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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妖

第199章、風(fēng)雪歸途

桃之夭妖 滬弄 3843 2023-12-15 12:00:00

  越往北,天氣越發(fā)冷得厲害。

  桃葉和王敬連日趕路,每次在馬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近兩日所到之處都在下雪,雖然穿得很厚,可一旦馬車跑起來,就難免鉆風(fēng),還是讓人冷得發(fā)抖。

  “我怎么覺得,這兩天我們走的方向拐來拐去,直著走不是快點嗎?干嘛要拐彎?”桃葉掀開了一點窗簾,看著外面飛揚的雪花。

  王敬在對面安靜坐著,輕聲答道:“齊魏搭界的地方并不多,在東西兩邊,還夾著許多小國。這幾年,魏國四處興兵,攻占城池,擴充領(lǐng)土。為安全起見,我們必須避開戰(zhàn)火,難免就要繞點路?!?p>  “這樣啊……怪不得你說路上就得走一兩個月……”桃葉又放下窗簾,百無聊賴地坐著,只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

  大約是因為天太冷了,桃葉總也覺得很餓。

  她扒開食盒去看,里面只剩了幾塊吃剩的糕點,早已硬得像石頭一樣了。

  王敬聽見了食盒被打開的聲音,探頭向外吩咐隨從:“若遇著前面有賣吃食的地方,就停車休息一會兒。”

  桃葉拉住王敬的手,為難地問:“為了吃嘴,一天停車兩三次,豈不耽誤時間?”

  “長途跋涉,哪有不吃喝的?這已經(jīng)趕得很緊了,也無法再快了?!蓖蹙磭@息著,其實他比桃葉更著急。

  又走了一程,終于看到飯館,隨從忙停車告知。

  桃葉早坐得腰酸背痛,趕緊下車來看,果然見前方路旁的小店門頭上插著一面旗子,旗上寫著「飯」。

  “二哥,趕緊下來,我都快餓死了……”桃葉回頭沖著馬車喊,又看飯館,一臉的興奮。

  兩名隨從,一個左邊拉、一個右邊推,好不容易將王敬連同輪椅一起抬到地面上。

  桃葉忙跑過來,推著王敬前行,隨從們又將馬車停在馬槽之中。

  進(jìn)了飯館,店家先給他們倒了茶。

  桃葉捧著熱茶喝了幾口,瞬間覺得暖和了很多。

  等候上飯的時候,桃葉閑著沒事,左右隨便看看,忽一眼瞥到那飯館旁邊居然有個擺攤算卦的術(shù)士。

  桃葉心生好奇,自言自語道:“這么冷的天,蹲在這種地方卜卦,會有幾個人找他算?”

  “哦……有卜卦之人?!蓖蹙葱χ恿嗽?。

  馳道上人煙稀少,桃葉看著那卜卦之人已是上了年紀(jì),卻在這里受凍,也沒個生意,難免心生憐憫。

  “我去照顧一下他的生意……”桃葉說著,就站了起來。

  王敬剛要發(fā)話,奈何桃葉跑得快,一溜煙一樣已經(jīng)出去,只在王敬身側(cè)留下一陣微風(fēng)。

  “老先生,給我看個相吧!”桃葉蹲坐在那術(shù)士對面的小凳子上,隨手往桌上放下一小塊銀子。

  術(shù)士端詳著桃葉的臉,看了又看,神情變得有些詫異:“這位夫人……怎么看起來缺了點……”

  “缺了什么?”桃葉原本只是隨便讓看看而已,但此刻見這人似乎看到了不對勁的東西,心中很是好奇。

  王敬讓楚黎推著他走出來,也來到這攤位前,呼喚桃葉:“飯已經(jīng)上來了,快些吃去吧?!?p>  “不行不行,老先生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們先吃去?!碧胰~的注意力都在那術(shù)士身上,好像都不覺得餓了。

  術(shù)士站起,向桃葉躬身一拜:“我說了,夫人可莫要怪罪。我瞧了夫人半日,橫豎看著,夫人都不是個完整的人吶!”

  “啊?”桃葉大吃一驚。

  王敬也嚇了一跳。

  楚黎忙嗔怪他:“你這老頭兒真是渾說?怎么能這樣說我們家夫人?”

