屇赣H休息,你這會兒就先別進(jìn)去了,正好我有話與你說。”
于是兄弟兩個到外頭一個無人處說話。
王敦也不多廢話,直接切入正題:“煲湯的是阿嬌,送湯的是公主,這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你我大約都猜得到。湯中辣椒極多,卻被其余紅色菜品、肉沫掩蓋,其中心思歹毒,真是讓人細(xì)思極恐!”
王敬淡淡一笑,顯然不以為意:“我知道大哥想說什么,但我相信,阿嬌心地善良,做不出這樣的事?!?p> 王敦頓時又氣得冒煙,指著王敬斥責(zé)起來:“就是有你慣著,她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王敬還是輕飄飄地一笑:“真有意思,自從公主進(jìn)門,有幾天消停過?也沒見你們有一個人說膽大妄為!”
王敦氣呼呼的,振振有詞:“公主雖然驕縱,可卻對你是真心實意,更難得心向王家!剛才她還替三弟謀劃前途,將來你我兒輩的前程、整個王家的興衰榮辱,都系在她身上!你怎么就這么不明智呢?”
王敬仍微微笑著:“我犧牲婚姻,大哥借力謀求福祉,我自然不如大哥明智?!?p> 王敦聽得出王敬言辭中的譏諷之意,更加惱怒:“你說這是什么話?我當(dāng)年向你嫂子求親,還不是因為她母家有個姊妹是當(dāng)今寵妃?大丈夫當(dāng)以大局為重,婚姻更是如此!你怎能一味只顧自己兒女情長?”
王敬冷冷笑著:“我若是只顧自己,早就一紙休書送公主出門了!大哥說得深明大義,可你有沒有想過,阿嬌是我的發(fā)妻,不是我的情婦!若婚姻當(dāng)以大局為重,我當(dāng)年就不該娶她,那樣她還有機(jī)會另擇良人??涩F(xiàn)如今,她與我共度八年,在這八年中,她父母雙亡、年歲漸長、又生育過,你我只管籌謀家族榮耀,難道要逼得她走投無路、客死他鄉(xiāng)嗎?”
“你念結(jié)發(fā)之恩,可她呢?她因公主進(jìn)門,早已把我們?nèi)耶?dāng)成仇人,她差點(diǎn)害了母親性命!”王敦幾乎咆哮起來。
“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她不會做出那樣的事?!蓖蹙床恍加诮忉屘?,只執(zhí)著著自己的執(zhí)著。
“你的信任,讓母親擔(dān)驚受怕,你可真是個大孝子!”王敦手指王敬,再想不出勸說的辦法。
“誰若覺得她在王家不妥,大可以連我一起攆出門去?!狈畔逻@句話,王敬拄著拐杖,轉(zhuǎn)身離去。
司姚公主離開婆母的西院之后,就立刻吩咐丫鬟如春:“去宗正寺,傳我的命令,叫太醫(yī)令盡快給老三安排一個職位。”
如春問:“若還是沒有空缺怎么辦?”
“宗正寺的醫(yī)正那么多,叫他尋個由頭,隨便革職一個不就行了?”司姚看起來很不耐煩。
如春領(lǐng)命而去。
司姚又吩咐其他丫鬟:“我們現(xiàn)在去找那個賤人算賬!”
這時候玉兒早就去前院上學(xué)了,桃葉一個人在房中甚是無聊。
青杏在房門外站崗也很無趣,忽一眼瞥見司姚公主帶人從外面氣勢洶洶地走來,忙上前迎接施禮。
不及問話,司姚一個耳光甩在了青杏臉上。
青杏懵懵的,臉上火辣辣的,只是不敢問挨打的原因。
桃葉似乎聽見了外面有些異常,已經(jīng)猜測到是公主為辣椒的事來找茬了。
果然,房門被一腳踹開,司姚進(jìn)門看見桃葉,就又要舉手甩耳光。
但是,桃葉早已料到這個動作,也就提前有防備,在司姚剛抬手時,她便迅速伸手抓住司姚胳膊:“要動手也得給個理由吧?難不成公主這個身份天生就是任性胡鬧的?”
司姚力氣敵不過桃葉,只得作罷,她放下了手,卻很不甘心:“你這個賤人,居然敢耍我?”
桃葉笑盈盈的,只管揣著明白裝糊涂:“二嫂這話是怎么說的?妹妹怎么聽不明白呢?”
司姚見桃葉這個態(tài)度,當(dāng)然恨得牙癢癢:“裝什么裝?你明知婆母吃不得辣,卻故意做辣湯讓我送去,你安的什么心?”
“想來二嫂記性不太好,我?guī)讜r說過讓你送湯?二嫂要送什么湯給婆母,又與我這做妹妹的什么相干?”桃葉說話的樣子十分輕佻,巴不得氣死公主才好。
司姚怎么可能平白忍受這種氣,她朝跟著的三個丫鬟大吼:“愣著干什么?給我打她的嘴!”
丫鬟如夏、如秋兩個立刻控制住桃葉左右臂膀,如冬就立在桃葉面前,左右開弓打桃葉的臉。
司姚還在一旁助威:“給我狠狠地打!把她那張嘴給我打爛了,看她還敢不敢頂嘴!”
不大一會兒,桃葉已經(jīng)嘴角出血、面頰紅腫。
“給我住手!”王敬拄著拐棍,從門外快步走進(jìn)來。
王敬在被兄長告知「煲湯的是阿嬌,送湯的是公主」這話時,就已經(jīng)猜到司姚可能要來找滿堂嬌算賬,因此別過兄長后就立刻趕往東院,果然趕了個正著。
司姚看見王敬維護(hù),更多了一層氣:“不準(zhǔn)住手!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王敬隨手扔了拐棍,拔劍擱在司姚頸前。這是他認(rèn)為的最快的能制止行兇的本法。
三個丫鬟生怕公主有閃失,都嚇得魂飛魄散,忙松開了桃葉。
司姚看到王敬的劍鋒,氣惱極了:“你……你竟然用劍指著我,我可是你的妻子??!”
王敬輕蔑一笑:“何謂妻?我有為你下聘嗎?我有上門迎親嗎?我有同你拜堂嗎?我曾與你圓房嗎?”
當(dāng)著屋內(nèi)屋外下人的面,王敬說出這樣的話,簡直讓司姚無地自容。
“我的妻子永遠(yuǎn)只有一個,那就是阿嬌?!蓖蹙词樟藙?,走到桃葉跟前,目光落在桃葉腫起的臉上。
司姚當(dāng)然不服氣,她至少要爭回一點(diǎn)面子:“你既然不認(rèn)可我這個妻子,上次又憑什么拿寫休書來威脅我?你與她已經(jīng)寫了和離書,又憑什么稱她為妻?”
桃葉看著王敬,迫切想聽到他的回答,幾乎忘記了臉上正在火辣辣的疼,因為司姚公主問的問題,正是她這些日子想問又不敢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