  桃葉疑心這術(shù)士有些道行,莫非看出她的奇特來歷,遂忙跟楚黎擺手,又問術(shù)士:“老先生只管說?!?p>  那術(shù)士為難著,輕聲道:“夫人請恕老道冒昧。常人身上,當(dāng)有三魂七魄,而夫人……缺了一魂一魄……所以我說,不完整?!?p>  桃葉呆住了,她恍然間想起,在她本來的時代,有一次她送外賣找不著地址,就跟附近一個橋頭擺地攤算卦的人問路,結(jié)果那人追著非要給她看相,她很不耐煩,騎著電車就開溜,結(jié)末聽見那人沖她喊:“美女,算一卦吧,你可缺一魂一魄呀!”

  她當(dāng)時以為那人不過是為了賺錢而胡謅,如今竟在不同時代聽見相似的話,突然間感到頭皮發(fā)麻。

  “是不是還在你原來的……”王敬貼在桃葉耳邊,低聲問了半句,他知道桃葉來自另一個時代,想當(dāng)然就猜測桃葉缺失的一魂一魄是在她原本的時代。

  桃葉搖了搖頭,又追問那術(shù)士:“我不明白,人為什么會魂魄有缺失?為什么我自己覺得跟別人并沒有什么不一樣?”

  “你自覺與旁人并無不同,那是因為常人只能看到自己的肉身……”

  術(shù)士的話還沒說完,忽被兩個剛從馳道下來的人響亮的說話聲給打斷了:“你聽說了嗎?當(dāng)今官家要禪位給譙郡公!”

  「禪位」二字一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術(shù)士也忘記了算卦。

  王敬和桃葉都聽得分明,也顧不上算卦了,桃葉趕緊推著王敬去追那兩個人。

  那二人也進(jìn)了飯館,桃葉快步趕上了他們:“二位大哥方才說官家要禪位,可是真的?”

  那人道:“應(yīng)該是真的,我聽一個兄弟說,朝廷連邸報都發(fā)了,下個月初一就要舉行禪位大典呢?!?p>  店家端上來茶水,也饒有興致地插了嘴:“哎喲,方才在這兒用飯的幾位客官也正議論這事呢,說是皇后王氏因與長公主發(fā)生口角,竟掐死了譙郡公府剛剛降生的世子,官家卻徇私袒護,譙郡公一怒之下帶兵闖入宮廷,要討公道。可官家舍不得處死皇后,情愿以江山來換呢!”

  那二人聽了,其中一人大笑起來:“沒想到當(dāng)今官家原是個癡情種,愛美人不愛江山……”

  另一人卻慨嘆道:“可即便她再美,也是個蛇蝎心腸,連襁褓中嬰兒都下得了手,官家為她棄了江山,不值呀!”

  店家正要再去端飯,被王敬拉?。骸袄习蹇芍?,譙郡公闖入宮廷是什么時候的事?”

  “聽他們說……好像也就前兩天的事兒……”店家回憶著,似乎并不確定。

  桃葉推著王敬,回到了他們自己的餐桌前,低聲勸道:“好歹吃幾口吧,一會兒上馬車再商量,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兒。”

  王敬哪里還有心吃飯,連桃葉也是胡亂扒了幾口,就趕緊收拾東西,回了馬車上。

  “掉頭,回京城。”王敬上車后,連想也不想,就做了決定。

  楚黎立刻駕車掉頭。

  桃葉心里亂糟糟的,也不敢反駁。

  “玉兒一定是被栽贓的,她現(xiàn)在一定處境很危險。”王敬滿臉擔(dān)憂。

  桃葉知道,一到了這個時候,除了女兒,王敬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

  但她清楚記得,上次夜會徐慕之后,王敬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過:「如果你是想問我,是選擇陪著玉兒,還是你?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選你?!?p>  此刻,如果桃葉跟他論這個,那肯定是扯淡。

  桃葉只能講一些實際的事:“你不是說,真刀真槍,去北魏向滿湑求助是唯一的辦法嗎?”

  “我們離京,也不過才十來天,就發(fā)生這么多事。你看看如今,天寒地凍的,越往北,路越難走,哪里還等得及去找滿湑?”王敬搖頭,長吁短嘆:“官家年輕天真,以禪位來救命,不過是飲鴆止渴。陳濟一旦掌權(quán),哪里還會給他們留活路?”

  桃葉又分析道:“往回走也很慢,如今正是最冷的時候,我們出來十來天,回去不也得十來天?哪里趕得及在禪位大典之前回去?”

  “不,南方即便下雪,路面也不會結(jié)冰,往南肯定比往北走得快。我們?nèi)找辜娉蹋宰《荚谲嚿?,只要我一路不下車,能?jié)約一倍時間不止,應(yīng)該可以在初一之前趕回去?!?p>  “日夜兼程?你的身體哪能吃得消?再說了,官家已經(jīng)宣布禪位,你回去就能阻止嗎?”桃葉擔(dān)憂極了。

  王敬雙手握住桃葉的手,似有萬般為難:“我知道,你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回去的,我又何嘗不想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我們都左右不了這等大事,但是你想過嗎?我們走了十來天才走到這個地方……可前兩天發(fā)生的事,今天怎么就能傳入我們耳中?京中的消息如何傳得這樣快?必是八百里加急呀……”

  “我們走得本來就不夠快啊……”桃葉迷糊著,好像不太理解王敬在強調(diào)什么。

  王敬搖了搖頭,又解釋:“我們雖慢,也還沒慢到那個程度。你還不明白嗎?是陳濟有心要我們立刻知道……他在拿玉兒的命,威脅我回去……你懂嗎?”

  桃葉一下子明白過來,頓時吃驚得不知該如何表達(dá)。

  “陳濟恨得不是玉兒,是我!我回去,玉兒尚有一線生機,我不回,玉兒必死無疑啊!”王敬緊握桃葉的手在不住打顫,他看起來是那樣悲慟,那樣無奈。

  接下來的路程,幾乎是馬不停蹄,吃住都在車上,桃葉不知王敬那么弱的身子骨怎么承受,她卻是一天比一天受不了了。

  不知是因為天氣太冷太干燥、還是因為馬車太快太顛簸,桃葉越來越覺得胃里難受,反胃得什么都吃不下,有次實在忍不住,掀開馬車窗簾就是一陣嘔吐。

  “你怎么了?”王敬嚇了一跳,忙替桃葉輕輕拍背。

  桃葉吐了一陣,覺得稍微好了些,又縮回車內(nèi),拿手帕擦嘴,才發(fā)現(xiàn)剛才伸頭出去淋了一頭的雪花。

  王敬知道必定是因為馬車跑得太快,使他們一直處在搖晃之中,他很擔(dān)心桃葉身體受不了。

  他試探著建議道:“要不……你先就近住著養(yǎng)養(yǎng)吧,我自己回京也可以……”

  “不……不要!我不要跟你分開!我沒事,不過是暈車而已?!碧胰~很害怕,她已知陳濟挾持了王玉的性命,那么王敬回去當(dāng)然也性命堪憂,她沒有別的籌碼,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陳濟對她的感情,唯有她出面,或許能請求陳濟放過王敬父女。

  所以,就算身體再怎么難受,她也一定要陪王敬一同回京,一同面對陳濟。

  她很懊惱,當(dāng)初為了救司德和輕袖,她才失去法力,若不然可以似當(dāng)初去永昌那樣,飛到北魏去求助滿湑,又何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救得了別人,而救不了自己,桃葉說不清心中有多痛。

  他們沿途打聽消息,楚黎探聽來說:“禪位大典在石頭城舉行,那里正修建受禪臺。為免變故,五兵尚書扣押了官家的三族眷屬。”

  桃葉忙問:“三族眷屬都包括哪些人???”

  “三族就是官家本身的皇族、官家母親的白氏一族,還有官家妻族,就是我們王氏一族……”解釋完畢,王敬更覺憂心:“看來……我大哥大嫂他們也已經(jīng)被抓了?!?p>  桃葉也眉頭緊皺。

  幾日折騰,桃葉不住吐了又吐,眼見石頭城已經(jīng)不遠(yuǎn),她卻覺得體力越發(fā)不能支持。

  又一次嘔吐,桃葉把黃膽汁都給吐了出來,她自覺身體都快要被吐空了。

  “你就不要強撐了……我不能為了救玉兒至你于不顧……”王敬摸到了桃葉的胳膊,他很想做點什么能讓桃葉好受些,可是又不知能做什么。

  桃葉聽得出王敬心內(nèi)的糾結(jié)和為難,她將頭慢慢縮回窗內(nèi),正想寬慰王敬兩句,然而頭昏腦漲,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眼前一黑,昏倒在王敬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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